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可移動的花束踉蹌着走到方輕唯.往後一看.才知道是小睿抱着一個比他的身子大了整整好幾倍的花束.他踮着腳尖把花放在方輕唯的身上.方輕唯瞬間就被那奼紫嫣紅的鮮花包圍.襯托得他的臉色更爲蒼白.
方輕唯與兩個孩子有說有笑.可有時候也很無措.若是他們問起杜晨宇在哪兒.他是真的無力面對了.曾經那些善意的謊言.他已經演不下去了.連自欺欺人的理由都失去了.他又還有什麼心力去創造美好的假象呢……
方輕唯胸口又一陣疼痛.就像湖面盪開的漣漪.由裡到外漾開一絲一絲的疼痛.他掩嘴悶咳了幾聲.
門口.江宏剛好踏進來.而他每一次的忠心勸慰卻讓方輕唯不能放下內心最深處的堅持.比如.放棄杜晨宇的生死……
“總裁.好些了嗎.”江宏小心翼翼的試探着.他知道凡是說起與杜晨宇有關的事.就是去觸碰方輕唯的逆鱗.而且這次他是真的差點丟了命.爲了避免刺激到他.說話得需慎之又慎.
“還好……”方輕唯意興闌珊的應了一句.他知道江宏來所爲何事.
江宏看着方輕唯不太樂意搭理自己.倒是和倆孩子玩兒的起勁.假裝咳嗽了兩聲.還是直言道:“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行動.”
“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別在孩子面前說這些.”方輕唯有點惱火.聲音陡然拔高.
“總裁.已經沒什麼好顧及的了.他都向您開槍了您還要護着他到什麼時候……”江宏實在見不得方輕唯爲此再痛苦下去.爲方家忠心效力許多年.這是他第一次頂嘴.
話已經出口.就沒有了收回的餘地.小汀本就機靈.而杜晨宇已經失蹤許久了.對江宏口中那個“他”是非常敏感的.她直覺是出了什麼事.卻不知方輕唯的傷是自己的爸爸一手造成的.天真爛漫的笑臉一下就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些許迷茫的疑惑.
“爲什麼要向小輕開槍.那個“他”是誰.”小汀眼淚汪汪的看着方輕唯.“爲什麼總是要少一個.到底是爲什麼不能在一起.你們死來死去的有什麼意思.”
“小汀……聽我說.”方輕唯一着急.猛然從椅子上起身.可身負重傷的他還不能有如此大幅度的動作.傷口猶如刀絞.還沒來得及叫住遠去的小汀.方輕唯痛苦的捂住胸口.一口血就噴薄而出.濺在對面的落地窗上.爲這晴好的天氣布上一層血色的陰霾.
耳朵迴盪着叫喊聲與匆匆踏來的腳步聲.可好像都在夢境之外.與自己無關.
…………
晚上.方輕唯又轉醒過來.醫生交代不能再提起一些他不願去想的事情.以免再次受到刺激而出現危險的情況.江宏無比自責的站在牀邊聽候發落.可沒想到.方輕唯卻主動提及了剛纔的事情.
“小汀呢.”方輕唯緩慢的轉過頭來.
“已經不鬧騰了.說是要等你招她進來給你道歉……”
方輕唯臉上浮起一抹無力的笑容.須臾.他看着天花板.語氣平緩的說道:“我想再給他一次機會.也算了我自己一個心願.如果這邊行動.那肯定就不能顧及他的生死了.就算他真的是想要我的命.但感情這東西.卻是收不回的了.他若是……死了.我無法想象自己會有多難過.所以……就算付出全部代價.我也願意再去相信一次.你說我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對吧.”
江宏看着方輕唯.聽到這些話.他是極爲震驚的.他垂首答道.“是.”
“呵……”方輕唯想笑.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止不住的乾咳.等那陣難受勁過去了.他又問:“江宏啊.你在方家這麼多年.盡心盡力.你說說看.你想保的是方家的家業呢.還是我這個二少爺.”
江宏沒想到方輕唯會這麼問.臉上泛起尷尬之色.着急道:“當然是二少爺重要.”
“那不就得了麼.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吧.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只希望救他出來.”方輕唯的語氣與往日有些不同.彷彿是洗盡了所有浮躁和不安的平靜與安寧.
“是.”江宏再也想不出理由來反駁.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他唯有依言行事.盡力而爲.
“那邊的人已經安排好了麼.”方輕唯指得是暗夜門那邊的人.從十年前方涼景就已經開始了與古逸的對抗.而用十年的時間做準備工作.似乎是件很奢侈的事情.而方涼景也培養了不少人安插在暗夜門.經過多年的努力.現在已然混入了暗夜門高層的位置.而現在.當然是派上用場之時.
