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
你好嗎?開學已經四個星期了,我總惦記着給你寫信,可每次拿起筆來,又不知寫什麼好。這麼着吧,我就趁着晚自習作業做完了的空閒,偷偷給你寫封信,權當是聊天,就像你還在我同桌一樣。
這個學期,我的同桌換成了萬全。他不是語文考過倒數第一嗎?這次月考,他居然考了91分,直接排到了第六。所以,這也給了我莫大的信心,原來追上先進,並不是遙不可及的事呀!
昨天我爸爸來了學校,校長和教導主任陪着來教室裡看我,得知我這次月考總分排在11名,我爸爸高興壞了。校長說,他會專門讓幾門功課的老師給我加點班,開點小竈。我估計是因爲我爸爸給學校安排了教師節物資的緣故。每個老師100塊錢,我爸爸還在我們校長面前說,安排學校畢業班的老師今年寒假去南京旅遊,費用我爸爸全包了。校長跟馬老師高興地都跳起來了。
我最近有點壓力的就是幾何。很多證明題的思考方法找不準。過去你在的時候,每次問你,你說得那麼通透、輕鬆,如今,我問老師,老師總上來就是一句:“呀,這麼簡單你也不懂?”搞得我都不敢問了。你要是在多好啊!
另外,這個萬全有點讓人討厭,上課的時候,總拿腳勾我的腳,我狠狠踹過他,最近幾天老實多了。
好了,就要下自習了,就寫到這吧,你多注意休息哦。對了,明天就是中秋節了,要是你在,我會給你帶月餅的,這隻能祝你中秋快樂了!
祝好,一切都好!
方雪兒 1985年9月28日。
下午第三節課間,是傳達室老張頭固定送報刊與信件的時間。班上有幾個同學收到過信件,當然,司依然也想過方雪兒也許會寫給他。可一個月過去,別人收了那麼多信,他一次也沒有收到。逐漸地,他就放棄了這個幻想。“也許她忙,也許她壓根就不屑。”他想。所以,當送信的老張頭隔着玻璃窗戶對教室喊“司依然,信。”的時候,他是格外驚喜了的。踉踉蹌蹌跑到了門上,一把接過信封。信封是牛皮紙的,下面印着“上官鄉政府緘”的紅字,在“緘”字的前面,是鋼筆寫的“方”字。司依然整個身心都沉浸在幸福之中,他期待讀到什麼,又不知道究竟希望讀到什麼。
坐在座位上,避開同桌的王依然,一遍又一遍讀者信。王依然望着伸過頭來的王勇潮,吐了吐舌頭。
王曉玲的一聲:“班長”把司依然嚇了一激靈。
王曉玲是化學課代表,長得白白淨淨,腰肢纖細,婀娜多姿。濃黑而不失清秀的眉毛,高高挺挺卻恰到好處不大不小的鼻子,硃紅的櫻桃小嘴,尤其是那雙大眼睛,神采飛揚。按班上男同學私下評定,王曉玲班花當之無愧,校花幾可摘魁。所以,上化學課的時候,李老師每次提問,大家不用懷疑,知道點名回答問題一定是王曉玲。爲此,至少有四五位男生背後沒少罵化學李老師。
對於李老師,司依然也有說不出的厭惡感。
這是一個三十三四歲光景的老師,金黃色的眼鏡框夾着的800度的近視鏡片,遮掩不住他賊一樣的目光,看男生,他的目光是不屑;看女生,他的目光總讓人聯想到“壞人”、“邪惡”、“色眼”等等形容詞。每次他上課,穿戴極爲考究,筆挺的西裝,鮮紅的領帶,鋥亮的皮鞋,閃閃發光的金錶,尤其是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每次都噴了不知多少髮膠,油光發亮。而且他愛噴香水。第一次上化學課的時候,司依然聞着李老師身上的香水味是享受的,可隨着每次看到他齷齪的眼神,尤其是聽多了同學的議論,司依然愈加憎惡這香水的味道。
“王老師,叫你去他辦公室。”王曉玲說完這句,一陣風一樣回了自己的座位。留下一股熟悉的香水味,與李老師身上是一樣的味道。
“司依然,下個禮拜的班會,我決定做班長競選。你做做準備。”王春來滿目的關愛,儘管他僅僅比司依然大6歲,卻是完全隔着一代人一般。
“王老師,謝謝您關心和幫助,我會做好準備的。”司依然認真地說。
“我不擔心你競選班長的事,我主要想問你,團支部書記你看王依然合適還是王勇潮合適?”
“王依然。”司依然不假思索,立即就說,“王依然有擔當,有魄力,大家挺喜歡他的。”轉過話頭,司依然又說起王勇潮:“王勇潮愛打抱不平,雷厲風行的。可他成績始終倒數第一,您看這次月考,他每門功課都不及格,恐怕難以服衆啊。”
王春來說,擺了擺手,示意司依然別說下去,“有些事,你還是孩子,不太明白的。”
“我怎麼不明白?他爸爸是縣長嘛。”司依然脫口而出。
“老師您定,我都聽您的。”司依然說。
晚自習的時候,王春來在教室裡宣佈了一個決定:“下禮拜一的班會,將開一場班長競選會,有競選意向的同學,把名字報到司依然那裡,另外,班委會的學習班委、體育委員、生活委員、文藝委員也可以報名,把名字報到司依然那裡。團支部書記職務,我提議由王依然擔任,大家如沒有什麼意見,就鼓掌通過吧。”王春來說完,教室裡就想起了熱烈的掌聲。司依然連忙站起來,把手指放在嘴巴上“噓”了幾下。是啊,整個校園都在晚自習呢,這掌聲會傳很遠很遠的。
下晚自習的時候,報名參加競選的名單彙總,張耀武競選班長,王勇潮競選體育委員,王曉玲競選學習班委,張峰競選生活委員,宋安競選文藝委員。當然,在競選班長的名字中,司依然也在列。
班會課上的競選演講,最終變成了司依然與張耀武之間的直接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