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月上柳梢頭,等徐大姐進屋時,愛麗正由乳孃陪着玩,而燕人傑浩元甚至雙兒皆不見蹤影,愛麗見徐大姐進門來,笑嘻嘻的舉着手中的玩意,示意徐大姐過來,乳孃嚇了一跳,按理說愛麗應該先行禮纔是,這般隨便恐怕錯誤也會推在她這個乳孃身上。
徐大姐卻似沒看見乳孃的臉色,把愛麗抱了過來,愛麗笑的眼睛都眯上了,鑽進徐大姐懷裡就左右嗅嗅,娘身上,香香。徐大姐颳了刮她的鼻子,看着竟十分寵溺,梅兒月香幾個見狀倒是笑的十分開心,小姐跟前頭的孩子相處的好,在這宅子裡存活就簡單多了。
幾人和樂融融時,那白姑從外頭進來了,見着徐大姐抱着愛麗,眼皮跳了幾下,便上前道,二奶奶這怕是有些不好,姐兒也大了,這樣子怕是無規矩,二爺今兒還跟我說,讓老奴和她乳孃一起照顧小姐,您纔剛來許多規矩都弄不明白,咱們汴京,孩子可不能這般養呢?她這話無非是告訴徐大姐不要太過於和愛麗親近,其中還有燕人傑自己的意思,既然有燕人傑在後頭替她做主,徐大姐只得忍下這口氣。
可白姑那目中無人的樣子,又令徐大姐十分不快,雖說她禮節做得一絲不苟,可是那臉上明晃晃的表情就分明寫着瞧不起三個閃閃發光的字。徐大姐心中嘆一口氣,面子上還是要保持好,嘴兩邊拉起弧度,柔聲道,你這般說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我是這孩子的孃親,雖然不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可第一天見着就歡喜上了,她年紀又小,你既是要照顧着她,定要用心纔是。
這話說的,那乳孃頗爲驚慌的看了徐大姐一眼,仍然是那副甜蜜蜜的樣子,可說出去的話卻好似意指白姑挑撥離間母女關係,又好似警告白姑似的。白姑自然聽得懂,她頭上的銀步搖突地動了一下,白姑還是那副嚴肅的模樣,不消得新奶奶吩咐,老奴自有分寸。語氣雖然波瀾不驚,可話語卻顯示出這白姑十分憤怒。
白姑故意強調新奶奶,也是想提醒一下徐大姐,再怎麼說她也纔剛進門。
等燕人傑回來時,便見着這番情形,白姑擡着頭目光不善,而徐大姐卻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過見他回來,衆人又是一番行禮,燕人傑只淡淡對白姑道,白姑先把小姐安頓好,以後你就先帶着小姐吧!又對愛麗的乳孃道,你且先下去吧!
白姑聽了這話故意得意的朝着徐大姐瞟了一眼,徐大姐卻早已轉過頭,讓愛麗乳孃跟愛麗準備好東西再過去,白姑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不痛快,梅兒對那白姑惡狠狠的看了一眼,卻被燕人傑眼刀飛過去嚇了一大跳,月香則暗道梅兒不懂事,反而白白讓大姐跟着受連累。
一陣兵荒馬亂後,乳孃已然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帶愛麗走,可誰知道愛麗此時卻巴着徐大姐,連乳孃都不肯要了,徐大姐反倒是哄着她,白姑和乳孃都陪着你玩好不好?你明兒再來娘這兒?愛麗又搖搖頭,甚至用兩隻手抱着徐大姐的大腿,徐大姐見狀只得看看燕人傑,見他臉色微黑,心中覺得這男人還是不太成熟,不若讓愛麗跟着我睡吧!
此話一出,白姑立馬反對,您是新婚,怎地把小姐留在這兒呢?有我白姑照料着就好了,那還能需要您啊!徐大姐淡淡的瞟了她一眼,白姑絲毫不退讓,她雖然是個下人,可是在燕人傑面前卻比徐大姐更有言語權。燕人傑也頗有些進退兩難,不過見女兒哭的傷心,也有些心軟,他本也不是什麼硬心腸的人,躊躇時,見那徐大姐竟然埋怨的看了自己一眼,頓時燕人傑有些偃旗息鼓了,他吩咐白姑,今日就讓愛姐兒睡這裡吧!
