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綰輕輕推開紀元的工作間,見他坐在書桌前埋頭苦寫,她也不好出言打擾,站在原地進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進來吧,隨便找地方坐,如果你能找得到的話!”紀元似乎感覺有人竟來,小聲的說。
“謝謝紀元先生。”陶綰望了望地上滿是4A的紙,桌上堆滿了各類書籍,她實在是沒處下腳,只好蹲在地上把那些紙都整理起來,隨意翻開一張看看,上面是紀元寫的歌詞,做的曲子。
她不懂音樂,看不懂樂譜,但是歌詞還是看得懂的,無論是從意境還是從押韻等各方面專業素質,都算是上上層的了。
“那些都是廢稿,麻煩你撿起來丟到垃圾桶裡。”紀元的聲音再次傳來,清清淡淡,沒有絲毫情緒起伏,好想他歸隱山林之後,真的入了空門,現在再次落入俗稱,內心卻依舊波瀾不驚。
“紀元先生,我覺得寫得很好呀,比市面上的好多口水歌要好看多了,爲什麼要丟掉呢?”陶綰說了好看,是因爲沒有聽到曲子,但是單單看歌詞,很唯美很有意境。
“你這小丫頭倒是挺有趣的,很少有人用好看來形容歌詞,不過我倒覺得你形容的聽精準啊!”紀元忽然仰起頭,轉動椅子望了望陶綰,“你如果喜歡,就送給你吧!”
“謝謝紀元先生。”陶綰真的不客氣的摺疊起來,小心翼翼的放進挎包裡。
紀元見她乾淨單純,沒有心機的模樣,也還挺喜歡,若是換了其他人,哪怕再怎麼想要,估計也要虛僞的推脫一番吧,他喜歡喝率直乾淨的人共事。
“剛剛在樓下跳的小蘋果挺不錯,我看着挺開心。”紀元剛剛趴在窗戶上看,這丫頭每天都精力旺盛,“對了,你上次崴腳了,現在好了沒?”
“當然好了,不然我哪裡有力氣跳小蘋果,不過書黎的愛好還真惡俗,淨想着怎麼整我。”陶綰挑了挑眉不開心的說。
紀元沒有說,他最近從山上下來,其實不是很適應都市生活,一直在瓶頸期,整天窩在家裡,所以大媽以爲他有人間蒸發了。
剛剛看見陶綰調小蘋果,心情好了不少,如果他心情好,什麼都好說,書黎是在幫她。
“他就是那副臭脾氣,不過也不是誰他都欺負的,也分人。”紀元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是嗎?估計是其他人他欺負不到吧!”陶綰癟了癟嘴。
“不說他,你這次找我是想寫什麼曲子,把項目的策劃方案給我看一下!”紀元聽她的否定,只是稀鬆平常的笑笑,頗有一種看着晚輩瞎胡鬧的感覺。
“好!”陶綰從挎包裡翻出來,畢恭畢敬的遞過去。
紀元看了一下,面無表情。
整個過程中,陶綰都一動不動的看着他,想要從他的神情中捕捉一些蛛絲馬跡。
“項目其實挺普通的,我的風格和這個項目也不是百分百的契合,你們找我無非是想接着我剛剛下山,想要在我身上打廣告,做宣傳吧?”紀元把項目粗略的看了一遍,仙俠劇如果能融入他
處世淡泊的思想,確實別有一番韻味,但是就算普通的作曲人,也依舊能寫出具有古風韻味的曲子。
這種情況,不論是誰都要恭維一番,但是陶綰不懂這些道理,她還真的一本正經的點點頭:“領導好像是這麼想的……”還好這次他遇到的人是紀元,他看破紅塵不在乎虛假的東西,所以根本就不計較。
“行,我暫時就同意了吧,但是我不站臺,不參與宣傳,你回去和你領導反映一下。”紀元把項目策劃遞回去。
“真的?紀元先生,你說的是真的?”陶綰開心的跳起來,她不小心踩到腳邊的白紙,連忙蹲下去撿,“我幫您收拾收拾,謝謝您!謝謝!”
“不用收拾了,你出去吧,把門帶上!”紀元扭身轉到桌子上,趴着又開始奮筆疾書。
“好嘞好嘞!”陶綰忙不迭地退出門外,見書黎正抱着胸坐在沙發上,見她出來笑眯眯的揚了揚下巴,“來,過來坐!”
陶綰開心的跑過去,坐在他旁邊。
“情況怎麼樣?談成了沒?”書黎問她。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八九不離十吧。紀元先生好像也不是那麼難溝通的樣子啊,爲什麼我領導一副難如登天的樣子?”此時,陶綰已經輕飄飄的了。
“開玩笑,這是今天我叔心情好,還有我……”他頓了頓,沒有說話,“剛剛聽你倆聊天,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還好今天遇到的是我叔叔,你以後要是換了別人這麼談合同,還不被你談崩纔怪!”
