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契來的時候,又帶了一大堆的吃食,一樣一樣的給我看,問我喜歡什麼,明明都是我喜歡的零食。這一幕正好被南卜看到,他不動聲色的將風契擺出來的零食一樣樣的收好,然後打包。
風契本來是想說點什麼的,不過,被南卜狠狠一瞪,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憋着嘴,十分委屈的樣子。
“病人就應該有病人的樣子。”我也想說點什麼的,最終被他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只能夠眼巴巴的看着他將那一堆零食扔進垃圾桶裡。
天吶,暴斂天物的人啊,好貴的,這個敗家子……
“微涼,你們……”風契看着我,一臉的疑問。
我知道他想問什麼,畢竟,我也覺得南卜這個人怪怪的,從一開始就好像對我瞭若指掌關懷備至的樣子,而我卻不記得,記憶裡什麼時候有過這樣一號人物。
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
“如你所見,同事關係啊。”我笑笑,伸手將他的頭髮揉的凌亂得像雞窩一樣。
他躲開我的手,嘴裡不滿的嘟囔:“又這個樣子,真不知道誰更像是孩子。”
“我願意做個孩子啊,怎麼,不服氣啊。”我再次朝着他伸出魔抓,將他的臉狠狠的揉的通紅。
“手感還不錯。”我輕聲說。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將我攬進懷裡,我的耳朵貼在他的胸前,強有力的心臟跳動的聲音特別的清晰。
我聞到他身上那種熟悉的,淡淡的菊花的清香。
這是……肖俊薇身上纔會出現的味道,這世上,確實會有那麼兩個人,連身上的味道,都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風契身上的味道要淡一些,那是一種香水的味道,他自制的,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有,我記得他帶我去看過他的實驗室,可惜,他沒能選擇自己喜歡的事業,最終遵從了家裡的安排。
而肖俊薇是不同的,他身上之所以會有那種味道,是因爲他喜歡菊花,他家裡有一個花圃,裡面全都是各種各樣品種的菊花,他尤其喜歡白菊花,那種味道,不僅清新,而且多聞幾下,會有淡淡的讓你覺得苦澀的味道,感覺一下子被淨化了的感覺。
他每天都會去一趟自己的花圃,房間裡也會放一盆白菊花,雖然他的父母總說那樣不吉利,可是,他就是那樣喜歡。
那味道讓我熟悉的想要落淚,第一次,我是真的想哭。
“微涼,我說如果,如果可以,從今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好嗎?”他的手臂緊了緊,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很努力很努力的將眼淚逼回去,我努力用平靜的語氣對他說:“風契,你真的不介意嗎?我總會不經意就將你當成那個人。”
是的,我總是會恍惚的以爲,他就是肖俊薇,那個只向着陽光生長的男孩子。總是想着,他還活着,還好好的活在有我的世界裡,然後遇見了沒有絕望過的我。
風契沉默着,沒有迴應。
我以爲他會憤怒,至少,會說我兩句。
可是,他開口,說了一句話,我以爲自己已經不會再掉落的眼淚,忽然就一滴滴從眼眶裡洶涌而出。
他說:“微涼,從在這座城市遇見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你心裡住了那麼一個人,可是,你能夠讓我喜歡你就夠了,即使你……永遠不會將我當做我自己。”。
我好像看見傍邊正在擦桌子的南卜,那充滿不可思議的眼神,帶着些許怨恨。而那一雙眼睛,慢慢的與另外一個人重合,而重合後的那個人,此刻正攬着我靠在他的胸前,眼中充滿着溫暖的光。
時光回到六年前。
高考來臨的前一個月的一個晚上。
那是柳銘雅又重新讓我相信並期待着可以天長地久的日子,是肖俊薇那個笨蛋還默默守護在我身邊的時光。
早已經兩袖清風的我,只能窩在自己狹小的只放得下一張牀的出租房裡,柳銘雅打來電話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說。
我急匆匆朝着他說的十字路口跑過去的時候,肖俊薇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這個事情,給我打了電話,說讓我不要去,等他。
那個時候的我只是把他當做一個朋友,好朋友,而柳銘雅,他纔是我的王子,我自然不會聽肖俊薇的話,朝着柳銘雅說的地方跑過去。
好不容易找到那裡,才發現,那是一片正在開發的工地,因爲下了雪,所以停工了。在月光下有些恐怖。
我按照他說的進了那一條斑駁髒亂的巷子。
我從未想過,那會成爲我每個深夜驚醒的噩夢。
那個時候的柳銘雅也不過十八九歲,他找了幾個地痞流氓就堵在那裡,裡面是一條死路,我無路可退,幾乎被揍得奄奄一息,衣服也被扯得七零八落。
他不僅要我只是悲秋傷懷的掉掉眼淚,還要毀了我的人,連同我的心和所有的希望。
“你真的就那麼恨我嗎?”我掙扎着,想要從幾個大漢的手裡掙脫,幾乎嘶聲力竭。
他看着我,那樣乾淨整齊的校服,那樣鎮靜的冷漠,與被人壓在身下狼狽不堪的我形成鮮明的對比,聽到我的喊聲,他彷彿是呆了一下,過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的樣子。
“夜微涼,你以爲,自己算個什麼東西。我會喜歡你?別做夢了。”
他說的那樣慢,一個字一個字的烙印在我的心裡,如果說世界上真的有一種疼叫做撕心裂肺,我想,那就是了。
眼睜睜看着他慢慢轉身離開的背影,我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放棄掙扎。
我以爲,我不會活着從那裡爬出來的,肌膚觸碰到冰冷的潔白的雪,那涼意慢慢的滲透我的身體。
我沒有想到肖俊薇會不管不顧的衝出來,他那樣連打死一隻蚊子都不忍心的人,打起架來居然還有模有樣的。
可是,看着他一拳將柳銘雅打倒在地的樣子,看着他被兩個大漢一腳踹在肚子上的樣子,我的心卻是苦澀的。
看着他寡不敵衆倒在地上鮮血淋淋的樣子,我終是泣不成聲。
他最後居然像是瘋魔了一樣,本來被打得無力還手的樣子,忽然就跳起來,不管不顧的隨便抓到什麼東西都敢往人家頭上拍,那種不要命的模樣,嚇壞了幾個鉗制住我的大漢,人,或許骨子裡都是害怕死亡的。
他們都跑掉了,肖俊薇依舊拿着手中不知道哪裡撿來的鋼條揮舞着,而柳銘雅,被肖俊薇一磚頭拍在腦袋上,一片血肉模糊。
雪靜靜的下着,他一步步朝着我走過來,我看到他藏在袖子裡的手在滴血,一滴一滴,在雪白的地面上開出豔麗的梅花,在我面前站定,他伸出手……
我以爲他會拉我的。
可是,他狠狠的給了我一巴掌,那一聲響在寂靜的黑夜裡盤旋在我的腦海中。
“夜微涼,你TMD就這麼犯賤嗎!”他幾乎是哭着吼出來的,眼中不僅是擔心和疼惜,還有一種我不懂得的怨恨。
我被他的模樣嚇到了,一時間愣在那裡。
良久,嘆了口氣,他脫了外套披在我身上,手抖得不成樣子,眼淚直掉。
我想,如果這就是結束,多好。我會選擇愛我的那一個,然後地老天荒。
可惜,我們都知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