燕人傑口氣裡有些無可奈何,用手揉了揉高挺的鼻子,他平時是個十分能講會說的人,燕家畢竟是商人起家,即使是現在家族生意也要他時不時的出面,可不知道爲什麼面對徐大姐,到好似得了失語症一般。
白姑聽了這話還想說些什麼,徐大姐一把抱起愛麗,對白姑吩咐,你去打盆水給愛姐兒洗洗臉吧!既然是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樣子,徐大姐纔剛來,若真的是被她欺負習慣了,恐怕以後整個院子的人都不會服她。
白姑冷哼一聲出去了,而燕人傑卻有些尷尬,他畢竟是個男人,見徐大姐不理會他,也悻悻的走了出去,出去之後才很奇怪,彷彿自己是後爹一樣,而那真正的後孃倒像是親孃一般。此時卻不知道他已經慢慢的卸下了心房。
乳孃戰戰兢兢的看着又開始咯咯笑的愛麗,不禁心中有些發慌,愛姐兒是不是有些太黏着新奶奶了。
暮色掩蓋下得燕家沉靜如水,燕人傑獨自在書房坐着,突然一絲響動,燕人傑猛地站了起來,來人穿一襲黑衣,身材挺拔,手佩寶劍,儼然是個訓練有素的人,那人見了燕人傑先扯下面罩,燕人傑見他沉默不語,又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可心中還是抱着一絲希望問道,柔娘真的不在了嗎?
只見那黑衣人搖了搖頭,燕人傑眼睛頓時睜大,心中又燃起了無限的希望,他眼睛盯着黑衣人不放,那黑衣人彷彿下定決心似的,終於一股腦的說了出來,夫人似乎還活着,可好像在宮中了。我們打探了好些年,昨日纔有些蛛絲馬跡,還是一個剛放出宮的老媽媽說的,與夫人十分相似,如今可能……在宮中了!
什麼?燕人傑整個人差點就站不住了,一直盤旋在他心裡的那塊石頭終於滲進肉中,石頭尖刺的他幾乎踹不過氣了。黑衣人不忍直視他這個模樣,也勸道,你現在也娶了親,還不如好點過好日子纔是真。那趙氏……哎……
燕人傑憤憤的朝着桌上捶了一拳,我就知道是趙浩那小人作的鬼。他話還未說完,黑衣人已經捂住他的嘴,你瘋了了呀你,他如今是位高權重的攝政王,通政司的探子不知道有多少,我如今來見你已經是冒着生命危險了,你自己也好自爲之吧!你們既是有緣無分,還不如珍惜眼前人。
黑衣人的話燕人傑聽了更是憤怒和傷心,若不是他這般無用,怎麼讓妻子被他人奪去,從妻子不見得那一年開始,他就足足找了三年,總是覺得柔娘沒死躲在哪一個地方等着她去救,如今方死心,可現在又告訴他,原是被他人金屋藏嬌起來,燕人傑無力感襲來。
那是比天子更位高權重的人,他跟隨他這些年,對寧王的性格是知道一些的,一貫的心狠手辣,連自己的岳父都可以逼着辭官,更何況是他這樣的無名小卒,現在不過是要用他們燕家的錢罷了,新朝建立,百廢待興,國庫空虛,需要的銀子不計其數,而燕家是大雍的首富,他們家兩代人能做官,都是託了家中有錢的緣故。
黑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去了,燕人傑踉踉蹌蹌的託着步伐,走出了燕府……
徐大姐幫着愛麗換上了寢衣,嫩黃色的寢衣,徐大姐自個兒穿的粉色的寢衣,兩人都生的十分秀麗,倒確實像母女的樣子,徐大姐幫她把頭髮梳順,然後讓下人端來杏仁露,喝完後,徐大姐便把愛麗抱在自己的懷中,小孩子身上的奶香讓徐大姐逐漸感到安穩,比在燕人傑身邊更爲踏實。
愛麗第一次有人陪着睡,乳孃是下人都只能在牀邊照顧,哪裡能每日抱着睡覺,可徐大姐不同,跟愛麗肉貼肉,一覺睡的香甜。
一夜好眠,徐大姐起牀後,便帶着愛麗吃早餐,而燕人傑的去處,徐大姐也只是象徵性的問了一下,她暫時還真的不想跟燕人傑有什麼深切的關係。
徐大姐還在吃早餐的時候,就聽到外邊訓人的聲音,仔細一聽,是那白姑發出的,你們既然進了燕家的門,就要守我燕家的規矩,伺候爺們的跟我規矩規矩,伺候奶奶的細緻妥帖,若是我發現誰跟我耍花招,打板子伺候是輕的。如今你們是越發懶惰了,管的閒事也多,該你做的你得做,不該你做的,別操那些心。
月香擔心的看了徐大姐一眼,見徐大姐微笑着把香粥送到嘴邊,似乎沒有丁點兒影響,心裡嘆了一口氣。
吃完早飯,徐大姐坐在美人榻上繡花,愛麗也在美人榻上擺弄着她的小布偶,倒有幾分悠閒時間,可哪裡會讓她這麼容易過去,不一會兒就聽塗氏的丫頭來說,趙家的舅母來了,讓徐大姐把愛麗送過去。
趙家的舅母?徐大姐想了想,那就是趙柔然的弟妹了,那可不是個好人啊,書中最潑辣的要屬這個趙家舅母了,是個十分難纏的人物,就連趙柔然都拿她沒辦法,天生一個潑辣樣,愛佔小便宜,整個趙家都是她拿在手中,是個極爲厲害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