“我怎麼談了?”陶綰翻了翻白眼,她都已經談成了,還要被他吐槽,不開心!
“要是換了別人,說簽約別人是爲了蹭熱度,你還承認,這怎麼行?輕則壓價,重則合同談崩,更甚者老死不相往來,你自己琢磨琢磨吧,你這種性格遇對人是好事,那叫做幸運,要是與不對人,被人賣了還得幫別人數錢。”書黎化身老師,不停地說教。
陶綰面上雖然不屑一顧,但是心裡還是清楚他說的有道理,當然,依舊還是死鴨子嘴硬:“說的好像我是傻瓜似的。”
“你可不就是傻瓜嗎?”書黎翻了個白眼,見她要反駁,狠狠地瞪回去,陶綰頓時就跟焉絲瓜似的,沒了生氣。
“好了,今天也就這樣了,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家。”書黎站起來,此時天已經開始黑下來。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陶綰連忙站起來,禮貌的拒絕,“從這裡走到地鐵站,應該不遠,沒事兒。”
“不一定要逞能我也沒辦法,路上小心吧!”書黎剛剛站起來,見她這麼說,又一屁股坐下去。
不是,陶綰有些語塞,他難道不會再堅持一下嗎?就這麼就不送了?陶綰心裡苦,但是也沒辦法,只能走一步回頭望一眼,看她有沒有改變主意,事實證明他想多了,書黎已經打開電視津津有味的看起來。
果然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陶綰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到地鐵站,然後拖着要散架的身軀,和一幫同樣奄奄一息的上班族擠地鐵,
一路站着到學校。
趁着夜色,她心情好了一些。天上繁星點點,零零散散的鋪陳在夜幕中,她仰着頭多看幾眼,也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大概工作的時候忙得昏天暗地,人人都會有點懷疑人生吧,會思考深奧的問題,這麼辛苦這麼累,到底實在圖些什麼?
其實仔細想想,人生不就是實現自己的價值嗎?可能是爲錢爲財,可能是爲了讓喜歡的人過上更好的生活。
人生下來本來就是還債的,就算你真的躺在家裡什麼都不做,也會無聊得很心累。
這麼想着,她覺得一天的辛苦是值得的。
陶綰在學校外面的路邊攤上買了一點炒涼皮,還買了一個烤玉米,一邊走一邊啃起來,忽然想起什麼,打電話給室友:“我現在還在校門口,你們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給你們帶回來。”
“我想來一份炒麪!”
“我要一份醬香餅!”
“我要幹挑面!”
陶綰記下來,然後一一去買,大包小包的拎在手裡,然後往寢室樓底下走去。夜宵在手中沉甸甸的,好似室友間的情誼,彌足珍貴的情誼。
等到陶綰走到樓底下的時候,看見路旁的籃球場上坐着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張世佳嗎?
“世佳,你怎麼這麼晚了來我學校裡,也不打電話告訴我一聲。”陶綰連忙邁開步子走過去,她將狗吭屎的玉米遞到張世佳嘴邊,問,“剛剛在校門口買的,挺甜挺好吃,你嘗一口?”
張世佳沒有搭理她,只是皺着眉頭怪異的望着,好似她的反應讓人費解。
可是在陶綰看來,張世佳的反應才讓人費解。
“你怎麼啦?幹嘛這麼看着我?”陶綰問。
“我怎麼了?你爲什麼不問問自己怎麼了?我最近都沒有跟你打電話,你難道沒有發現嗎?”張世佳知道陶綰真的進了王慨喻的公司後,心中多少有些不開心,他賭氣的沒有主動聯繫她,而她也真的沒有聯繫自己。
他好不容易突破心理上的障礙來找她,結果發現,她根本就沒有發現他在生氣。
這個發現讓他覺得自己可笑又悲哀。
“哎呀,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也沒必要每天都打電話啊!我最近忙得焦頭爛額,回到寢室倒頭就睡,早上起來的時候你肯定又還沒起牀,這不是錯過了嘛。”陶綰感覺到張世佳有些生氣,她只好擺道理安慰他,“我以前讀書時間多啊,現在實習了,也開始忙起來了,你是知道的啊!”
“行,你忙,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張世佳一把將她推開,扭身就往校門口的方向走。
“世佳,你別這樣!”陶綰追上去跑了兩步,可是寢室樓下的林蔭道上的瓷磚是中間鏤空的,本來長滿青草,現在不知怎麼的,草的枯萎了。
陶綰一不小心一崴腳,端在手裡的炒涼皮就倒在地上,原本已經不痛的腳踝傳來刺骨的疼痛。
她望着張世佳越走越遠的背影,漸漸地沒了聲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