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的成績出來以後,我考的一點都不好,看着成績單上自己的分數,怎麼想都想不明白,按照平常的慣例來講,,只要自己把該抄的都抄了,差不多就到了錄取分數線,可能天命如此,我的命運裡就沒有高中的出現。
養父看見我的成績單,覺的無所謂,養母笑着說,這樣多好,不用唸書,可以早點出去掙錢,家裡就不用在給你給錢了。我氣的沒話說,自己在他們家裡生活了這麼多年,花的錢兩個手指頭加起來都能數清楚,而乾的活卻不計其數。
還沒等我從考試的失敗,從學生生涯的影子裡走出來,養父就把我帶到了一家水泥工廠。當時祖國號召發展建設,水泥廠的生意火到爆,大門口的大卡車排着隊的往外拉水泥。
我沒有任何辦法,離開了這個所謂的家,等待我的就是餓死,只能硬着頭皮穿上黃色的馬褂,混進污濁的工廠裡,鑽進滿身汗味的工人堆裡。
每天早上六點就開始從工人宿舍裡起來,洗臉的水是旁邊小溝裡的水,裡面什麼樣的垃圾都有,死耗子,死鳥都會時不時的從水面飄過。接着就去食堂門口領早餐,每人一個大饅頭,加一勺子稀飯,我才十七歲,正是長身體的階段,這點東西哪夠我吃,每天都餓的肚子呱呱呱的叫,只盼着中午快點過來,好可以吃上兩碗大米飯。
不過這米飯也不是誰想吃就吃的,只有你跑得快,吃得快,纔有機會吃第二碗,要不然等你慢騰騰的過去,就只剩下冰冷的大鍋了,配米飯的菜是泡着的鹹菜,夏天天氣熱,這種鹹菜要不了多久就會發酸,所以工人們都會在吃晚飯以後舀一碗鹹菜,不是爲了吃,而是在工頭不在的時候,偷偷的倒掉,這樣才能保證第二天有新鮮的鹹菜吃。
工廠裡的灰特別的大,進去的人都得戴口罩,不過就算戴了口罩也沒多大的用,早上口罩是白色的,下午出來就黑的和鍋底的煤炭似的,就因爲這,工廠裡時不時的就會死人,我去的第一天,一大爺和我一塊裝着裝着水泥袋,一頭就栽在了水泥灰裡,再也沒有起來。
來了幾個人,給拖到了外面,後來我聽說這家工廠的老闆給這大爺的家屬拿了一萬元錢就沒事了,望着暗無天日的灰濛濛的工廠上空,心裡嘆息着人命真的賤薄,也想着難道自己真的就要在這裡過一輩子嗎?
其實養父完全可以把我弄到他的公司去,不管大小他也是個科間主任,安排個
人肯定不是問題,或者讓我去養母的水果攤幫着一塊賣水果也可以,可是他們就是把我安排在了工廠,目的很簡單就是工廠的工資高,我可以爲他們拿更多的錢。
工廠裡只有頭頂上懸着的打燈,再無其他的電源設施,夏天呆在裡面就如同在蒸籠裡一樣,不過好在工廠的老闆還算有點良心,讓工人們兩個小時一換班,那兩個小時對於我來講簡直就是天堂的生活,可以呆在外面盡情的大口大口地呼吸。
在裡面呆了將近一個月,我也逐漸的熟悉了裡面的生活,在高強度的體力勞作下,身體也不在像以前那樣的瘦弱,變得很結實,如果現在讓我去打架,像黃毛那樣的角色,完全可以一打三。
我想就這樣先在裡面呆着,等到自己有點資本了就離開這裡,出去闖蕩,就在我都已經打算好要在這裡面呆一點時間後,有天下午,我正在工作間拿鐵鍬鏟着水泥,工頭跑過來問我,你是不是叫陳琦,我戴着口罩沒法說話,就點了點頭。
“外面有人找你,給你准假三個小時,快點回來。”工頭冷不丁的丟下一句話,就快步離開了,我納悶誰會找我呢,這地方除了養父家裡人知道,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出了工廠,來到外面的待客間,一個夾着黑色皮包,穿着花襯衫的男人背對着我,我摘了口罩,疑惑的問他,我是陳琦,你找我是?
