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高速公路上的車不少,原本是計劃下午兩點到家,但是眼看着前面一望無際的車排起長龍,估摸着得四五點。
所幸幾個人也不着急,一邊聊着天一邊往家裡趕,在這期間,李詩琪話很少,基本上都是靜靜的坐在後座,蘇晴話倒是蠻多的,她竟然和周煜文說:“噯,周煜文,晚上你家裡人聚會,你把我帶着唄?”
周煜文說你長得不漂亮,想的還怪美?
“我憑什麼帶着你啊?”
“讓我再去看看你那個有意思的表哥?”蘇晴好笑的說。
兩人畢竟結婚兩年,周煜文的家裡情況,蘇晴是都瞭解的。
要說周煜文的家族,在當地也算是大家族了,爺爺那一輩,是淮安調過來的公安局局長,然後在徐淮地區開枝散葉,生下了六女一子。
周煜文的父親排行老三,也是唯一的男丁,年輕的時候比較倔強,在外面吃了兩年苦,後面被爺爺嘲諷了兩句,一咬牙,當時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進了檢察院,現在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也算是市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至於周煜文的幾個姑姑,因爲有外公的幫助,混的也還算可以,都算是事業單位,旱澇保收,有稍微嫁的好一點的,去別的城市。
唯一混的差的估計就是大姑姑了,大姑姑當年也是和爺爺鬧矛盾,嫁了一個車間工人,然後隨着時代的發展,所有人都在穩步上升,只有大姑姑一家還在原地踏步。
要說大姑姑其實也算倔強的,最開始的時候,不願意求人,只覺得有骨氣就夠了,可是實踐出真知,現實告訴所有人,骨氣是沒有用的,底子打不好,所有的事情都是白搭。
大姑姑一輩子只想證明一件事,那就是你們混的好是沒用的,我的孩子教育的好!
所以周煜文的表哥彭小勇,從小都是全班第一名。
但是說實話,周煜文一點都不羨慕彭小勇。
因爲周煜文印象很深,小時候所有的孩子都能出去玩,只有彭小勇每天基本上都是有寫不完的作業,戴着那個厚厚的黑框眼鏡,在大姑姑家,那個工廠分配的兩室破小樓裡,一張簡易的書桌上,是一沓又一沓寫不完的試卷。
因爲各個家庭的階層的確有了差距,所以親戚們的確玩不到一起去了,尤其是大姑姑一家,完全沒有共同語言,即使聚在一起吃飯,也不知道聊什麼。
年輕一輩的小孩子們根本就不懂這些,但是大姑姑就會告訴自家孩子,他們就是看我們家沒錢,纔不和我們玩的。
所以小勇你要爭口氣!
你要好好學習!
你得出人頭地!
表哥也算爭氣,從小就是全額獎學金。
高中畢業以後甚至出國留學了。
當然,出國的錢是各家個湊了一點。
那也是大姑姑第一次低頭求人。
不過她求人也很硬氣,她說,她這輩子沒求過人,但是爲了兒子的未來,必須低頭。
“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但是我不能讓我兒子留在這裡,我兒子既然有能力,那就配得上最好的!”
這句話周煜文印象很深,因爲當時周煜文高中。
大姑姑就這麼來到自己家,對着自己父親咬着牙說了這麼一句。
別的家裡好像都給了多少,周煜文也不清楚,但是周煜文家是給了十萬塊。
因爲周煜文的父親周國斌還是很希望自家子侄有出息的,父親當時對錶哥特別好。
只可惜後面因爲家裡拆遷的原因,鬧了點矛盾,後面也不聯繫了。
關於拆遷又是一個大問題。
爺爺當時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在城市的中心位置,有着三上三下的大房子,還是靠路邊的位置,自建房要說豪華是說不上的,但是大是真大。
反正周煜文的印象就是小時候好多人租自家的房子,最多的時候七八戶,有來城裡奮鬥的小夫妻,也有帶孩子來城裡讀書的父母。
那段時間周煜文還是蠻快樂的。
因爲他是地主家的兒子,租房子的孩子基本上都圍着他轉,雖然說小孩子不知道什麼叫討好,但是當時的情況就是隱隱是這麼一回事。
周煜文還記得,當時偏屋租給一個單親媽媽,印象最深的就是她老是換男朋友,然後她女兒和周煜文一般大小,天天纏着周煜文,還偷親周煜文,說長大了要給周煜文當老婆。
她當時還和周煜文說,這個是.,然後指着自己的那裡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反正當時周煜文啥也不懂,也不想懂。
當時周煜文腦子裡都是魂斗羅,超級瑪麗,還有冒險島,周煜文覺得這些女人真煩!
