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變計東進
二十二日,岑丹初率虎賁鎮抵達岑溪。廣西梧州府岑溪縣與廣東羅定州相鄰,同處雲開大山山脈,多崇山峻嶺,行旅艱難。 岑溪地處雲開大山深處,卻四通八達,向北可至廣西梧州,向東可至廣東羅定州,向西可至廣西鬱林州,向南可至廣東高州,沿途皆爲山間小道,崎嶇難行。
赤軍從梧州到達岑溪縣,向東、向西、向南皆可,各有利弊。
向東至羅定州,可以儘快與敵軍交戰。羅定州是個盆地,周圍多平原,便於展開兵馬交戰。一旦奪下羅定,赤軍可北攻德慶,南下陽江,直接威脅清軍後路。但羅定遠離海岸線,靠近北線,清軍在此地屯駐大軍。赤軍向東至羅定,離後方補給線太遠,一旦久攻羅定不克,很容易陷入清軍重圍。
向南需翻越大甕頂、大仁山、石根山三座大山,山道最遠,但可直插高州府信宜縣,同樣可以威脅南線清軍的退路。
向西至鬱林州,山道最短,直接進入赤軍統治區,後勤補給方便,最爲保險。岑丹初原定走這條路線,經鬱林州南下,與尚可喜正面交戰。
不料,這天下午,李元胤、李建捷兄弟聽聞虎賁鎮動向,率幾十輕騎追了上來,說有密事相告。李元胤原本據守肇慶,李建捷則協助杜永和守廣州。赤軍還師粵西后,肇慶、廣州相繼失守。二李合兵一處,守羅定州,羅定失,始投赤軍。
“敢問琢……”李元胤話說到一半,自覺不妥,改口道:“敢問國主,可是要向西至鬱林州?”
李元胤兄弟兵敗,殘部兵馬不到一千,已無資格參加行轅前敵會議
“不錯。”丹初坦然說道:“韃子在南線推進太快,兵力突出,與北線難以呼應,正可槍打出頭鳥。”
“何必捨近求遠?我據守羅定州兩月,州城裡頗有些舊部。與其西退鬱林,不如東進羅定,免得來回奔波,勞苦將士。”
“呵呵,”丹初不以爲然,脫口而出道:“我赤軍虎賁鎮最擅長的就是長途奔襲,出敵不意。”
羅定州在李元胤兄弟手中失守,他們自然想盡快收復羅定。
“不然,”李元胤駁道:“赤軍以往長途奔襲,爲的是尋找韃子的薄弱點,直接在韃子後方撕開一道口子,彷彿殺豬放血,往往一擊致命。
“鬱林州並非韃子後方,亦非韃子薄弱點。赤軍繞遠至鬱林州,讓韃子以逸待勞,並不明智。就算在鬱林州、廉州、雷州獲勝,韃子亦能從北線調兵增援南線,並不能從根本上改變戰局。”
這麼一說,還真挺有道理。丹初點頭稱讚,說道:“賢弟請講下去。”
李元胤受到鼓舞,繼續說道:“北線、南線韃子相隔數百里,中間多爲崇山峻嶺,只有羅定州附近多平原,可駐大軍,可屯糧草。
“這就像個扁擔,南北兩線韃子位於扁擔的兩頭,羅定州位於中間。赤軍攻下羅定州,也就折斷了扁擔,把南北兩線韃子隔成兩半,彼此不能支援。
“此後,赤軍再以精兵堅守羅定,北上德慶則威脅北線韃子退路,南下陽春則威脅南線韃子退路。赤軍可一舉奪取戰場主動權,從容反攻粵東。”
岑丹初不是沒有考慮過東進羅定,只因清軍派重兵防守羅定,赤軍強攻羅定並無勝算。北線清軍很容易向羅定調派援軍,赤軍主力卻遠離前線,一時半會兒趕不到羅定。萬一赤軍攻不下羅定,清軍援軍畢至,赤軍將腹背受敵,陷入危險的境地。
赤軍每臨大戰,習慣誘敵深入,後發制人。先放任敵軍撲進,時間一長,敵軍部署必有弱點。再瞄準敵軍弱點,以親兵協快速機動,直撲敵後,往往一擊致命。 這一招屢試不爽。但此次粵東之戰,對手是張存仁、巴山、尚可喜、耿繼茂,皆號稱滿清名將,久經戰陣,行軍部署並未露出明顯破綻。南線清軍突出,兵力分散,實因南線地形特殊,尚可喜的部署並無明顯問題。
虎賁鎮從鬱林州出擊,繞遠路不說,不一定能起到出奇制勝的效果。到了鬱林州,從正面與清軍交鋒,就得按部就班地打,勢必將拖延戰爭進程。
赤軍糧草只夠堅持三個月,必須速戰速決。若按原定計劃,以赤軍現有的糧草,只能擊敗清軍,收復失地,佔領廣東西部州縣,談不上收復廣州,更無力全殲清軍。
與之相反,粵東之富庶,超出粵西十倍。清軍攻下廣州後,佔領了珠江三角洲、北江流域,坐擁粵東富庶之地,可以很方便地籌集糧草。張存仁威望素著,還能從江西、福建、江南等省份調集糧餉、兵員,更能持久作戰。
戰爭真要是演變成持久戰,也就成了消耗戰。粵西資源匱乏,真要拚消耗,赤軍並非清軍對手。
丹初有些心動了。他習慣謀定後動,臨時改變戰略,還真有些難以決斷。
“國主,軍令已下,若是臨時改去羅定,會不會太草率了?”虎賁鎮副鎮統曹煜說道。他老成持重,並不贊同東進羅定。
作戰局長何肇基也反對,說道:“李爵帥既已知道虎賁鎮到了岑溪,韃子也必有耳聞,羅定方面必有防備。”
明末時,戰爭藝術已經發展得相當成熟。每臨大戰,交戰雙方都會遠遠地派出斥候,前線幾成半透明狀態。
岑溪離梧州、封川不遠。虎賁鎮在梧州渡江,聲勢浩大,必已被清軍偵知。
丹初未置可否,反問李元胤:“賢弟,實不相瞞,我軍攻堅器具不多,若要強攻羅定,除非城內有內應。你有把握策反守軍嗎?”
李元胤犯難了。他在羅定州呆的時間並不長,由於長期宿衛朝廷,與東勳將士並不親密。羅定州城內外是有不少東勳降軍,但清軍防範甚緊,李元胤不見得能策反他們。
李建捷剛過十八歲,驍勇善戰,慨然說道:“兩軍爭戰,爭到最後都是爭一口氣。韃子已經逼到了家門口,將士氣憤,士民驚恐。國主若引軍西去,恐士氣喪失,民衆失望。如馬雄、郝尚久等首鼠兩端者,亦將猶豫自計。”
“善,”丹初頗受觸動,決定變計東進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