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玖有時候說他惡趣味,白夙承認,之於桑玖,他的心裡總是會冒出很多奇怪的想法,每個想法的最終目的都是欺負的桑玖又是哭又是求饒。
白夙有些無奈的笑,想起某些人對他們狐族的評價——生性淫*蕩。還真是有些道理,連戰鬥中都能想到那些風月的事上去。
擡手揮出一道劍氣,裹挾着強大靈力的劍氣頓時化作無數鋒刃,將撲上來的骷髏擊的粉碎。
可是倒下去一批,就會有另一批撲上來,白夙暗暗心驚,這位魔道尊者當年是屠戮了多少人才會留下這麼多困着殘魂的枯骨。
他自紫府中祭出九幽魂燈,魂燈漂浮於空中,宛如明月,散出的光華籠罩着枯骨,在它們倒下去的瞬間,就會有三三兩兩微弱的光點迅速朝九幽魂燈圍攏,被收入其中。
骷髏似乎無窮盡,白夙卻是有些煩了,這個陰沉似墳墓的地下宮殿分明是魔道尊者的最後葬身之處,整個宮殿空蕩蕩的,毫無靈氣,他和桑玖自跌入這陰月之境以來,身上丹藥所剩無幾,若是再這樣毫無意義的空耗下去,到頭來吃虧的是他們。
必須早些找到尊者的棺木纔是。
白夙忽的變換身形,轉到桑玖身邊,一把握起他的手,在桑玖微微吃驚中,捏了一道法訣,凌霜劍騰空而起,乖覺落在他身邊。
白夙帶着桑玖踏上劍刃,凌霜劍猛的騰起,掠起的瞬間,白夙周身靈力暴漲,巨大的威壓化作無形的碾力,碾的撲上來的骷髏紛紛化作了碎片。
九幽魂燈的光芒微微一閃,收了殘魂,追隨着白夙的身影,也倏地飛走了。
長道的盡頭是一條通向左邊的路,長長的階梯幾乎望不到盡頭。白夙緊緊攬住桑玖,踩着飛劍,落在空蕩蕩的大殿中央。
殿中沒有嵌明珠,而是燃了無數燭火,一眼望過去,燭火的火焰跳動着,綻出豔紅的光芒,竟似燃起了一場大火,火海中央擺放着一具巨大的透明冰棺,依稀可以看得出來其中並排躺着兩具白骨,白骨裹在華麗的錦衣中,黑白髮絲交纏在一起。
“生不能相守,惟願死能與君同眠。”寂靜的大殿中,忽然響起脆生生的女聲,隨着聲音的響起,無數燭火瘋狂的跳躍着,似乎要將這冰冷的世界席捲。
桑玖的頭皮一陣發麻,雞皮疙瘩一粒粒的出了起來,不安的擡起眼睛,臉色一片雪白:“誰、誰在說話?”
“別怕,只是尊者殘存的法術而已。”白夙握住他的手,轉眼掃向四周,那聲音消失了之後,周遭一切又恢復了正常,彷彿方纔發狂的燭光只是錯覺而已。
宮殿的四周牆壁上鑿着數幅壁畫,畫中皆是同一個女子,女子或執劍,或微笑,或吹笛,笑容溫婉,容顏脫俗,應是方纔說話的女子。
壁畫的旁邊題着幾行字,白夙凝眸細看,卻是:三魂俱損,七魄猶存,殺盡天下,唯情不滅。
“師兄?”桑玖見白夙久久不說話,以爲出了什麼事情,不安的喚道。
“無事。”白夙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他收回了目光,將視線投向冰棺中的兩具枯骨,這兩具枯骨一大一小,從身形判斷應是一男一女,男子的長髮烏黑亮麗,女子卻是白髮如雪,兩人俱身披鮮豔亮麗的紅色喜服,並排睡在一起,女子的頭顱微微偏向男子的肩膀方向,像是靜靜倚在他肩上似的。
這樣的情景,明明是極其恐怖的,白夙心頭卻騰起無數悲傷,呼吸微微一滯,令人窒息的絕望瞬間圍攏過來,將他緊緊困在悲傷的深淵中,無法解脫。
桑玖雖看不見眼前的場景,心頭卻被一種難過的滋味佔據的滿滿的,周圍靜悄悄的,無數憂傷靜靜流轉。
憂傷?桑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感覺到憂傷,可是應該是這種感受。很難過,很絕望,幾乎要令他窒息的絕望靜靜包裹着他的心臟,要將它絞碎。
桑玖捂住了自己的心臟,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壓力大的讓他有種自絕的衝動。
叮叮叮——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時,系統的提示音及時響起,桑玖打了個激靈,驀地清醒過來。他快速的戳開系統面板,見任務欄中漂浮着一行綠字:
[可接受]突發任務:幫助俊美無儔的白夙師兄獲取鬼符令
任務獎勵:中品靈石x1000塊
q版小桑玖默默的流下了口水,好多錢,妥妥的變土豪的節奏!
