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爺,罰我
這樣的子幽……雲意不由怔忪,脣上驀然覆上冰涼,她倏然瞪大眼睛,驚訝的視線裡,是他薄透無暇的肌膚,還有深不見底的雙眸。那眸中,深深的漩渦,極致的黑,又似驀然開出璀璨的花來,令人神迷心醉。
青澀而冰冷的吻,輕盈輾轉,鼻尖是他特有的飄渺而清冷的氣息,雲意彷彿跌入一個迷幻的世界。她久久屏息,眩暈感襲來,她下意識伸手抓住什麼,卻驀然抓了個空。
清冽的空氣灌入,眼前只有如銀的月色,只見子幽猝然背對的身影。
雲意下意識拉住他:“白子幽!”咬牙切齒,“輕薄了爺,沒個交代,別想跑!”
心跳加劇,腦海裡千頭萬緒,猶如被風攪亂一池春水,不復平靜。雲意扯住子幽,強迫他面對自己,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白子幽,看着爺。”
白子幽依言,纖長的睫毛微掀,平素淡漠如風的眼眸,盈滿了月的迷離,如同氤氳着一場綺麗的夢境。
雲意不禁心神一蕩,子幽驀然反握住她的手,指尖輕輕摩挲着她的,板着臉吐出一句:“爺,罰我。”
雲意垂下手臂,握住他的手,十指輕輕擠入他的指縫之間,輕輕釦住,傾身將頭枕在他的肩頭,附耳輕語:“要爺,怎麼罰?”
溫軟的呼吸激起他一陣深深的戰慄,白子幽微抿着脣,渾身緊繃不已,“呵,別緊張。爺又不吃人。”邪魅的低笑自她脣間滑落,輕輕震顫在耳側,那笑似有魔力,直鑽入人的心裡,白子幽驀然用力握住她的手,緊緊的,從未有過的激烈情緒激盪在胸臆。
“爺,我去面壁。”他聲音嘶啞,就在雲意以爲他要失控,他卻驀然鬆開手,將她猛地推開。
嗯?雲意猝不及防,回眸時,白子幽已失去了蹤影。
雲意若有所思地撫着嘴脣,旋即輕笑出聲。
白子幽,膽子肥了啊,竟然輕薄爺?輕薄之後,竟逃之夭夭。等着,看爺如何收拾你!
不過,顯然白子幽沒給她機會。接下來的幾天愈發神出鬼沒,雲意又忙着籌備皇帝大婚之事,因此也沒空去專門逮他。
一晃數日過去,皇帝娶妃之事有條不紊地進行着,雲意總算可以喘口氣。
玉春宮,藤架下。李滄遺正靠坐在搖椅上,輕輕晃着,微眯着眼,似睡非睡,好不閒適愜意!
驀然,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朝着來人露齒一笑:“老師,您可來了!”
雲意緩步行過去,但見他眉眼彎彎,眼眸晶亮,一副十分討喜的樣子,頷首微笑打趣道:“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臣觀皇上紅光滿臉,喜上眉梢,想必是大婚將近,皇上高興地很!”
聞言李滄遺的臉色一下子垮下來:“老師您就別取笑我了。明知道我不喜歡那北韓公主,心裡正苦着呢,哪裡來的歡喜!”
“好了。”雲意揉他頭髮,那髮絲又細又軟又滑,手感很是不錯,“得了便宜還賣乖。那怡和公主也是北韓有名的美人兒,哪裡就能委屈了皇上。何況,帝王后宮三千,眼下才怡和一個,日後皇上自可娶你心儀之人。”
李滄遺撥開她的手,捂住頭,委屈控訴:“老師,你又弄亂朕的髮型。”
雲意看他凌亂的髮髻,不禁失笑:“這也是髮型。凌亂美,懂麼?”
“凌亂美?”李滄遺一臉迷惑地搖頭,“是什麼東西?老師哪兒來的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詞彙?”
那迷茫的略顯呆傻的表情,取悅了雲意。她順勢捏捏他彈性十足的臉蛋,坐到他身邊:“皇上召臣前來,所爲何事?”
李滄遺似乎有些羞赧,他四下張望了下,小聲道:“我、第一次娶親,有點、害怕。”
“呃?”雲意愣了下,眼底已是笑意四濺。饒有興致地湊到他耳邊:“皇上怕什麼?那怡和公主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何況,成親這種事,臣又能幫皇上什麼?”
“我——”李滄遺低頭絞着手指,驀然擡眸,水霧迷離的眼巴巴瞅着她:“我想讓老師,成親那夜陪着朕。”
聞言,雲意險些被口水嗆到。洞房花燭,要她陪着他?這小鬼還嫌她名聲不夠臭麼?只怕御史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死。
“老師?”李滄遺輕輕搖晃她的手臂,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好不好?”