若能順利接近杜晨宇.他在那邊也不會孤立無援.
“嗯.已經調動好了.”江宏爲方輕唯簡明扼要的說了一下有關情況.方涼景的心思縝密.最擅長做最壞的打算.也習慣留後路.而今天這步.恐怕他也設想過.所以現在的安排顯得那麼妥帖.“總裁.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對了.把小汀叫進來.”
“好的.”江宏再次淺淺一鞠.轉身離開了病房.
那天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沒有給方輕唯一點思考的時間.但是……那回憶就那般匆忙.卻又刻骨銘心.一生也不會忘記.所以他也更加的認定了心中的猜測.杜晨宇那日的眼神並非正常狀態下那般堅定、清澈.他們開始的不易.一路行來也是困難重重.那種在生與死之中得來的默契.豈是誤會能衝散的.
所以方輕唯選擇去相信.傾入全部的愛.怎能容得下一絲的質疑.即使是杜晨宇真的想要他死.真的已經不再愛他.也要聽他親口承認.
人生如果太理智.真的沒什麼意思的……方輕唯寧願爲這一生只一次的執着傾盡所有.但願.這孤注一擲的愛最後能博得一個好的歸宿.
…………
杜晨宇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發呆.看着那片已經被雨水沖刷乾淨的水泥地面.可能真的怕他會發瘋.爍夜這幾天並未對他用藥.而他得以更多的時間來思考對策.那平靜無波的表面底下卻掩藏着滔天巨浪.也許.爍夜將來最爲後悔的事情就是讓杜晨宇有這麼幾天清醒的時間.因爲他沒有領教到這個看上去很文雅的男人到底有什麼厲害之處.所以下意識的減輕了防備.
杜晨宇熄燈睡下.在黑暗中睜着眼睛.忽然.他摸索着從牀上下來.
這幾天他一直在尋找一樣東西.能使他感到疼痛的東西.從刮鬍刀片到一切尖銳鋒利的東西.可是他的生活起居都是被人照顧的.根本連一點自由也沒有.那些東西他很難得到.就算是有也很難藏得住.
腦中靈光一現.他想到一個最易隱藏又十分管用的東西..針.
這裡當然無法去找縫衣服的針.但是注射器上的針頭卻是不會缺少的.
杜晨宇下牀來.把手伸進牀底下.那是他前幾天注射藥品時他偷偷從藥盤裡拿出來.藏到下面去的.粗心的下人並未去關注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注射器.所以才讓杜晨宇得逞.他拿出注射器.拔下針頭上的蓋帽.在黑夜中.銀色的金屬針頭閃出一點亮光來.
杜晨宇捏住針頭把它從注射器的連接點上擰斷.這樣就得到了一根方便隱藏又無比管用的東西.他重新躺回牀上.把針扎進指頭裡.十指連心的痛立即如電流一樣傳導至他的大腦.但是他卻很高興.在黑夜中.他臉上掛上了一個久違的笑容.
雖然這幾天沒有用藥.但爍夜需要利用他的時候肯定還是會用藥物控制他.而這個能製造疼痛的小東西也許就能使他的腦子在藥物的控制下也保持幾分清醒.
也許……就靠它了.杜晨宇如獲至寶一樣把針頭別在了領帶內側的夾層裡.
又過了幾天.爍夜安插在方輕唯身邊的人帶來了消息.他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留下了後遺症.時常乾咳吐血.好像一蹶不振了似地.
爍夜暗笑.想必這個消息的可信度並不高.方輕唯若是能活下來.想必不會活得這麼狼狽.他善於演戲那可是遠近聞名的.恐怕他的人已經在暗中行動了吧.那麼這對有情人反目的好戲應該拉開帷幕了.
用旁人的眼光看來.方輕唯想必是恨杜晨宇的吧……
……
杜晨宇看着眼前這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男人.幾乎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模樣如出一轍的英俊.身材比利一樣的完美.腦子裡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們是在照鏡子.
“我是易森.”左邊站着的男人首先說道.
“我是易凡.”右邊的男人也報上名來.無論是聲音還是神態.都與前者沒有什麼卻別.
“我們是爍夜大人派來24小時保護您的.”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杜晨宇在心中冷哼一聲.24小時保護.不如說是24小時監視來得更爲準確一點.看來爍夜要開始對他的監控以確保萬無一失了.這一刻來的如此之快.以至於杜晨宇還沒有準備好.可是卻要硬着頭皮去應付.
“你們……是兄弟.”杜晨宇撇撇嘴.把話題轉到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去.
“是.我們是雙胞胎兄弟.我是哥哥.”叫易森的那個回答杜晨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