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歲李際遇、劉鉉等人叛亂時,高義歡乘勢收取襄城。
襄城和郾城一樣,都是豫中地區的戰略要地,曾多次發生過大的戰役。
高義歡近四萬人馬,霍山大營留六千,郟縣留六千,還有六千精銳去襲洛陽,再加上方纔於城外阻擊的近六千大軍,進入襄城的人馬便只有一萬五千餘人,近半的人馬都被清軍殺散。
不得不說,清軍發起狠來,氣勢還是十分唬人,追得高義歡氣喘吁吁,流了一身的汗。
進入城內的士卒,也都累得走不動了,一進城便紛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不想動彈。
不過既然進了襄城,那他們便已經脫離了危險,一萬五千人進城,多鐸要硬吃,最少也得五六萬人,但清軍兵力明顯不夠,何況被多鐸殺散的一萬八千餘魏軍,並沒被消滅,而是退向兩翼,等緩過一口氣,便能對多鐸形成威脅。
高義歡退到襄城,再後就是郾城和汝寧,那是高義歡的老巢,高義歡便不打算再退了。
這時他吩咐一句,便將頭盔摘下,擦了擦滿頭的汗水,心中稍微鬆了口氣,心道,“好險,差點就現眼了!”
這時他冷眼撇了城外一眼,不禁放狠話道,“娘個劈的多鐸,你怎麼追來,本帥就叫你怎麼回去。”
說完他便吩咐部將,將坐在街道上的士卒拉上城牆,要休息也得在城頭休息。
這時城外大股的清軍開始出現,只在高義歡的視線範圍以內,便有近萬清軍漫野而來。
退進城來的魏軍士卒,喘了會氣,恢復些力氣,聽見城外的響動,便紛紛從地上起來,站到城頭向外眺望。
將士們放眼看去,目力所及之處,全都是一片人馬在攢動,密密麻麻的清軍,就像是滾滾而來的沙塵一般。
高義歡眯眼看見,一面清軍大纛爬上一座小山包,近百白甲騎兵,簇擁這一騎着白馬,穿着白色盔甲,頭頂避雷針的滿將立在山頭,估計便是多鐸。
這時多鐸領着衆將,遠眺襄城,臉上露出陣陣殺氣,“這個高蠻子真是走運,就差那麼一點,本王就追上他了。”
何洛會一臉惋惜,“王爺,蠻子躲進城池,這下又難辦了。”
清軍剛入關,還沒招到足夠的綠營兵,遇到硬仗,便很麻煩。
如果高義歡是個重要角色,是李自成這樣的人物,那八旗大爺就是拼着死傷慘重,也要擼起袖子跟高義歡幹了。
可偏偏高義歡又不是個重要的角色,八旗大爺要拼命也是和李自成拼命,犯不着和他拼。
同李自成拼命,大清能夠佔據政治上的制高點,獲得掃滅流賊的功績,還能一統北方,但同高義歡拼,爲殺他一闖賊偏將,而損失慘重,就有點不划算了。
衆滿將一看高義歡,又鑽進城裡,便覺得嘴裡像是吃了把蒼蠅一樣噁心。
這個高蠻子,也確實像是個蒼蠅一樣,打又打不到,弄又弄不死,真他孃的煩人。
多鐸卻冷笑一聲,“高蠻子糧盡而退,被本王一路追殺,輜重又盡數丟棄,他退入襄城又如何,不幾日就會糧盡覆滅!”
多鐸的話讓衆將微微一愣,遂即反應過來,紛紛一陣欣喜,“對哦,蠻子沒糧了!哈哈~”
“卑職怎麼忘了這茬!”河洛會聞語,不禁笑道:“那高蠻子鑽入襄城,豈不是方便咱們圍困,他這是自己找死啊!”
衆多滿將不禁紛紛大笑,心中都十分暢快,大清兵同高義歡耗了四個月,現在終於能弄死這廝,衆人心中彷彿看到果實成熟,有種媳婦熬成婆的喜悅。
這時多鐸一揮手,“傳令大軍停下!”
