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提的這一點,引起了高義歡的注意,南京朝廷之所要聯虜平寇,根本原因還是骨子裡對東虜十分恐懼。
如果南京覺得自己很厲害,那便也不用借東虜之手,爲崇禎復仇,早就擼起袖子,老拳打死李自成那廝。
另一點,東南士紳掌控的南京朝廷,北伐意願不強,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江南地區經濟發達,資本萌芽,商業氣息很重,而商業最精於算計,東南士紳不願意掏錢打仗,覺得打起來不划算,得要他們掏錢,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自從東吳以來,南方得到開發,經濟發展逐漸勝過北方。自此之後,以北攻南,必是打一路,賺一路,而以南伐北,大多都是賠本買賣。
因此北方的戰爭意願,常常高於南方,歷史上天下內戰,也多是北統南,而少有南統北。
這種狀況並不容易改變,除非是民族戰爭,不計成本的死磕,否則南方的富人,有家有業的,誰願意跟光腳的玩命?
聽了李巖的話,高義歡內心有了點起發。
他也得讓東南官紳覺得打他划不來,又能用一點錢糧解決他才行,而要讓東南官紳這麼覺得,首先他的聲勢要夠嚇人,其次他不能觸碰東南官紳的核心利益。
東南官紳的核心利益在江南,所以高義歡這一仗,便講究了,既要嚇住東南官紳,但又不能引起東南士紳的激烈反彈。
這件事很有難度,不說這個度該怎麼把握,就說嚇住明軍也不是間容易的事情,畢竟湖廣明軍有好幾十萬人。
高義歡正思索着,思緒卻忽然被高成勳打斷,他回過神來,不禁疑惑,“方家玉這個時候有什麼事要稟報?”
“大帥,這個卑職不知。”高成勳摸了下鼻子。
高義歡白了他一眼,開口道:“讓他進來。”
不多時,方家玉進入客堂,便行禮道:“大帥,卑職剛收到指揮從湖廣送來的消息,何騰蛟大起馬步軍十萬,同孫可望打起來了。”
“什麼?”高義歡眉頭一挑,眼睛頓時一眯。
他正愁着怎麼應對湖廣十多萬明軍,何騰蛟居然就同張獻忠互掐起來,這不是給他送枕頭嗎?
一時間高義歡被感動了,他雖未與老何見過面,但對老何坑人的本事,卻有些瞭解,能與老何做對手,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這時,坐在兩側的李巖和陳名夏對視一眼,眼中都冒出精光,覺得這或許是個機會。
“大帥,現在如果南下,我們又多了一個旗號,可以說是爲何騰蛟助戰,然後趁勢奪取荊州。”陳名夏立時正色抱拳。
這是不是有點不要臉?高義歡念頭一閃,不過若是能拿下荊州,那他的實力立時要翻一倍,拉出十萬人馬都沒有問題,而且戰略縱深會瞬間加大,可以爲他破局,增加多條選擇。
早在兩年前,高義歡與高祖榮交談時,高義歡就對荊州垂涎欲滴。
現在機會擺在面前,特別是他身處中州,就是靠着一個個機會,才能在夾縫間發展,他自然不能放過這樣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時機。
高義歡眼睛一眯,“方副使,你立刻通知高義成,讓他密切注意荊州的戰事。”
說完,他又扭頭看向高成勳,急聲吩咐一句,“快,召集衆將,來節堂議事。”
“卑職領命!”高成勳感覺到有大事發生,急忙抱拳,然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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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日,襄城府,谷城縣,這裡是距離鄖陽府最近的一個縣。
高義歡佔據襄陽後,鄖陽府便同明朝斷了聯繫,被幾股大的賊寇盤踞,處於無主的狀態。
鄖陽同襄陽和荊州相臨,不過無論是高義歡,還是孫可望,都沒有去佔鄖陽。
一定程度上,高義歡和孫可望算是一個類型的人,都不喜歡李自成、張獻忠那種毫無章法的流竄作戰,不想做流寇,而是想做有穩定地盤,有紮實根基的諸侯,甚至爭霸天下。
兩人都比較喜歡種田,都願意看見固定的收益,因而在兩人看來,佔據鄖陽便有些不划算。
鄖陽境內山大林密,土地貧瘠,卻聚集了不少躲避災荒和戰亂的流民,他們結棚扎舍,燒番爲田,在這裡艱難的生存。
明朝初年,本沒有鄖陽府,明朝爲了處置陝、豫、鄂三地流民,才設立鄖陽府。
這裡民風彪悍,刁民遍地,自設府之後,起義就沒斷過。
起初,鄖陽一地人口稀少,流民自耕自得還能勉強過活,但後來人口增加,貧瘠的土地便養不了那麼多人,官府要是敢徵稅,分分鐘反給你看。
這種地方,李自成、張獻忠之流,最爲喜歡,登高一呼,就能拉出好幾萬人,然後四出搶掠破壞。
雖說多了幾十萬流民,實力肯定要暴增,但吃飯問題不解決,高義歡爲了糧食就只能流動劫掠,那就走了李自成的老路。
因此高義歡一直不敢染指,他自己的精兵都沒飯吃,哪裡還敢招惹幾十萬流民。
佔據這種地方,賦稅是不要想,駐軍還要自己倒貼不說,並且隨時都得防備刁民打劫,所以王氏兄弟,請高義歡去佔,他都沒佔。
高義歡在得知,何騰蛟正同孫可望交戰後,便立時召集衆將,決定大軍南下,擴張魏武軍的版圖。
只是魏軍剛同多鐸進行了一場長達四個月的大戰,參戰各部人馬都很疲乏,有的還需要補充,所以大軍必須要進行一段時間的休整,才能恢復戰力。
因此高義歡便只能挑選一部分人馬,加上之前留守豫南的幾部老營兵,參與這次南征。
這些兵馬加起來也沒兩萬人,想唬住明朝,便不太容易,而隨着番薯和玉米的種植,已經初步成功,高義歡便將目光投向了鄖陽一府,準備控制勳陽,並藉助鄖陽的流民,來擴充聲勢。
這一次,高義歡爲了能夠壯大聲勢,嚇死何騰蛟,已達到敲詐勒索的不良目的,便準備學一次李自成,準備拉起勳陽的流民,南下吃他娘,穿他娘了。
南京扭扭捏捏,要撫不撫,不願意同他合夥過日子,高義歡便準備霸王硬上弓,強上南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