這單親媽媽就在自己家租了三個月,後面帶着女兒和一個男的走了。
然後後面的時候,周煜文其實見過這個,算是青梅竹馬的小妹妹吧。
那個時候周煜文高中,和同學去街上逛街。
然後一個擺攤的女人一直盯着自己看。
周煜文開始沒當回事。
直到那個女孩拽住自己問:“你是周煜文?”
周煜文才楞了一下,半天才想起她。
當時是擺的打氣球的攤子,周煜文看到她很驚訝,問她怎麼來這邊。
然後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這不某錢花了嘛,跟俺男人出來苦點錢。”
這件事當時給周煜文印象很深,因爲那女孩和周煜文是一樣的年紀,結果她要是不和周煜文打招呼,周煜文能叫她阿姨。
後面也聊了一下。
她對周煜文還是蠻熱情的,問周煜文:“你隔哪哩幹活?”
周煜文當時就很有優越感,說:“哦,我還在讀書。”
周煜文說完這話的時候,對方明顯楞了一下,眼神中那種老友重複的目光也暗淡了,半天才哦了一聲。
然後就再也沒說什麼了,當時周煜文和朋友打氣球的時候,她還沒要周煜文錢,不過周煜文還是給了。
周煜文的家是一直有租戶的,小學時候就有不少人圍着自己玩。
然後高中的時候,更是有一羣來城裡打工的姐姐一直在調戲自己。
這種事情一直持續到大學裡,周煜文離開家鄉。
再到後來,周煜文家裡就拆遷了。
2016年,正是地產市場最如火如荼的時候。
賠了多少錢周煜文也不知道,因爲爸媽沒說過這件事,反正後面自己家有七八處房產,還有就是金陵的那套大平層。
因爲這件事,周煜文沒少被幾個表姐陰陽怪氣。
意思就是房子是爺爺的,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拿出來分一分纔是。
但是舅舅家這一點做的真不好。
拆遷款是一點沒分,全部獨佔了。
對於這種話周煜文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啊,因爲事實就是這樣。
周煜文面皮薄,還專門和母親聊過這個問題,就是問,咱家拆遷,你好歹分給姑姑們?
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母親罵回來了。
母親說,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當時年紀小,不懂事。
現在回頭來想想,發現也是,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老老實實的當個鴕鳥比什麼都好。
不過也就因爲這件事,周煜文這一家和親戚的關係變得有些疏遠了,最疏遠的肯定是大姑姑家,大姑姑多次在飯桌上指出這件事,鬧的大家都很難看
當然,這還得是16年以後的事情。
現在才14年,家族裡的關係還是很和諧的。
這一年,周煜文的表哥剛從大洋彼岸回來,拿了一個碩士學位,戴着一個金絲眼鏡,衣冠楚楚的穿着西裝,也算是一表人才。
那是周煜文第一次帶蘇晴回家,當時真的很好玩,彭小勇的說話中,中文夾雜着英語,三句裡,有兩句就是,關於這一點,我覺得國內做的就很不好,國外怎麼怎麼樣。
然後周煜文的父親問他工作上有什麼想法。
要說彭小勇也是運氣好。
他畢業是2014年,還是碩士畢業。
周父那邊有消息,市委辦公室剛好有個缺,彭小勇也剛好符合條件,考試都不用考。
不過當時彭小勇就很傲氣,輕笑一聲說不用,自己已經拿到了很多公司的offer了。
“關於這一點,我就覺得國內做的很不好,國內感覺大家太看重死工資了,老是想着穩定,還是國外好。”
“哦。”
話都說到這裡了,周父就沒繼續往下說。
彭小勇在大城市奮鬥在六年,終於在19年的時候,在大城市買上了自己第一套房。
原來在大時代的背景下,所有人都是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塵埃。
19年,周煜文和蘇晴都離婚了,彭小勇都沒結婚呢。
唉,往事如煙,所有的事情在周煜文眼前歷歷在目,像是昨天發生過。
蘇晴對彭小勇印象還是蠻深的,這次還要周煜文再帶她去看一看。
那是因爲她記得,彭小勇看見周煜文第一次帶蘇晴回家的時候的樣子,彭小勇當時眼鏡都要掉了。
他不是驚訝於蘇晴多漂亮。
而是他震驚於,表弟這樣的男的,竟然能找到女朋友!
