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喬安剛站定,只見宋義國越靠越近,“其實吧, 你要真不想去, 也不是沒有辦法。”
喬安打了個寒顫, 伸手擋住了即將閉合的電梯門, “抱歉, 我有東西落在車裡了,我去取一下。”說完便急匆匆往外走。
“站住!”宋義國呵斥住她,緊跟着走出電梯, “我話還沒說完,你跑什麼跑!”
沒想到宋義國會如此咄咄逼人, 喬安只好停下步子, 儘量離他遠些站着, 警惕地看着他,“那您繼續說, 我在這兒聽着。”話落,她刻意擡頭看向了電梯上方的監控。
出了那個逼仄的空間,在這個四面環繞着監控的停車場,想他也不敢有其他動作。
“你別不識擡舉。”宋義國手扶在門邊,電梯門一時閉合不上, 兩人就這麼對峙着。
喬安不卑不亢, 站定了, 直視着宋義國, 漆黑的眸子裡像有一團火。
宋義國擡手指向她, 咬咬牙又放了下來,冷哼一聲, 拿開了擋住電梯的手,按下關閉的按鈕。
既然她不想要這個翻身的機會,那也沒有必要留她了。長得不錯,可惜是個榆木腦袋。
他不屑地瞥了喬安一眼,甩手離去。
電梯到達宋義國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宋毓已經等在門外了,手上還拎了些東西。
“叔叔!”宋毓迎上來,甜甜地叫了他一聲。
宋義國笑着點頭答應,“你這個傢伙,這麼晚了還折騰你叔,又想怎麼樣啊?”
他原本在附近的酒店應酬,烏煙瘴氣染了一身。他早就想找藉口脫身,一接到宋毓的電話,便爽快地回了電臺。
“什麼叫折騰呀,”宋毓不服氣地努努嘴,“我同學從夏威夷帶回來的Molokai咖啡,我爸要喝我都沒給,就想着給你來帶了。”說完,她把手上的禮品袋遞了過去。
宋義國隨手接過來,掏出鑰匙開了辦公室的門,“是不是又有事要求我啊?”
前兩天宋仁國向他提起的調職的事,想來十有八九也是宋毓的主意,只是不知道她現在又想幹什麼。
“看您這話說的,”宋毓跟着走了進去,不客氣地坐到辦公桌後的轉椅上,“我可是一直把您放在心上的。”
她翻了翻桌上的筆筒,挑出支銀色的鋼筆,拿在手裡把玩。
“呵呵,虧你說得出口,我看你對你那些同事比對我還親。”宋義國說。
宋毓反駁:“難道你想讓人知道我是靠你的關係進來的?”
“行行行,道理都在你那裡。”宋義國打開其中一袋咖啡,送到鼻子下聞了聞,頓時喜笑顏開,“算你懂事!”
對這位小叔的習慣,宋毓摸得很清楚。別的領導都愛喝茶,什麼金駿眉、武夷大紅袍,什麼金貴喝什麼。宋義國不一樣,或許是因爲年輕時在國外待過兩年,他偏愛喝咖啡;不過也並非完全不同,他也跟那些喝茶的一樣,只選貴的。
見他滿意了,宋毓拍拍手站了起來,“行了,禮物送到了,我先走了。”她走到門口,見宋義國沒什麼反應,於是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說:“臺長,謝謝您的器重,我會好好工作的!”
宋義國覺得好笑,擺了擺手,端起了臺長的架子,說:“行了行了,去吧!”
宋毓吐了吐舌頭,出了辦公室,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發現收件箱裡躺着一封新郵件。
又是垃圾郵件,真不知他們是怎麼弄到這些私人信息的。
她不耐煩地點開列表,看到頂端那封郵件的署名後,臉色一沉,將手機收回口袋。
下到直播間,喬安已經在看稿子了,一見到宋毓,笑着點頭打了聲招呼。
宋毓回了她一個笑臉,找舒露要了份稿子,坐到喬安身邊,邊看稿子邊調侃說:“看你最近氣色不錯,戀愛中的女人果然自帶美顏效果。”
喬安一愣,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這茬,含糊地又笑了笑,沒說話。
“哎喲,你放心,我不會搶你們就家嚴格的。”宋毓手中的文件翻了一頁,“你也別多想,我那天純粹就是想接觸配音圈的人,才找你要他的號碼。”
“……”喬安一時不知該如何迴應。
宋毓繼續說:“怎麼說嚴格都有不少迷妹,我充其量就是那幾萬分之一,”她轉頭看着喬安,“我記得你也是他的粉絲吧。”
“算是吧。”喬安回答。
“你還喜歡那誰來着?就是唱你鈴聲那首歌的,叫……十里?”宋毓問。
喬安點了點頭。
宋毓對她眨了眨眼,“所以你應該理解我這種粉絲心態吧?認識男神的機會,誰不想把握?”