話還沒說完,男人就轉過了身,戴着大黑色的墨鏡,看見我特別的高興,我認了半天都沒認出來,那男的摘了墨鏡,笑着說,咋了,不認識你哥了。
我仔細一看,才發現是東哥,一激動,眼淚就不自覺的流了出來,嘶啞着嗓子叫了聲東哥,東哥完全沒顧忌我身上的灰塵,摟着我說,琦琦,讓你受苦了,哥這就帶你走。
我沒敢摟他,委屈的說,哥,我身上髒,把你衣服弄髒了,東哥拍了我腦袋一下,說什麼呢,你是我弟弟,我能嫌棄你嗎?
出了工廠以後東哥就帶着我去服裝店買了一身的新衣服,看着那些嶄新的衣服,我不敢碰,東哥看見我的樣子就說,看上那件就拿那件,哥有的是錢,最後我挑了件和東哥一樣的花襯衫,拿了條牛仔褲,還在旁邊的櫃子裡取了雙鞋子,除了上次萌萌讓養母給我買衣服之外,這次是我六七年以來第一次買衣服。
接着又去了澡堂,泡在暖呼呼的池子裡,我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多日的疲勞全都不見
了,泡的差不多了,我就問東哥,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東哥就把自己最近的事給我說了一下,他說自己和我分開以後就去了H市,回來以後打聽我的消息,聽說我沒考上高中,通過四大天王他們找了許久才找到我的家,我的養父養母都不願說出我去了那裡,最後還是萌萌悄悄的告訴東哥我的去向,然後就找到了這裡。
聽東哥說完,我一想豈不是養父養母還不知道我已經離開了工廠,如果他們知道了我豈不是會被打死,東哥看出了我的疑惑,就說他給了我養父養母一大筆錢,說我不用在回那個家了,現在想幹嘛就幹嘛。
雖然在那個家裡我過的一點都不好,吃不飽,穿不暖的,可是每天能見到萌萌我就覺得自己心裡能暖起來,現在一想到要離開那裡,想到要離開萌萌,多少都有着不捨。
出了澡堂子以後,我們去了旁邊的飯館,東哥點了很多的菜,看的出來東哥現在是真的有錢,可是東哥只是一個學生,這些錢是怎麼賺來的呢?
喝着酒的間隙,東哥說雖然自己幫你做了離開那個家的決定,但是到底離不離開,還是我自己說了算。猶豫了一下我問東哥,你現在在做什麼?東哥說自己天南海北的幫人家送貨,但是送什麼貨卻又沒說。
傍晚的時候,我和東哥走在天橋上,望着漸行漸遠的夕陽,我心裡猶豫不決,東哥願意帶我出去打拼天下,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我爲什麼還會有猶豫呢?
“人生的機會有很多,選擇也很多,做什麼樣的決定,走什麼樣的路,都是自己掌握的,別人永遠給不了你答案,琦琦要怎樣的生活你自己把握。”東哥背靠着大欄杆,頭仰着向下,這是見東哥以來,他給我說的唯一特別有道理的話。
我看着東哥想了一會兒說,東哥我聽你的。東哥還是沒把頭揚上來,他說琦琦,學我的樣子,把頭向後仰去。
我跟着東哥,做着一模一樣的動作,背靠欄杆,頭向後仰去,雙手也向後垂落,過了好大一會兒,東哥大聲吼着,去特麼的扯淡人生,我也跟着大聲的喊了起來。
聲音沿着橋下的江水流向遠方,一層一層的迴盪,血紅的夕陽慢慢的被低垂的夜幕籠蓋,我直起身子,從褲兜裡抽出了煙,遞給了東哥一根,自己點燃了一根,默默的想着,賺了錢以後又會是怎樣呢?是回到學校,還是就這樣的流浪,自己該何去何從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