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活捉張存仁 張存仁駐節肇慶,在肇慶設立糧臺。赤軍攻破肇慶後,斬獲極豐。滿洲兵一百餘、靖南兵一千餘、綠營兵三千餘被斬,俘虜將近一萬,其餘銀錢軍械糧草輜重,繳獲不計其數。
更令人振奮的是,張存仁本人也被俘虜了。
二十四日傍晚,情報局長馮加禮興沖沖地來到中軍大帳,對丹初說道:“報國主,我們抓到張存仁了。”
“哦?怎麼抓到的?”
“城破時,張存仁正在西門甕城上督戰,滿韃子擡著他急回行轅。兄弟們殺入城,與滿韃子撞個正著,把滿韃子剿殺乾淨,順便俘虜了張存仁。”
“可找到經略大印?”
有了經略大印,赤軍便能做好些文章。
“未在張存仁身邊搜到。”馮加禮略感遺憾,說道:“聽侍從講,張存仁提前派人把敕印送到了廣州。”
敕印不在身邊,說明張存仁已有求死之心。丹初陷入了沉思,卻聽馮加禮又說道:“張存仁朽病不堪,滿臉都是死氣。”
“你今晚先審問他一番,明天上午帶他見我。”丹初補充道:“派個醫官好生看護,別把他弄死了,也不要讓他自殺了。”
“國主放心,我知道這裡面的輕重。”
次日辰時,幾個偵侯把張存仁押入中軍大帳。他蓬頭垢面,鼠尾辮子也被剪斷,神情還算鎮定。偵侯把他摁倒在地,做出下跪的姿勢,但他實在是太虛,很快又歪倒在一邊。
“國主,張存仁押到了。”
“嗯,”丹初放下毛筆,說道:“鬆綁,賜坐。”
張存仁十分詫異,把岑丹初端詳一番。果然如傳聞中的那樣,年紀輕輕,英氣逼人,自有一番人主的氣象。
“呃……”張存仁動了動嘴皮子,本想說句感謝的話,終究沒有說出來。
“張存仁,本藩要問幾個問題,你要老實招供。”丹初不怒自威,說道。
這張存仁積功至滿清五省經略,見慣大風大浪,也算閱人無數,今日見到岑丹初不怒而威,內心先怯了半邊,老實說道:“可以。”
“你是遼東廣寧人,世人傳言紛紛,有說你是諸生出身,有說你是武將世家,到底爲哪般?”
張存仁略感詫異。他已做好了“殉節”的準備,原以爲岑丹初會色厲內荏地刑訊逼供,卻沒想到,人家只是問了個無關痛癢的問題。
或許,這是岑丹初的攻心之計吧。張存仁精神一振,說道:“某出身遼東軍戶,考中了衛學。”
諸生俗稱秀才,包括增生、附生、廩生、例生等生員,有考上去的,也有買上去的。明軍衛所的諸生水平更低,張存仁當屬例外,或許真是考上去的。
“既爲諸生,爲何又投軍?”
“邊事糜爛,故投筆從戎……”張存仁硬著頭皮,擠出這麼一句話。
“孫文忠公(孫承宗)對你有知遇之恩。依你看,若文忠公自始至終守遼,可否恢復遼東?”
“呃……”張存仁沉吟片刻,說道:“文忠公守遼,可圈可點。若文忠公事權專一,朝廷不加掣肘,不說恢復遼東,至少可以守住關寧錦防線,確保遼西走廊。”
回憶起早年邊鎮時光,張存仁備受感慨,不自覺地稱明廷爲朝廷。
他原爲遼東明軍下級軍官,駐守小團山,官都司。孫承宗自請督師山海關外,外出巡邊,與張存仁一晤,驚爲奇才,上書保薦。自此之後,張存仁備受重用,在遼東明軍中聲名鵲起。 “不過,”張存仁自覺失態,說道:“明廷黨爭日烈,邊鎮將門跋扈,大廈將傾,邊事大壞。文忠公縱有天才,也不能力挽狂瀾了。”
“哼,”丹初冷笑一聲,反問道:“依卿之言,本藩也不能力挽狂瀾?”
