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眉心的紋路更深了幾分。他從未聽喬安提起過十里, 每次兩人見面,喬安的手機都調成了振動模式,嚴格也沒注意過她的鈴聲。
見嚴格不說話, 宋毓繼續自顧自地說:“你是十里的事, 連我都能發現, 你覺得喬安作爲你的粉絲, 她會不知道嗎?她原本就對你這個配音演員的身份有好感, 再加上你十里的身份,也難怪,任誰都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來接近你。”
“你到底想說什麼?”嚴格終於發話了,他質問道。
宋毓聳了聳肩膀, “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 你不要一副跟我苦大仇深的樣子。”說完了想說的話, 宋毓起身,收起了椅背上的大衣和包包, 對嚴格舉起手,懶洋洋地動了動手指,“我還有事,先走咯。”
她走出去兩步,又退了回來, 像上次初見他時一樣, 拍了拍嚴格的肩, “哦對了, 咖啡我請你。”
玻璃牆外, 宋毓經過,又向他揮了揮手, 得意的神色溢於言表。
嚴格默然,下頜處的線條愈發突兀。
他合上雙眼,光線被遮擋,周遭的聲音也漸漸變得模糊。
片刻後,他重新睜開了眼睛,心中一聲嘆息。
門邊的夫婦還沒結束用餐,兩個孩子又開始不安分地玩鬧。
嚴格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他擡起左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隨後起身走出了西餐廳,驅車趕往錄音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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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嘴上說着“沒問題”、“無所謂”,可真到了魏四時要搬走的那天,才真真切切有了種離別的傷感。
吳醫生也來幫忙了,拖着魏四時前一天收好的行李箱,一聲不吭地只管出力。
喬安眼看着吳醫生忙碌,魏四時則悠哉地在房間收拾些瑣碎的小物件,忍不住爲吳醫生抱不平,“嘖嘖,可憐的吳醫生喲,好不容易休息一天,還得跑來給你當苦力。包工頭,你可得好好犒勞他。”
魏四時白了她一眼,“那你還不過來幫忙?”
“我怕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喬安擺擺手,“那多不好呀!”
“我這裡可沒什麼看不得的,”魏四時說着,隨手拿起一串避孕套,故意朝她揚了揚,“怎麼,沒見過?”
吳醫生送完那箱行李上來了,一進魏四時房間便看到這一幕,乾咳了兩聲。
魏四時眼疾手快,隨即把手裡的東西收了回來,胡亂塞進了面前那堆衣服裡,對吳醫生說:“我還得有一會兒才能收好,你先去外面坐坐吧。”
吳醫生悶聲答應着,轉身走出了房間。
喬安捂着嘴偷笑。得瑟,繼續得瑟,撞槍口上了吧,看你等會兒跟他獨處的時候怎麼辦!
“行了你,還沒笑夠啊!”魏四時佯怒,瞪了她一眼。
喬安斂住笑意,若無其事地清了清嗓子,說:“你先忙着,我幫你去招呼吳醫生。”
“不用招呼他,”魏四時沒好氣地說,“給他拿瓶水就好了。”
喬安沒理會,去了客廳親自問了吳醫生要喝什麼,結果他還真只要了水。
看來魏四時還算了解他。
從冰箱裡拿了水遞給吳醫生,兩人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吳醫生還是話不多,基本都是喬安問一句他答一句,只有在她無意間又提起自己那幾顆智齒後,吳醫生這纔算打開了話匣子,話漸漸多了起來,圍繞着牙齒的各種問題,跟喬安進行起“授課”。
沒過多久,魏四時又從房間裡拖出兩個行李箱,叫了聲“老吳”。吳醫生聞聲迎了上去,隨手要把行李都接過去。魏四時只給了他其中一個,自己則緊緊攥着另一隻的拉桿。吳醫生拉了兩下沒拉過來,索性鬆開了手。
“差不多就這些了。”魏四時說。
那些大件的傢俱,比如書桌、衣櫃什麼的,他打算暫時就先留在這裡了,反正吳醫生那裡也不缺這些,不如等過兩天叫搬家公司過來處理。
“喬安,”魏四時又叫了她,“這季度房租反正都已經交了,我那房間空着還是租出去由你安排吧。”
喬安搖搖頭,“你的房間肯定還是你說了算,我瞎安排什麼啊。” ⊙тTk án ⊙℃O
“那好吧,你暫時先一個人住着,要是想找人合租了告訴我,我幫你安排。”魏四時說。
“好,我先自己住着。”喬安說。
喬安其實很想體驗獨自霸佔整個家的感受,再找人合租的話,不知又要磨合多長時間。
想來想去,還是魏四時好啊,既能擋悍匪,又能下廚房。
可惜魏四時只有一個,現在便宜給吳醫生了。
還真有種孩子終於嫁出去的感覺。
魏四時有些不捨地環顧了一週,輕嘆一聲,說:“那我就走了。”他走到喬安身邊,單手摟過她的身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有空回來看你。”
他身上有淡淡的菸草味,縈繞在喬安的鼻尖。之前每次他躲在房間吸菸,儘管開着窗,總能把整個房間隱約染上煙味,爲此,喬安沒少數落他。而這一刻,再次聞到這個熟悉的味道,喬安卻深深吸了口氣,任由它充盈在胸腔內。
喬安咬住下脣,壓抑住梗在喉間的一陣酸楚,猛地砸了下魏四時的後背,囑咐說:“少吸菸!”
