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一走,百里君遷將梳妝檯上一根尖銳的銀簪偷偷放入袖中,緊緊攥着。黯然垂首,這時的臉上才露出一抹擔憂。莫名其妙地被抓,難道今日真的要掉入火坑麼?君遷,你還未找到母親啊。如若真的……就算找到了母親,你要以何面目去見她?
“哼,你就盡情地在此處逞口舌之快吧!”老鴇黑着臉說道。又命了身邊的小廝好好看着他,自己則出了房門往樓下去。哼,他還要安排他賣初夜呢,怎能被他的話給氣到!敢惹怒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本還不想立刻讓你賣初夜,現在就好好享受吧!
袖子下的雙手無力地攥起,半晌,才擡眸說道:“你錯了,我無父無母,由別人撫養長大,我沒有什麼不敢的!”他擡起眸,直視老鴇的雙眸,堅定地說道:“如果我真的逃離了,一定會去廷尉府告你,告得你傾家蕩產,告得你一敗塗地!”
“不要在我面前逞口舌,你不敢的,就算你敢,你的家人同意嗎,你忍心讓他們從此擡不起頭來嗎?”
“我有什麼不敢的!”
“就地消失?就憑你?還是你想去廷尉府告我,讓官府來解決?你敢嗎?敢站在公堂之上陳訴我的罪行,陳訴川翎館的罪行,然後將川翎館如何欺壓於你,將你被奪了身子之事告知於天下嗎!”天下間,還從未有這樣的男子,敢主動報案。這種事,不管是他自己還是他的家人,藏都來不及,哪裡敢真的去報案?
“最好別讓我逃出去,否則我一定讓你們川翎館就地消失!”
呵呵,老鴇在心裡冷笑,任你現下如何冷靜、倔強與憤恨,我就不信,一會兒你還能泰然處之,只怕求死的心都有了吧。
他的眼裡沒有恐懼,沒有脆弱,有的是倔強與憤恨,以及對他的無限敵意。他沒有像其他男孩子一樣向他求饒,求他放了他,而是指責與責罵,然後睜着一雙能殺死人的眼睛將他剜了好幾遍。
“幹什麼,還想掙扎?你已經中了軟筋散,掙扎只是徒勞無力。還是乖乖地等着享受吧!”捏住他的下巴,迫使那雙美目與他對視,然後輕輕在他耳邊吹氣,“彆着急,很快,很快的。”
“無恥,下流!”百里君遷憤然,掙扎着起身,卻是渾身無力。
老鴇冷笑一聲,站直身子,說道:“將自己弄成那副模樣,難怪沒人要!放心,今晚就讓你嚐嚐你這個年紀的男子早嘗過的滋味,一定讓你欲仙欲死,一輩子都難忘。”
百里君遷一個怒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腦袋一甩,掙脫開他的鉗制。
老鴇將百里君遷按在梳妝檯前,擡起他的下巴,嘖嘖稱道:“不洗不知道,一洗嚇一跳,原來長得如此沉魚落雨閉月羞花。好好一個男兒家,怎將自己妝成那副模樣,看現下多好,白淨紅潤,看起來不過二十歲。”
而川翎館某間房裡。
南少瑜顧不得看她,裝成嫖客,明目張膽地四處查看,豎起了耳朵仔細聽着異樣之處。
南少瑜瞅瞅這底下坐着之人,眼裡無不是**,唯有二樓坐着一名華服女子,正默默地淺嘗美酒。底下吵吵鬧鬧,她卻同置身於晨間竹林,寧靜悠遠。
矮小女子瞟了她一眼,又將視線轉移到高臺之上,“得不到又如何,看看也能飽眼福。”
“長得好看又如何,你也得不到他!”一名高個的女子站在她的旁邊,居高臨下地說道,又斜眼看了看二樓坐着的華服女子。
“聽說今天有新人要賣初夜,不知道長得好不好看。”一名矮小的女子眼裡充滿**,眼巴巴地瞅着高臺之上,希望出來一個絕代佳人。
大廳人來人往,南少瑜躲在門後,抓住時機,混入了人羣之中。
嘆了口氣,強忍着不去聽這飽含辛酸的聲音。風月場所,從來不差眼淚。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爲何就不能和諧,爲何就不能建立在彼此尊重的基礎之上?
