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邊的焦急,這邊,秦安南倒是安安靜靜躺在江夫人的臥房。
江夫人知曉後就連忙派人請了大夫來診斷傷勢,雖說先前血留了不少看着着實令人憂心,但好歹沒有傷着要害。
只是胸口上這麼受了一劍到底還是元氣大傷的,眼下也只能處理好傷處喝些溫補的方子。
江夫人使勁拍了拍桌,面上閃過一絲兇狠。她擡頭朝江定北望去:“查出來是誰幹的了嗎?”
江定北到有些爲難,前頭他急着在意秦安南有沒有出事,讓那兩個漏網之魚跑了,只斬掉一個,除了身上的錦囊也沒什麼線索。
於是被他扯下順走了,眼下就這麼拿出來擺在了桌上。
江夫人接過,抖落出裡頭的東西。一小瓶金瘡藥,幾枚飛鏢,沒什麼稀奇的,殺手常備挺正常,倒是看不出什麼線索。
找不到頭緒,江夫人自然有些心煩。她這纔回京見着了故去好友的女兒,還沒來得及護她什麼,眼下就突遭這種橫禍。
找不着仇人,江夫人當然煩躁,幾枚飛鏢在她手裡把玩來把玩去,鏘鏘的發出聲音,金屬的光澤飛快流轉。
刀片與刀片的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姜舒玉嘖了一聲,倒是感嘆了一句質量好。
無心之語,倒是落入江定北耳中。他接過母親手中的飛鏢細細打量着,掂了掂分量,終於覺出些不對來。
“這質量是不是太好了?居然是用玄鐵打造的。”江定北皺起眉,哪有殺手這般大手筆,用玄鐵來鍛造,工藝還很好。
對方身後的人物,定是非富即貴的。
“是嗎?”江夫人聽兒子這麼一說,也覺出幾分不對來,“叫你爹來看看,他應該能認出來。”
不多時,江侯爺就來了。
原本二丈摸不着頭腦的,待細細看過這飛鏢,眉眼突然就沉下來了。
“這是皇家的標記。”他指着中心一個小小的徽號道,這材質和手藝,是皇宮鍛造的標準。
他不由得看向榻上的秦安南,好似明白了什麼。
“皇家嗎?安南和他們,應該是沒有什麼仇怨的吧,若是小打小鬧,也不至於下這種毒手。”
定遠侯江柏顯然是知道一點內情的,眼下就皺眉了,略有些遲疑道:“應是大皇子做的。”
爲什麼?母子倆顯然都不明白。
江柏有些滯澀的開口,他有些不忍心的看了看榻上的人繼續道:“秦家是大皇子一黨。”
“那不是更不應該——”江夫人話未說完,突然被江定北扯停了。眼下這麼一說,江定北也明白了。
秦家雖是大皇子一黨,但安南的母親魏明微是平南伯府的嫡小姐。
平南伯府這些年隱於官場,子孫多是些閒散官員,未曾涉及政權中心,這樣的家族,分明是不怎麼起眼的。
壞就壞在平南伯府,從官場轉到了商場做起了經商的生意。
魏家也算是富甲一方,又因有女兒嫁給五皇子做側妃,就支持了五皇子,成了五皇子黨派,是五皇子背後的重要財源。
打點關係結交官員,都是需要銀錢來支撐的,五皇子黨派有這麼個家族,已經足夠讓大皇子心急了。他這才趕緊許諾秦泓拉攏秦家發展勢力。
秦泓是刑部尚書,那是管理刑法的,提審監禁問斬都經刑部,滿朝文武都是諱莫如深無敢得罪。
況且這樣的人,還兼任軍部二把手,雖是文職,但秦泓曾是已經夠格封將軍的人,自是在軍部有一定影響力的。
拉攏他,一小部分軍權和政權就到手了。
這樣的人才,好不容易拉攏,卻因爲一個女兒和五皇子一黨沾親帶故的。
大皇子要的是絕對的忠誠,自是不能放過這種隱患,所以自然也就親自出手解決掉這個隱患了。
但是...江定北眸裡夾雜着不解:“那麼,大皇子這般不留情面對她下手,秦泓知道麼?還是他早就默認了?”
定遠侯嘆口氣,眼裡有些同情:“我想...秦泓也許是知道的。就算不知,但肯定也做過選擇。”
“大皇子敢這般明目張膽下手,若是不經秦泓同意怕是會生出隔閡,他費盡心思拉攏了秦泓難道會任由他起這樣的衝突嗎?想必是問過秦泓了。許是秦泓默許了自己又下不了手,大皇子纔派了人。”
“所以——”江夫人的話到一半,另外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
“所以,我父親選擇放棄了我,是嗎?”討論得起勁的江家一家子還正坐桌前,未曾注意身後的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更不知道,這番話她聽了多少。
江夫人收住了話頭,急急安慰她道:“安南,這只是..可能,你父親也許..也許不知道,也許不是出自本心——”
剩下的關切話語,秦安南已經聽不進了。
是啊,是說哪裡奇怪,一向不關心她的秦泓,會在這次上香前難得囑咐她,難得施捨些柔情於她,原是因爲..知曉她會一去不復返嗎?
虧她還因秦泓的這點子關心亂了心,破天荒地的誠心誠意爲他祈了福,得知了自己名字的含義還想着早早回府同他好好說話好好溝通。
可原來打一開始,秦泓就放棄了她,就...沒想讓她回來,是嗎?
是她這個女兒,沒能活成秦泓期待的模樣,沒能是他的驕傲,只會給秦府抹黑,所以他就這樣毫不猶豫的放棄了她,棄之如敝履,去表忠心,去換他秦府滿門榮光了嗎?
秦安南做不出任何表情,就只是,呆呆愣愣的坐在那裡,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進去。
只有江定北看到,她眼裡燃起的那些希望的光,那些渴求的光,那些得知父親喜愛後小心翼翼欣喜的光,此刻一寸,一寸的黯淡了下去,直至無影無蹤。
他又習慣性的蹙起眉。
潑婦渴求的親緣,如今看來,倒是前路漫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