再多吸幾年,煙嗓恐怕要變成公鴨嗓了!
魏四時被她猝不及防的一拳砸得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捂住胸口,後退了幾步,一臉痛苦地喊:“謀殺啊……”
喬安吸了吸鼻子,上前把他和吳醫生往門邊推,拉開了門,“好了好了,快走吧,趁着車少。”不然等到中午,還不知得在路上堵多久。
門外有送餐小哥經過,看着這家門口兩男一女的場面,往電梯的方向走着,幾步一回頭地打量着門內的三人。
真會玩……
吳醫生先走了出來,同外賣小哥一起等電梯,魏四時則又跟喬安打鬧了幾句,直到電梯到了,才拖着行李離開。
送走兩人,喬安回到客廳,癱倒在沙發上,撲騰着把拖鞋甩到一邊。屋子裡家居基本沒變化,可喬安總覺得空落落的。
她拿出手機,打了嚴格的電話,卻許久沒有得到迴應。或許是在忙工作,喬安這麼安慰自己。
可也不能連着兩天都不接電話了吧?
喬安鼓着嘴,打開微信,上面還是嚴格兩天前發來的消息。
嚴格:新電影開工,要連軸轉,這幾天你好好照顧自己。
之前他說每次配音都是從中午十二點忙到晚上,這次的“連軸轉”,想來工作強度應該會更大。
喬安翻身趴在沙發上,點開對話框,打出一串字,想了想還是刪掉了。
“我想你”這種話,真的好難說出口啊,特別是在這種不被搭理的情況下。喬安好像隱隱有有種感覺,誰先說出口,誰就輸了。
也不知道有什麼好比較的。
喬安把手機扔到一邊,下午還得去臺裡錄製週末兩天的午後音樂節目,剛好能借此分散注意力。
這次錄製的節目,基本上可以說是喬安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所接觸的最後跟音樂相關的內容了,週一開始,她就要正式接檔男性健康節目了。
她之前加了新節目的羣,裡面大部分都是歡脫的年輕人,每天在羣裡開的玩笑尺度也不小,這讓在清水羣裡待慣了的喬安,多少還是有些不適應。
羣裡的信息她大多不看,只注意羣公告的動向。錄完週末的節目,喬安看到羣公告改了,節目的導播也給她發來了條消息:節目的名字定下了,叫《全民幸福》。
呵呵,全民幸福……喬安想起了那句廣告語,“他好,我也好”。
喬安在內心吐槽着這個節目的名字,回到了空無一人的公寓。
魏四時的房間門敞開着,書架上的書和光盤都清空了,牀上只剩下光禿禿的純白墊子,上面似乎有東西在反射着天花板上垂下的燈光。
喬安靠在門邊,眯眼看了看,仍分辨不出是什麼東西,於是走了過去,俯身伸長了胳膊把它撿了起來。
紅色的外包裝,方方正正,粘連在一張白色便籤紙上。而最扎眼的,是包裝上“Durex”的字樣。
便籤紙背面有字,上面是魏四時的字跡,簡單寫着三個字,“看抽屜”。
喬安像是有了預感,臉驀地紅了起來。她吐了口氣,走到書桌旁,拉開了最左邊的抽屜,裡面的貼着的便籤上寫,“看什麼看,看右邊”。
喬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前彷彿已經浮現出魏四時惡作劇得逞的表情了。她順手拉開書桌右側的抽屜,裡頭果然靜靜躺了一串未拆分開的“Durex”。
正是中午魏四時故意作弄她時的道具。
喬安捏住一角,把那一串“禮物”提了出來,大致數了數,得有七八個,抽屜裡還有張便籤,上面寫着“To 嚴格”。
“To你妹!”喬安打了個寒顫,將手裡的東西扔了回去,落單的那個則順手丟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喬安拍了拍手,像是搞定了一件大事,嘴裡唸唸有詞,“哼,我可什麼都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