對啊。
在他看來,除了自己才華橫溢!
周煜文這樣的,除了父母條件好,其他啥也不是。
他怎麼有女朋友?
當時周煜文印象最深的是,彭小勇表哥一連問了三句:“這是你女朋友?”
這可把蘇晴給笑死,晚上枕在周煜文的腰上玩手機都說:“你看吧,你表哥都覺得你配不上我。”
幾個人聊着天,中午十一點走的,下午兩點的時候,路程還沒有走到一半。
又在服務區休息了一會兒,上了個廁所。
今天的服務區也算是人山人海了。
兩個女孩去衛生間的時間比較拖沓。
劉碩趁着這個時間,在車外抽了根菸,遞給周煜文一根,周煜文搖頭說不抽。
問他開車累麼?
劉碩咧嘴說不累。
周煜文說:“得了吧,一會兒我開。”
“哥,真不累。”
劉碩說。
周煜文說,行行行,我知道。
在這個服務區的有不少學生都是在金陵讀書,然後期末考試以後又在金陵找了一份兼職,所以三五個學生都認識劉碩。
在看到劉碩的時候,都有些不管相信自己的眼睛,趕緊過來打招呼。
還一口一個碩哥!
話都沒說完,煙已經遞到了劉碩的面前。
劉碩自然大大咧咧的和他們打招呼,然後和他們介紹周煜文。
“您就是周哥?”
以他們的層次,認識劉碩算是頂天了。
不過周煜文的傳說,他們倒是聽了不少。
所以在得知眼前的人,就是徐淮會的創始人,而且還以一己之力,造福大學生的周煜文以後,他們的眼睛直接亮了起來,感覺跟見到偶像一樣。
周煜文的表現也還算平淡,微微點了點頭,問:“回家啊?”
“對!”
“家是哪裡的?”
一問才發現,原來都是一個縣城的。
後面又是聊了高中是哪個中學的。
周煜文和劉碩都是縣一中的,他們幾個都是鄉鎮的中學,這倒是續不到了。
但是周煜文發現,劉碩這個徐淮會,搞得真的蠻大,剛開始以爲就幾個,後面聊着聊着,來了差不多三十多個,當然,一個縣城的很少,但是他們都分配在徐淮的各個區域,在見到周煜文和劉碩以後,都過來恭敬的打招呼。
劉碩覺得這是一件很威風的事情。
周煜文卻總感覺怪怪的。
從服務區出來以後,變成周煜文開車了。
蘇晴問周煜文:“周煜文,剛纔和你打招呼的那些人都是誰啊?”
周煜文說:“我不認識。”
“不認識和你打招呼?”
“嫂子,這你就不懂了吧,這些都是我哥的手下!怎麼樣?厲害吧。”劉碩咧着嘴說。
周煜文讓他別瞎說。
劉碩卻說這是事實。
他說:“哥你雖然不在徐淮會,但是咱們的兄弟可是特別崇拜你!噯,哥,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發現咱們縣城的兄弟還真不少,你說過年的時候,要不要全部叫出來,一起聚一聚?”
劉碩說着話的時候,其實已經在羣裡聊了起來。
周煜文問他有多少個。
劉碩說幾百個吧。
周煜文說:“你別瞎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