山頭下面,滾滾如潮的清軍壓向城池,他們聽見號角聲響,立時就停止下來。
清軍各部旌旗獵獵,如林的長槍,反射的陽光,如同波光粼粼的海面,一路追殺過來的清軍牛氣沖天,以爲光靠氣勢就能把城頭的魏軍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時漫野而來的清軍,將襄城外起伏的山丘鋪滿,大地猶如覆蓋了一張豔俗的關外花棉襖,而隨着軍令下達,原本向前蠕動的襖子,便漸漸停了下來。
數萬清軍,駐立在城下,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響,只有旌旗獵獵作響,還有戰馬打着響鼻的聲響。
高義歡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道,不得不承認,韃子這賣相,這殺氣,還真是一般人馬不能比。
這時多鐸駐馬看着城頭,忽然對旁邊一個牛錄道:“你去問問高蠻子,看他服不服。不服本王便打破城池,雞犬不留,要是服了,便叫他趕緊給本王下跪,本王或許饒他一命!”
旁邊滿將聽了多鐸的話,不禁眉頭一挑,“王爺真要放過高蠻子?”
自從這個高蠻子出現在大清的視野之內,就是大清的死敵,他連大清皇族都殺,王爺居然有這麼開闊的胸襟,要放他一馬,真是讓人稱奇。
多鐸臉上卻笑了笑,正色道:“我大清初入關內,正需要一批漢軍爲前驅,爲我大清掃平天下。本王看高蠻子的兵馬,就很不錯,他要是出降,咱們先放他一馬,也是無妨。不過高蠻子這個人,本王卻不敢用,必須要軟禁起來,讓他打獵摔死,或是無疾而終~”
說到最後,多鐸已經咬牙切齒,旁邊衆將不禁打了個寒顫,不過遂即卻紛紛點頭,像高蠻子這種能打又能拉起人馬的人,留下確實是個禍害,對大清軍始終是個潛在的威脅。
這時多鐸一揮手,下令道:“去吧,就按着本王的原話說。”
多鐸臉上滿是自得,高義歡雖進入襄城,但是沒有糧食,他進城也只能將自己餓死,多鐸以是勝券在握,迫不及待的以勝利者自居了。
一名清軍牛錄,聽了多鐸之令,立刻便領着兩名騎兵,疾馳着向襄城而去。
“大帥,有三個韃子過來了!”王得仁看見三名清兵奔馳過來,指着城外,“要不要射死他們!”
高義歡看見韃子奔馳到城門三十步外,猛然勒住戰馬,搖了搖頭,“看多鐸要幹啥!”
三名韃子見城牆上近百杆火銃對準他們,明知道一輪齊射,人馬怕都要被打出篩子,但依舊囂張的奔馳到城門前。
爲首牛錄,一手拉住躁動的戰馬,便神情桀驁的大聲喊道:“高蠻子,大清豫王爺問你服沒有?不服~”
“呸,服你娘個劈喲!”高義歡朝城下很啐了口痰,一手扶垛大笑,“多鐸那個傻子,中了本帥之計,還不自知呢?”
城上幾支箭矢,射在清軍馬前,牛錄話還沒說完,就是屎拉到一半,就被趕了回來。
多鐸騎在馬上,臉上倨傲,看着回來的牛錄,“高蠻子怎麼說?”
牛錄卻吞吞吐吐,一旁河洛會看了不禁罵道:“王爺問你話了,還不快說!”
“王爺,高蠻子無理,罵您是傻子,還說王爺已經中了他的計策!”牛錄低聲說道。
河洛會一聽,臉上愕然,忙悄悄後退一步,離開多鐸的視線。
“什麼?”多鐸聞語臉上瞬間大怒,“好你個高蠻子,被本王追殺數百里,你憑什麼這麼硬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