“藩主天縱英才,大權獨攬,將來未可知也。”
“呵呵,”丹初轉移話題,說道:“己巳之變,你隨袁崇煥入援京師,與韃虜激戰於廣渠門下,身中八箭,若是當時戰死,不失爲大明忠臣。”
張存仁黯然神傷。
馮加禮卻在一旁恨恨地說道:“國主,這老漢奸罪惡昭彰,爲害不下於孔有德、吳三桂。乾脆把他千刀萬剮,何必在此與他廢話?”
“你先下去。”丹初語氣和緩,自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待馮加禮退出帳外,丹初轉對張存仁說道:“袁崇煥死後,朝廷依然對你不薄,封你爲寧遠衛副將。你隨祖大壽一道駐守大淩河,隨大壽一道降,本已失節。
“大壽復入錦州,爲大明守邊城。你卻一心一意侍奉韃子,疏請屯兵廣寧,扼寧遠、錦州門戶,陳松山、杏山、塔山三城形勢。
“大壽再降,你上書皇太極,說大壽‘背盟狡詐’,主張處死大壽。同袍一場,何必如此狠毒?”
張存仁面色慘白,當初爲何那般歹毒?或許,只是爲了向皇太極邀寵吧。現在想想,當初太過年輕,總想出人頭地,手段未免太毒辣了。
“大壽雖被軟禁,不失忠義,不向韃子搖尾乞憐,不獻計謀取故國。弘光派使議和,大壽有‘少有機會,無不效力’之語。相反,你與洪承疇一門心思投順韃子,爲韃子出謀劃策,替韃子屠殺同胞,豈不愧乎?”
丹初那平靜的臉上,已經隱隱浮起殺氣。他現在還不想殺張存仁,話峰一轉,問道:“永曆三年,耿仲明逃人案發,自縊,傳言爲你所殺,可是真的?”
“清廷有密旨,吾聽令而行而矣。”
既有密旨,肯定是出於多爾袞的授意,而非張存仁的密謀。
“哈哈哈哈,”丹初大笑,心裡生出許多輕視,說道:“好奴才,好奴才。張存仁,我真是高看你了。這麼看下來,你連你弟弟都不如。”
張存仁的弟弟張存義,追隨祖大壽甚久。祖大壽第一次詐降時,張存義與張存仁分道揚鑣,隨祖大壽返回錦州,於鬆錦大戰後方始投降,後死於姜瓖的反正。
張存仁羞赧不已,老臉通紅。平日空談死節,真是死到臨頭,誰能慷慨赴死?人家對他這般蔑視,他就是有心苟活,恐怕也活不了了。
真要投降,滿清也饒不了他。張存仁家眷都在北方,妹妹嫁的是王世忠,其實就是海西女真哈達部的克把庫。這位王世忠曾任明朝撫夷總兵,幫明朝招撫海西女真,還與左良玉結成了親家。長子張兆午,從清軍徵河南時病故。次子張朝午,尚在京師擔任侍衛,其實就是質子。
“昔者,寧夏王(李成棟)、榆林王(金聲桓)、姜瓖(無諡典)大節晚成,終不失忠義,名節昭千古。你願不願意歸順本藩?”
“不願。”張存仁決然說道。
“你不相信本藩能夠恢復中華?”丹初也很爽快,說道:“本藩不勉強你,你在清廷甚受寵信,熟知清廷內幕。若能寫份悔過書,順便指陳形勢,明晰虛實,本藩還可讓你死得痛快,給你一個全屍。”
“某病入膏肓矣,唯求速死。”
想死,倒沒那麼容易。
“來人,割去張存仁的頭皮,懸於城門之上。”丹初輕飄飄的說道,交待聽令而來的馮加禮:“好生醫護,不可讓他死了。今日若還不寫,明日斷他的兩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