“當然——不好!”雲意好不容易纔止住笑意,肅容拒絕。這要求簡直太荒唐,堅決不能答應。
李滄遺苦着臉,見她板着臉,絲毫沒有鬆動的跡象,只得怏怏地嘆了口氣,眼珠子轉了轉,“不然,老師陪我喝酒!”
雲意眉梢一挑,卻見他已轉身神秘兮兮地從花叢中拿了個酒壺出來,“老師不是喜歡我釀的酒麼?這還剩下一些,我們今日不醉不歸!”
李滄遺很是豪氣地對着壺嘴灌了一通,旋即將酒壺遞給雲意。
雲意遲疑了下,接過來輕輕抿了一口。李滄遺目光微閃,又將酒壺接過去,看着她,對着壺嘴輕輕舔了舔。
雲意老臉一熱,這小鬼……
酒壺見了底,李滄遺早已醉趴在椅子上,雲意滿面酡紅,醉眼迷離,腳往地上蹬了下,整個人窩在搖椅上,輕輕搖晃。看樣子也醉得不輕。
四周靜謐,雪落無聲。
不多時,醉得一塌糊塗的李滄遺緩緩掀開眼睫,眼底波光盪漾,三分醉意中卻帶着七分清醒。
他側轉腦袋,目不轉睛地盯着雲意瞧。她微闔眼眸,密織如羽的睫毛,輕輕顫動,如同脆弱而美麗的蝶。臉染芙蓉色,脣似三月桃,尖細下巴,線條柔和秀麗,被酒液沾溼的髮絲輕輕貼在玉色的肌膚上,連呼吸都散發着香甜,襯得她那醉意迷離的神色愈發瑰麗動人。
李滄遺癡癡望着,不禁屏住呼吸,緩緩湊近她……呼吸相聞,眼見就要貼上她的紅脣,背後驀然傳來一聲輕咳:“咳咳!”
李滄遺嚇了一跳,扭頭一看,寶湘不知何時站在一旁,眯着眼俯視他,嘴角吟着意味不明的笑,“公、公公怎麼來了?”李滄遺做賊心虛,目光閃躲,連話也說不利索。
寶湘偏頭,好整以暇地笑了下:“雜家來提醒皇上,禮服已做好,請皇上移駕一試!”
“哦,朕這就去!”李滄遺說完,一下子彈起身,低着頭逃也似地走了。
寶湘凝眸,似笑非笑地睨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半晌,轉身坐到椅子上。專注的目光,落在雲意嬌豔欲滴的面容上,嘴角一勾:“真真是勾魂的妖精,無怪乎連那小鬼都被你勾去了魂兒!”緩緩擡手扶上她的臉——
雲意卻驀然睜開眼眸,眼底如盛開了紅蓮,璀璨奪目,“寶公公!”
寶湘驀然一頓,旋即捂嘴輕笑起來:“呵呵,小云兒好狡猾,竟然裝醉,該罰!”
那輕佻的語氣,愛昧的笑意,讓雲意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撐起身子,偏頭看着他,扯出一絲諷刺笑意,意味深深道:“論狡猾,誰能比得上公公。一國之君,滿朝文武,盡被公公玩弄鼓掌,古往今來,有此能耐者,怕只有公公一人!雲意那點道行,只怕拍馬難及!”
“小云兒不提,雜家還不知道自己有恁大能耐!”寶湘彷彿沒聽出她的嘲諷,眯着眼睛笑得意味深長:“可惜,這滿朝文武裡面,沒有小云兒。”
“胃口太大,當心撐死!”雲意淡淡一哂,站起身來,死太監,竟還妄想控制她,白日做夢!
寶湘驀然伸手往她的腰肢一勾,雲意眸中寒光一閃,袍袖一拂,一股勁力猛擊向他,寶湘哎呀叫了聲,側身一避,雲意已飄然走遠。
他轉頭看了看丟在椅子角落的流金酒壺,眉梢一挑:“酒,還真是好東西。”
頓了頓,目光斜向角落:“皇上,出來吧!”
李滄遺偷聽被抓包,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低着頭,如做錯事的孩子,蹭到寶湘面前,“公公怎知朕藏在那兒?”
寶湘伸手慢條斯理地平整着他頭上的亂髮,不答反問:“怎麼?皇上就這麼不放心雜家?怕雜家照顧不好左相大人?”
李滄遺戳着手指,吶吶道:“不、不是的。我只是,擔心老師醉了……原來,老師沒醉!”想起剛纔自己偷親的舉動,不禁臉紅心跳。幸而沒有親到,若不然,還不知該怎麼收場。輕薄帝師……古往今來,只怕他的第一個!
只是,她喝了那麼多,竟然沒醉?那上次——心中頓時一驚。想起那次自己偷偷畫下她肩上的圖紋,李滄遺暗自心驚不已。那次,她是醉還是沒醉?