南少瑜轉身,貓着身子悄悄往大廳走去。這大廳後面有間屋子,樸實無華,卻是人進人出,傳出來的是笑聲、哭聲以及呻吟聲。這麼一間屋子,少不得有四五十人在裡面。這是做什麼,聚衆那啥嗎?
少年連忙點點頭,乖巧的模樣惹人憐惜。十幾歲的孩子被人抓了,又被賣到這裡,是誰都無法承受的。
南少瑜比了個“ok”的手勢,小聲說道:“你不要隨意亂動,乖乖地呆着,若有人發現我不見了,你就說你被我打暈了,你什麼也不知道,免得惹禍上身,知道嗎?”
“你一定要來救我。”少年在門縫裡殷切地說道。
南少瑜用少年的髮簪偷偷打開了鎖鏈上的鎖,又將鎖僞裝成未打開的模樣。
是夜。
“別擔心,不是還有時間嗎?”君遷才被抓來,總不至於現在就被逼接客了吧。就等等,等到晚上再行動。
“那怎麼辦?”少年的希冀再次化爲泡沫,靜靜地垂下腦袋。
“噓噓噓,小點聲,別讓人聽見了。現下我也被人抓住了,等我出去,再想辦法幫你。”擦,最好把川翎館給端了!
聞言,似是吃了定心丸,片刻之後,又忽然跪地,拽着南少瑜的衣袖,乞求道:“你能不能把我也救出去,我是被人抓來的,我娘和爹爹還在家裡等我回去呢。”
“不是。”
少年擡起淚眸,怔怔地看着她。半晌,纔開口問道:“你不是館裡的人?”
“你別怕,我不是壞人,我是來救人的。”
少年默不作聲。
“你是被抓來的?”
少年的身子又往柴禾堆放的空隙中縮了縮,這模樣,像極了幼貓縮着身子往小洞裡鑽。
“沒事吧?”南少瑜走到他的身邊,半蹲下,問道。
少年瑟瑟發抖的身子撞上柴枝,發出沙沙聲。
“別想逃,外面已經上鎖了。”一道綠色的影子飄過。“何必呢,除了寶玉被人救下又被人贖走,川翎館還未有人能夠逃走,想開點吧,還不如早早賺夠一筆錢,把自己贖出去,過個普通人的生活。”
看來要找工具了!
南少瑜一個激靈,瞬間坐了起來。現下屋子裡有其他人,她便是鬧出了動靜也不怕人聽見。走到屋門,拉開看着外面,果然被上了一道鎖。
我勒個去!門被鎖了,怎麼出去?
哐當,以及鎖門的聲音。
少年被後面的人一推,便跌進了柴房。見地上胡亂躺着被綁的女子,少年側着身子跌跌撞撞往角落裡走去坐下,身子深深埋進柴堆。抱着自己的雙膝,垂着腦袋低聲啜泣。
屋門被粗暴地打開,幾個影子被夕陽拖得又細又長。
咯吱——
南少瑜左右張望,又快速走回原地,將繩索胡亂一綁,躺在地上裝昏睡。
“又一個想逃的,把他關進柴房裡,餓他幾天!”其人聲音很是洪亮,三丈開外的傳來的聲音就像是別人面對面發出的。
輕輕拉動屋門,木軸轉動,發出摩擦的聲音,很細,細得只有南少瑜才能聽見。細細的一條縫外,偶爾有下人走動。前方一大片空地之上,飄揚着各色的衣裝,在強烈的夕陽之下隴上一層朦朧的紅光。
隨手將繩索藏在柴堆之後,起身,悄聲慢步走至門前,滿地的柴枝還是發出細微的聲音。
繩索脫落在地,南少瑜起身,仔細解開腳上的繩索。
轉動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用極爲熟練的技巧掙脫了繩索的束縛。
柴房之門一關,南少瑜倏地睜開大眼。側着身子,雙手被反縛住,雙腳亦被綁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