喬安不置可否,吞了口口水。
她的確欣賞嚴格,這一點毋庸置疑。欣賞是一回事,是單方面的,是及其主觀的,是自私又甚至於狹隘的,“偶像”這兩個字,本就說的是供人敬奉的人像;可交往又是另一回事了,這需要兩人之間來往的化學反應,喬安很清楚,這跟偶像崇拜有很大的不同。
嚴格在呈現在公衆的作品裡,有時是一身正氣的孤傲俠客,有時是市井氣十足的商賈富士,甚至還會是捏着嗓子喊“皇上駕到”的小太監。
喬安欣賞他,欣賞他駕馭聲音的能力,欣賞他華麗多變的聲線。而喬安愛的,不僅是那個被人欣賞的他,更是那個聲音毫無隱藏、不加修飾的,甚至會讓人以爲有些中氣不足的他。
因爲宋毓不經意的一席話,喬安思緒裡雜亂的線團就這麼被理清開來,她突然有些感激宋毓了。
而此時的宋毓,腦海中也梳理出了幾條脈絡。
她翻看着當天的歌單,眼前浮現的卻是不久前收到的那封郵件的內容。
在被嚴格拒絕的當天,宋毓一時氣不過,爲了更瞭解他,便找人去調查了他的底細。
後來聽說了喬安與嚴格扯上了關係,宋毓心頭的恨意慢慢覆蓋過其他情感,注意力轉以後,調查嚴格的事暫時拋到了腦後,直到收到那封郵件。
嚴格的履歷遠比宋毓想象中豐富,不只是因爲他配音演員的身份,更重要的一點,他在大學幾年曾以一個古風翻唱歌手的身份,活躍在網絡上。
宋毓看了看身邊正低頭輕笑的喬安,嘴角一彎。
她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內容是:有件事你應該想知道,關於喬安。明早九點,老地方。放心,這次只談正事。
最後瞥了一眼喬安,宋毓凜住臉,選擇好收件人,點擊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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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本意是想直接忽視掉宋毓的那條信息,可上面“喬安”兩個字一直在他眼前打轉,他最終還是赴了約。
老地方,應該是格蘭雲天酒店西餐廳,畢竟他們只在那裡私下見過面。
早晨九點鐘,餐廳還處在住客用餐的高峰期。雖說不上門庭若市,環顧四周,也的確是沒有空座了。
靠近門的那桌坐着一家四口人,家長還在用餐,兩個孩子已經按捺不住了,離開座位在周圍玩鬧。
孩子年齡不大,都是三歲左右的樣子,難管教。他倆都是鍋蓋頭,圓溜溜的大眼睛透着機靈。孩子的母親時不時柔聲叫他們的名字,讓他們別鬧騰,不過也沒什麼作用。他們的父親一直在打電話,似乎更無暇理會。
服務生收拾好用晚餐的某桌客人,餐具放到托盤裡,單手舉着往後廚房的方向走。兩個孩子仍不收斂,繞着她轉來轉去,你追我趕。
服務生不敢繼續走了,另一隻手扶穩了托盤裡的兩隻高腳杯,小聲提醒孩子的家長說:“客人,麻煩您不要讓孩子亂跑,很危險。”
孩子的父親白了服務生一眼,不耐煩地對着兩個孩子怒吼:“給我坐回來!”話一出,引得周圍人紛紛注目。
嚴格走到門邊,目睹了全過程,眉心微微擰着。
與上次相同的位置上,宋毓早已等候多時。她遙遙看到嚴格的身影,對他招了招手。
嚴格沒做迴應,面色如常地往她的方向走。兩個孩子鼓着嘴回自己的座位,嚴格經過他們,步子頓了頓,輕輕撫摸了兩下孩子細軟的頭髮,嘴邊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輕聲說:“乖,聽話。”
孩子們仰頭望着這個有些奇怪的陌生人,表情懵懂。
“回來!”孩子的父親又吼了一聲。
兩個孩子聞聲,小跑着回到座位上。
嚴格聽到背後傳來女人碎碎唸的數落,收斂了表情繼續往前走,最後坐在了宋毓的對面。
“幫你點了杯拿鐵。”宋毓先開口說。
嚴格點了點頭,回了聲“謝謝”。
宋毓將咖啡杯送到嘴邊,輕抿了一口,又把杯子放回原處,擡眼看了看嚴格。
嚴格沒動,注視着她手裡的動作,待她放下杯子後,說:“有事直說吧。”
宋毓哼笑一聲,嚴格果然連一絲耐心都不給她。她無所謂地點點頭,也不想拖沓了,“好。嚴格,我知道你就是十里。”話剛出口,宋毓便看到,嚴格明顯變了臉色,原本淡漠的臉上,有了一絲緊張的神色。
不過他沒有接話,而是不動聲色地等宋毓繼續往下說。
“你隱藏的很好,若不是巧合,我也不會發現。”宋毓隱瞞了調查他的事實,眼神裡盡是玩味,“只是,你知道喬安從大學起就喜歡十里嗎?她連手機鈴聲都是他的——不,是你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