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都在跑,距離眨眼般縮短,兇悍的水賊們惡狠狠的衝到了明軍眼前,已經發覺明軍的陣勢跟以前遇到的方陣不一樣,不過也沒人花時間停下來去研究研究,而且明軍兵陣沒有絲毫慌亂的跡象,依舊筆直的將槍尖穩穩對着前方,衝在前面的水賊,滑稽的像自己用身體撞上槍刃一樣,慘叫着被長槍刺了個通透,跟在後面的水賊們心中一顛,開始覺得這些明軍似乎有點棘手了。
哼哼,只不過是一羣膽子大一點的明軍罷了,兔子再兇,也變不成狼。水賊們心中想着,腳下沒有退縮,高舉着手中長刀,藉着替死鬼戰友串在長槍上的機會,一擁而上,只要近了身,長槍一寸長一寸強的優勢就會蕩然無存,到時候自己手中刀子一寸短一寸險的威風就出來了。
李嚴手中長槍如長蛇出洞,靈活無比,一杆槍被用得無比強悍,他根本不去躲閃招架水賊們砍來的刀,只是一門心思的用力刺出、收回、再刺出,每一刺,都帶起一蓬血花,響起一聲慘叫。
有兇悍的水賊躲開他的槍刺,想從側面突進,卻被第二排的兩隻長槍刺個通透,又想繞到第二排兩人側面的水賊,再被第三排的長槍刺中。
長槍層層疊疊,後排掩護前排,越靠後長槍的數量越多,攢刺的密度越大,整個三角形的槍陣,就像一隻三角形的刺蝟,肆無忌憚的衝入身着黑衣的水賊羣中,而水賊們咬也咬不動,躲又躲不了,身着紅色鴛鴦戰襖的槍陣似一根尖銳的分水刺,將黑衣水賊羣像流水般的毫無障礙的劈爲兩半。
有眼力的水賊很容易就看出來了,衝擊力極強的槍陣最爲要緊的就是金字塔尖的李嚴,這個人是最爲強悍的戰士,整個槍陣的核心,他就是尖錐槍陣的破門錘,所向披靡,在他面前沒有一合之將,看似簡單的一刺一收之間,動作迅猛無比,每一槍都帶走一條人命,帶着整個槍陣穩穩的向前推進。偏偏身上又重甲在身,偶爾有水賊冒着生命危險瞅空子砍上一刀,精鋼長刀在甲冑上劈出一串火花,卻愣是無法砍開重甲,反而下一刻就被好幾杆長槍穿成人肉串。
沒有懸念地,水賊們的抵抗沒有超過半柱香,當地上屍體的數量超過一百具的時候,水賊們開始崩潰了,不知道是誰首先丟下兵器、轉身就逃,立刻在人羣裡蔓延開來,所有的人發一聲喊,齊齊的轉身朝湖上奔去,湖水廣闊,只要跳入水中,憑衆人在湖上討生活的本事,游到淮安都不是問題。
到得湖邊,有跑在前面的人已經率先跳下水去,奮力遊向湖中,卻聽到一陣弓弦聲起,一陣箭雨從停泊在離岸十餘丈的漕船上射來,準確的落到遊得最快的幾十人頭上,足以破開甲冑的重箭射中人頭,幾乎將頭爆開,中箭的人在湖水上打個旋,沉入水中不見了。
水賊們急忙在岸邊扎住腳步,這才發現,二十艘漕船已經在湖上一字排開,下錨落碇,守住了水賊下湖逃走的去路,船上人影晃動,顯然有弓手據守。
下湖是死,返身去與那槍陣拼命?那恐怕死的更快。
守在祖天賜身邊的祖邊,絕望的看着在小山崗底下到湖岸邊這一片狹長地段中亂竄的部下,看着步步緊逼的恐怖槍陣,看着湖上如長城般封鎖着水面的漕船,淚流滿面,恍然如在夢中,今兒這是怎麼了?不就是不知是清廷還是明廷或者兩邊吃了耗子藥一同派了五百多人來招安嗎?放在以前別說是五百人,就是五千人洪澤湖羣寇也沒有放在眼裡啊,怎麼如今發展成這步田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祖邊茫然了,與身邊幾個小頭目呆呆的守着昏迷的祖天賜,不知所措。
王歡在山頂上看了半天戲,這時候可不願意再給他思考的時間,他看看天色,對李廷玉道:“大人,時辰不早了,天色將晚,該我們上場了。”
李廷玉和十八個部下坐在石階上大大咧咧的休息,渾然不把守在山下的水賊們放在眼裡,已經歇了半天了,正在百無聊賴間,聽王歡這麼一說,紛紛精神百倍的站起身來。
“好啊,參議,我們這就衝下去砍瓜切菜,殺他個片甲不留,不能光讓李嚴立功、我們等在一邊看着啊!”一個部下扯着嗓子喊道,卻招來了李廷玉劈頭一個巴掌扇在後腦勺上。
李廷玉罵道:“殺、殺、殺,就知道殺,一輩子就配當個莽夫,參議讓你們衝殺了嗎?都豎起耳朵,機靈着點。”
王歡擺手笑道:“大人說的是,我們此行意在將水賊納入囊中而非趕盡殺絕,逼得急了,對我們有害無益,所以呆會下去,請大人容我與那匪首對話,如其冥頑不靈,再下殺手也爲時不晚。”
李廷玉一甩鬍子,豪氣道:“那是自然,如今若不是參議之計,洪澤湖水賊也沒有那麼容易就被我們區區幾百人攻破,參議你要說什麼,只管去跟那夥慫貨說去,有我們在你身邊,諒他們也不敢不聽!”
衆手下起鬨道:“參議,不如干脆讓我等動手,將那夥水賊一一綁了,把刀子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到時候也不勞參議多費言語,參議所說的他們如敢不聽,直接抹了脖子痛快點。”
王歡正色道:“這不是服人之法,以刀逼之,只能讓人表面屈服,稍有反覆,立刻翻臉背叛,要想讓人死心塌地的跟我們走,必須要他心服口服。”
李廷玉轉頭對一衆手下道:“看看,我說什麼來着,這就是筆桿子殺人,秀才們發起狠來,比我們這些大頭兵厲害的多。”
又回頭對錶情略微尷尬的王歡道:“參議,你想怎麼幹,就怎麼幹,也讓這幫子草包見識見識。”
這話裡大有乾坤,隱隱有讓王歡在衆人面前露臉的意味,王歡一聽就懂,明白這是李廷玉在擡舉自己,連忙躬身道:“請大人爲王歡助威。”
李廷玉把手一擺,白桿兵立刻收起嘻嘻哈哈的做派,操槍成陣,目不斜視,眼冒兇光,緊緊的排成兩列隊形,長槍前指,隨着李廷玉的口令:“行!”邁動腳步,一步一喊的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