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墨輕輕握拳。
樊季青己經閉上了眼睛。
櫃邊是他吃剩了一半的飯菜，他就這樣在沒早沒晚的躺在這個牀上過着他的人生。
凌子墨想起過去那個意氣風發的樊季青，再反觀眼下這個頹唐的男人，忽的伸手，將被子一把扔到一邊。
樊季青睜開眼睛，看着他一眼，又閉上眼睛。
凌子墨拉來一張椅子，在他面前坐下，雙手交叉在身前。
“你打算就這樣子等死？”
“你讓我覺得失望。”
樊季青笑了一下：“我也對自己很失望。”忽然睜開雙眼，“那兩個孩子很可愛，雖然你兒子一見面就給了我一個熱情的見面禮，很慶幸，你當年沒有聽從我的意見。”
“這不是你該說出的話。”
“那我該說什麼？我是誰？我會怎麼做？我應該怎麼做？”樊季青忽然有些激動，“我這麼多年一直按着別人設定的路線在走，我連自己想要什麼，該要什麼都不知道！”
凌子墨淡淡道：“沒有人逼過你，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沒錯，是我的選擇，我咎由自取，我活該落得這個下場，我活該親手把心愛的人送上死亡班機，我活該被父親懷疑，我活該像個半死一樣躺在這裡，我活該連母親祭日都不敢去祭拜！”
“沒錯，你活該。”
“母親還沒過世前，他們就整日的爭吵，他們以爲我小聽不懂，父親指着我的鼻子質問她我是誰的野種，母親過世沒多久，阿月的母親就進了門，緊接着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我除了每天討好父親，什麼也做不了，我很怕他一個不開心就把我趕出去，我整日顫顫兢兢，小心翼翼，我摒棄自己的喜惡，一切按照父親的要求來做，我不能有自己的愛好，不能有自己珍惜的東西，即使遇到了她……”
凌子墨輕輕嘆了口氣：“你終於說出來了。”
他就是想逼出樊季青的心事。
樊季青靠着牀頭，曾經英俊的面龐此時憔悴不堪：“……得知她的消息時，我正在非州的工地上，父親的電話緊接着就過來了，我甚至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就趕赴下一個工程，她的機票是我買的，她的行李是我幫忙打包的，她那天低燒，我還親自買了藥喂她吃下去，我們之前的最後一句話她問我要手帕，我起身去買，回來時，座位己經空了，我們連一句再見也沒有。”
凌子墨完全理解他的感受，如果這次出事的是寶寶，他恐怕也會如此頹喪。
兩人沉默半晌。
樊季青咄了一聲：“聽完了，你該走了。”
凌子墨起身，卻只是將房門打開，又將窗子推開。
清新的空氣帶走了屋子裡的沉悶。
凌子墨站在窗前：“兩點，一，我能幫你，資金，資源，你想要的我都能提供，二，你父親對我還是有忌憚的，我想要人，他不敢不從。”
樊季青笑笑：“是韋小姐告訴你的？”
“這並不重要。”
“你知道我不會求你的。”
“今天你的固執，會成爲來日你妹妹的痛苦，你想清楚，晚上給我答案。”
凌子墨大步走出房間。
“阿月……”樊季青忽然喃喃出聲。
凌子墨從小樓裡走出來。
傭人立即上前，將小樓的大門鎖好。
凌子墨掃了他一眼，直看得傭人混身發冷，才冷冷的收回目光，轉身離去。
回到大廳，便看到樊志成身邊站着一個小男孩，看臉龐，倒是和樊季青有幾分相似。
“子墨啊，來，我向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小兒子，阿志，這是你子墨哥哥。”
“子墨哥哥。”男孩很有禮貌的問好。
凌子墨笑笑，在沙發上坐下。
“多向你哥哥學習，在經商上，你哥哥是個天才。”
樊志成臉色一僵，男孩咬着嘴脣垂下頭。
凌子墨端起咖啡：“季青的身體的確不大好，不過休養幾天應該就可以了，我剛和他談了一下，關於淩氏投資……”
“淩氏要投資樊氏？！”樊志成一時心急，竟打斷了凌子墨的聲音，說完才覺得不妥，尷尬道：“能和淩氏合作是樊氏極大的榮幸。”
“有何不可？我和季青這麼多年的交情，理該幫幫他。”
“是這個道理。”
“不過……”凌子墨漫長斯理轉動着手裡的杯子，“我這人脾性有些怪，對合作人的要求也很嚴苛，除了季青，我還真想不出有誰能合我的胃口。”
此話一出，樊志成的臉色頓是不大好看。
“我這次回國，時間很緊，當然是希望能在幾天內把事情定下來，可是季青的病……”凌子墨搖頭，“只怕是趕不上了。”
“能趕上，季青只是傷風感冒，不礙事的。”
凌子墨紅豔的眼眸看過來來，赤赤如烈：“是這樣嗎？”
樊志成突然道：“去請醫生過來！”
凌子墨放下杯子，不動聲色：“小樓的空氣可能不太適合病人的休養。”
“幫大少爺換個房間。”
“我這幾天免不了還要拜訪，每天跑上跑下也是麻煩，就換到寶寶的隔壁吧。”凌子墨不容置疑的說完，起身，“我去看看妻子。失陪了。”
徑直來到二樓，凌子墨站在房間外，一臉的穩操勝券。
“爸，爸，嗚，要，爸爸……”妹妹的聲音。
“寶貝，女人不能太心急，要學會矜持……”
“嗚，爸爸，要爸爸……”妹妹根本不買帳。
“爸爸。”哥哥也加入了。
“事先不是說好了嗎，不許吵的。”
“爸爸，爸爸……”
“爸爸，爸爸……”
寶寶哄了這個哄那個，沒一個聽她的話，一時間委屈：“大人！你就不能認一次輸嗎，尊嚴能當飯吃嗎？你再不進來就別進來了！”
門吱的一聲被人推開。
一個寬厚的懷抱探來，直接將三人摟在懷裡。
“咯咯咯，爸爸，親親……”妹妹開心的像只小麻雀，揮着小胳膊咯咯笑起個不停。
哥哥讓着妹妹，等她親完，才湊過去在凌子墨的臉上重重的親了一口。
凌子墨一手一個，將兩個小寶貝抱在懷裡。
“有沒有聽話？”
“有！”
“呀呀！”
凌子墨紅眸微漾，露出溫柔的笑意：“有沒有想爸爸？”
“恩恩。”
“呀呀，恩！”
寶寶埋在凌子墨懷裡，聞言撇嘴，很是不甘心：“想他做什麼？奶是我喂的，哭了是我哄的，尿布是我換的，玩具也是我收的，兩個小沒良心的。”
凌子墨失笑：“你是在離間我們父子嗎？”
“就離間了就離間了，你有本事奶他們啊。”
“……”他還真是沒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