想起之間幾乎將自己逼得自絕的絕望之感,桑玖猛地回過神來,臉色發白,急急喚了一聲:“師兄!”握住白夙的手狠狠一掐。
劇痛從手背傳來,白夙猛地從悲傷和絕望中清醒過來,看清眼前的場景,又轉頭看了一眼桑玖,只覺得恍如隔世。
手背上被掐出的紅印微微發熱,火辣辣的痛。
小傢伙的力氣不小,可終歸在關鍵時刻喚醒他的心神,白夙轉頭看他,眼中露出幾許欣慰之意。
再次將視線投向冰棺中的兩具枯骨,之前壓抑的情緒迅速朝心臟圍攏,似乎要將他困在絕望的世界中,然而這次白夙沒有流露出任何悲傷的神色,只是低聲喃喃了一句:“紅顏白髮,錦衣枯骨。”
“師兄說什麼?”桑玖沒聽清他的話,出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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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夙轉頭目光溫柔的凝視着他,忽然伸手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臉龐。
桑玖呆了呆,被白夙忽如其來的溫柔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禁道:“師兄怎麼了?”
“沒什麼。”白夙輕聲道:“看見兩具並排而睡的枯骨,心中一時有些感慨而已。”
桑玖面上露出訝然的神情。
白夙又道:“魔道第一尊者三魂七魄俱損,唯有心中情字不滅。”
“師兄好像知道很多似的。”
“白月夫人崇拜尊者,當初在逍遙宮時也曾耳濡目染一些。”
“那師兄說給我聽聽好不好?”
“自然,你想聽哪個部分?”
“就說說爲什麼棺木中躺着兩具枯骨。”
白夙頷首,頓了一頓,問:“你可還記得我們初次進入陰月之境時見到的忘言花?”
桑玖點點頭。素白而又聖潔的花朵,開在惡魔之地,一眼望過去,宛如身在茫茫雪原中,風吹時,花朵零落如雪,無數幽魂飄蕩於花朵之上,這樣的場景他又怎麼會忘。
“可是師兄說那忘言花是尊者爲他的父母種下的。”桑玖皺眉道。
“不錯,尊者慕戀之人正是他的母親。”
“啊?*?”桑玖微微張脣。
白夙搖頭,忽然記起他看不見,目光盯着他無神的眼睛,臉上有幾分黯然,用極其輕柔的聲音道:“小艾並非他的生母,他們年紀相仿,本該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情人。”
“小艾?是尊者愛人的名字嗎?很好聽,一定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孩……”
白夙輕輕嘆了一口氣,“小艾是一名鑄劍師,她曾對尊者說,要爲他們打造一對天下無雙的情人劍,只可惜世事不盡如人願。尊者的父親早年喪妻,巧的是小艾的相貌有幾分同他愛妻相似,一次進階中,尊者父親爲心魔所誘,恰巧小艾忽然闖入,爲入了魔的他所強,失了清白。尊者知道後,既心痛又憤怒,其父清醒後,亦知自己犯了大錯,欲以死謝罪,然而尊者又怎麼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去死。他自幼喪母,是父親親手將他帶大,甚至爲了他拒絕了無數女修結侶的請求,小艾溫柔漂亮,很少有男人不會動心,那一刻,尊者猶豫了,也是這一瞬間的猶豫,他失了小艾的心……”白夙轉頭看冰棺中的白髮枯骨。滄海桑田,紅顏化作枯骨,不過是轉瞬的事情。
小艾所鑄之劍名爲月,月夜下,無數螢火蟲在忘言花叢中飛舞。這種小花本已絕跡,當年魔道尊者爲討小艾歡心,歷盡千辛萬苦,終於在一個遍佈妖獸和毒物的荒崖之地尋到它的蹤跡。小艾滿懷着希望捧着靈劍約見尊者,她心中只有唯一的一個願望——和尊者一起離開,離開這傷心之地。
魔道尊者卻退縮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修仙之人雖有不老容顏,然而仙途茫茫無止境,這條路太過漫長,太過孤獨,而父親,爲了他,拋卻了世間的繁華,已經孤獨太久了……
他拒絕了小艾奉上的劍,拒絕了小艾生生世世的相許。
就在魔道尊者拒絕小艾的半個月後,尊者之父與小艾的結侶大會在尚陽城召開。尊者無意間經過小艾的房間,裡面的女子盛裝而立,盈盈淺笑的瞬間,他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從那個時候起,他明白了一件事,一顆心塵封的再徹底,終究敵不過歲月無情的嘲諷。
他從鏡子裡看見了小艾嘲諷的笑,那笑容讓他想起了初次相見時那個白衣的小姑娘執着蒲公英站在陽光下對着他笑的樣子。
可惜他們再也無法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