心思翻滾間,聽得寶湘道:“上次皇上交給雜家的地圖,雜家不負所望,已是找到了寶藏所在。”
“真的!”李滄遺驚喜擡頭,神色激動,“在哪兒?地圖呢,給朕看看!”
“呵呵,別急。”相比他的迫不及待,寶湘的反應則顯得散淡多了,彷彿並不將那寶藏方在眼裡。
“公公快告訴朕嘛!”李滄遺水汪汪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瞅着他,寶湘環顧了下四周,附到他耳邊小聲說了個地名:“晉國皇陵。”
李滄遺激動地渾身一抖,“果真?”
寶湘笑意篤定:“千真萬確。”
李滄遺低頭思索了會,口中喃喃道:“當初諸侯分裂大周朝,晉國是唯一一脈相承的國家……那巨大寶藏想必就藏在晉國……公公,朕要親自去尋找寶藏!”
寶湘瞥了眼他抓住衣袖的手,伸指輕輕一彈,李滄遺吃痛連忙鬆開,委屈地瞅着他:“公公!”
寶湘不爲所動,“雜家說過什麼,身爲帝王要以大局爲重。寶藏再重要,能抵得過眼下這錦繡河山?如今正值內外交困之際,人心叵測,人人都盯着皇上座下的位置,皇上竟想離開大禹,遠赴晉國,這萬萬不行!”
“可是,得傳國玉璽者得天下……”李滄遺小聲辯解了句,頭上便捱了一記,“蠢!傳言焉能當真!”
李滄遺委屈地摸摸腦袋,寶湘眯着眼睛意味深長地斜睨着他:“皇上莫非還不放心雜家?雜家一個太監,縱得了那寶藏也稱不了王,當不了帝。雜家唯一能依靠就只有皇上而已!”
李滄遺頓時肅容,正色道:“公公言重了。若沒公公,就沒有朕的今日。朕又怎會疑心公公。只不過,對於傳說中的寶藏,總難免好奇,想去看看。既然公公說了,朕不宜離宮。朕好好守着宮中坐等公公的好消息便是!”
皇帝大婚前夕。滿城喜慶。
夜半更深,卻有一輛華麗的馬車疾馳出城。很快進入廣闊的四野。
片刻之後,車中之人割斷馬繮,棄車騎馬飛馳而去。轉眼便沒入遠處的樹林之中。
一彎上弦月,半點星光,雙騎並行,馬蹄匆匆。
黯淡的月光下,一輛馬車正安靜地停留在道路中央。恰好攔住了去路。
奔馳的雙騎,迫不得已停下來。
車門敞開,一個青年男子緩緩走下來。華服輕裘,步履從容,氣度優雅。脖頸上一圈白色的狐狸毛,襯得他華貴非凡。
疏淡如遠山的眉下,一雙比星子更璀璨的眼眸,流轉着月華,他的嗓音溫柔,如同情人的呢喃:“清妹妹,這是要去哪兒?”
馬上的黑衣女子陡然一顫,盯着他左臉上的黑色的詭異紋路,大片的黑色,如同一朵詭異的花開滿他的左臉,花瓣如絲,一直蔓延至眼角。她眼中漸漸露出一絲驚懼:“二、二哥。”他怎會在此?
身旁的護衛在馬上拱手一拜:“末將參見二皇子。”
眼前丰神俊朗,翩翩如玉的貴公子,正是北韓二皇子,凌司空。
他閒庭信步般走過去,笑容溫雅,“二哥星夜兼程,特來參加青妹的婚禮。可眼下看來,只怕是婚禮不成了。”
凌司青白着臉:“我只是想出來散散心。”
“呵,散心。”凌司空微微一笑,溫潤如風,然半面恐懼的黑色圖紋卻令人心頭髮憷。
“也罷。既出來了,就不必回去了。二哥、可捨不得你。”說完,伸手將她拉下馬背。
凌思青渾身發抖,卻絲毫使不上力氣,那護衛不知被他施展了什麼,竟也如石雕般佇在馬背上,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被帶走。
“二哥要帶我去哪兒?”凌思青聲音都帶了哭腔。她打小最畏懼的人,就是二皇子凌司空。不僅僅因爲他的臉……
“二哥要送你去一個永遠沒有煩惱的地方。”凌司空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扶上她的脖子,激起她恐懼的戰慄,他似乎很享受她驚恐的感覺,笑容愈發溫柔迷人,“大禹皇帝年幼懦弱,不過是個傀儡,怎配得上妹妹。妹妹這婚逃了也好。只是,北韓回不去了。這林子風水甚好,乃絕佳的埋骨之地。”
“二哥。”凌司青抖若篩糠,極力掙扎,卻始終掙不脫他溫柔的禁錮,凌司空“放心。二哥會很溫柔的。”他笑,溫柔扼住她纖細的脖頸。
“屆時,整個大禹都將爲你陪葬!”北韓公主身死大禹,兇手是誰好呢?嗯,原雲意就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