她想到這裡,立刻鎮靜了一下煩亂的心緒。從牀上爬起來,換了身衣服,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順從、柔和的樣子。
從樓梯上下來,客廳並不見雷震的影子。冰姨將菜品在餐桌上碼放好,卻只有一副碗筷。
怎麼回事?!
陳猛此刻忽然從外面走了進來,卻並沒有往日的嘻皮笑臉。他將一隻銀行卡遞到蘇米的眼前,“雷總給你留下的,隨便刷。”
她拒絕接過,“什麼意思?”
“哦……”他紳士地笑了笑,“雷總走得急,有什麼事,等他回來,你再親自問他。”
“你知道,他,幹什麼去了麼?”
“老闆的事,我們不便打聽。對吧?”他笑了笑。
“陳猛哥,他,和我父母忽然消失,有關係嗎?”她低聲問道。
“小米,你可真能瞎猜!”他含蓄地望了她一眼,“我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記住,不要輕易和任何人走近。”
說完,他將銀行卡直接塞到她的掌心裡。
“爲什麼?喂……”
別墅大門關閉,她站在門前,看着手裡的卡,心裡一團迷霧。
日本。
京都國立綜合醫院血液科。
蘇爸爸在病房裡照顧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蘇媽媽。
等待骨髓的過程,並不煎熬,早已有了合適的配型人。只是,就蘇媽媽的身體條件而言,移植到時機一直沒有來到。
早在兩人去南方旅遊之前,蘇媽媽在一次體檢中,被檢查出患有白血病,雖然屬於早發現,但是這種類型卻是異常兇險的類型!
蘇爸爸揹着妻子,要將老房子賣掉,此事自然瞞不過楊嬸、陳猛等人。蘇爸爸於是拜託陳猛幫他留意有意者,那個老房子,雖老舊斑駁,但勝在一則位於市中心;二則屬於學區房。一平沒有三、五萬根本下不來。但溫厚的蘇爸爸說,“急於用錢,價格合適就可以出售。”
故而,陳猛很急切地將此事告訴了雷震。
那時,蘇米還深陷昏迷之中。雷震將鉅額支票由冰姨轉交給病房中陪護女兒的蘇爸爸。
然,耿直的老人家,竟然憤然地拒絕了。
他深知,蘇米直白、可愛的性格,隨蘇爸爸無疑了。愈加對她及家人關心、愛護。
蘇爸爸的房子很快就找到了買主,是陳猛幫忙找到。
陳猛竟然替蘇爸爸將那套房子的價格,定到了20萬一平!
蘇爸爸從陳猛手中接過千萬支票,瞬間被嚇了一跳,買主這麼有錢,與其花巨資購一套無甚價值的小房子,莫不如在市中心買套新房好不好?
這其中,必有問題!
陳猛躲不過蘇爸爸的盤問,只好向他和盤托出。
蘇爸爸沉重地嘆了一口氣,爲難、痛苦、感激。執意要將蘇米的那套房子也一併送給買主。本以爲,“賣女兒”的事,永遠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可雷震卻用鉅款“逼”得他不得不這樣做。
蘇爸爸主動將蘇米家的門換了電子鎖,以示自己的誠意,又託陳猛給雷震捎去一句話,一定要善待蘇米,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歡蘇米了,就把女兒還給他。
是的。做父母的,沒有能力保護女兒,是件多麼悲慘的事。
蘇爸爸一直以爲,雷震不過是個霸道、無甚學識的粗俗有錢人。直到,他親自去報社送換鑽戒,才發現這個有錢的年輕人,不、簡、單!
雷震躺在病牀上,等待着醫生過來抽取骨髓。
安檬穿着醫院的無菌護理服,安靜地陪在他身邊。
“老實說,你真的是個好人。其實,蘇米的骨髓也合適。”
早報報社曾經動員過大家進行骨髓捐獻。他們兩個人都曾在國際骨髓庫中,留有骨髓。
滿篇皆是日語的醫院診斷書,只有他們兩個人能看懂。
“不要告訴她的父母。”
安檬故作生氣狀,轉而笑笑,“你現在還來得及反悔。”
“我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做‘反悔’。”
他想了一下蘇米,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早在雷震安排蘇爸爸和蘇媽媽去日本治病,安檬就主動申請當蘇爸爸和蘇媽媽的翻譯兼生活助理。
自然,費用是無需擔心的。
只是辛苦了安檬,要國內、日本兩邊飛。
“交給別人,你肯定會不放心。你也知道,我在這裡,也有割捨不下的……人。”
伊藤真的爸爸是京都國立綜合醫院的院長,聽說,伊藤真一回國,就在家人的安排下,和醫院的一位女醫生交往,最近,他們就要結婚了。
安檬向傑森解釋說,自己此次去日本是去參加前男友的婚禮。除此之外,她隻字未提。
傑森開玩笑對安檬說,“要不要我陪你去婚禮現場,砸場子去?”
安檬優雅地反擊道,“上個月你前妻結婚,你口口聲聲說帶我去砸場子,結果還不是自己哭得稀里嘩啦的……唉呀!真是!”
“我那是嫁女兒的心情!你沒法理解……”
安檬站在伊藤真面前,大方地笑了笑,“恭喜你啊!後天的婚禮,是在那個……小禮堂嗎?”
伊藤真略顯羞澀,對她微微一笑。
從骨髓抽取室裡走出來一個端莊、溫婉的女醫生,他朝她欣賞地點了一下頭,那位女醫生明亮的眼睛裡,蘊含着一個大大的幸福。她朝他也笑意滿滿,移步走遠。
“秋子,”他看了看她疾步的背影,對安檬道,“她人很好。”
“呵,能夠看出來。”安檬溫婉地笑了笑。
兩個人,朋友一般地聊着,都小心翼翼地保護好內心無法觸碰的柔軟。
沉默數秒後,伊藤真問道,“安檬,你,爲什麼所有的事都要一個人承擔?我想,是我沒有福氣,也不夠堅持。希望會有個真正愛你的人,照顧你一生。”
“呵呵。”安檬裝作很釋然的樣子,“謝謝。”
“我原來以爲,走進那個小禮堂的人,會是,我,和,你。”
“秋子,她比我更適合你!真的!”
說完,兩個人相視一笑,內心卻都早已心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