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敏,”飛鳥稍稍拉扯橋本的衣角,小聲問道,“你是不是還在想媽媽的話?”
飛鳥媽媽離開後,橋本便帶着飛鳥買票進了富士急,兩人玩樂的心並不重,難免有些心不在焉。
只是自己竟然會被小飛鳥反過來關心,橋本還是覺得奇妙。一般狀況下這應該是反過來纔是。
她點點頭,然後卻又搖頭,“伯母的說法可能對,但我一直以來都是那麼過來的,現在讓我去看開一點也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
“那是真的嗎?”
“什麼?”
“娜娜敏說自己大學時過的很窘迫,沒有思考生存以外其他事情的心力,連加入乃木阪也是因爲有免費的盒飯供應。”
橋本抓了抓臉頰,苦笑,“要說的話,的確是真的。”她現在有些後悔當初採訪的時候把這事說出來,現在回頭想想似乎有些賣慘的嫌疑,雖然她的本意不是這個。
當年的她莽撞倔強,越是被反對,越是不被看好,她就越是想要證明自己可以。
爲了自己的堅持,她來到東京,勤工儉學,日子過得拘謹而苛刻。她很擅長自我安慰,所以自我催眠般地自我暗示,自己沒有後悔。
可她真的沒有後悔嗎。
同時打着幾分工,因爲早出晚歸的作息會打擾到舍友,他專門外出租了間狹小而擁擠的公寓,晚上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小窩,還要埋頭苦學直到深夜纔敢睡下,唯恐耽誤了大學的課程。
她想要早早地長大成人進入社會。她想要自力更生不依靠任何人地在這座冷漠又包容的城市生活下去。
她放棄了多少東西。在大學看着同年齡的女生穿着好看時尚的衣服,討論着緊跟潮流的話題,聚會part,和不同的人交往,晃着自己貼滿水晶的手機。
她不羨慕這些具體的行爲,她羨慕她們能夠自我放縱的從容與自由。而她則每天被房租學費和生活用度追趕着,只要稍稍停下,轉瞬之間就會被這些冷漠無情的東西淹沒。
可能現在也是一樣吧,她對五更和西野的氣憤中多多少少混雜着對她們敢愛的羨慕,這是一件十分需要勇氣的事情,敢於表白愛意的西野,和,敢於接受這份愛意的五更,她們兩人都讓橋本羨慕。
小飛鳥將手伸到橋本掌心,橋本下意識地握緊她。
“大家都在哦,”小飛鳥眨巴着靈動的眼睛說道,“雖然現在鬧了些矛盾,但大家的心都還在一起,所以,娜娜敏如果……如果覺得爲難的話可以和大家一起商量的。”
她應該是很少安慰別人,明明是撫慰的話語,說出口卻帶着一旦點撒嬌似的嬌弱。
橋本笑着用另一隻手摸摸她的頭。
小飛鳥仰着腦袋,並不排斥橋本的動作,反而十分舒服地閉上眼睛,像個貪戀主人寵愛的小貓一樣。
“飛鳥。”
“嗯?”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小飛鳥睜開眼睛,像是在詫異橋本爲什麼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同時有些害羞又有些好奇地盯着她看,“娜娜敏沒談過戀愛嗎?”
橋本抿了抿嘴脣,沒有回答。半晌之後纔開口道,“我啊,以前有在便利店打過工。”
小飛鳥歪着小腦袋靜待下文。
“和我同時段值班的男生,個性活潑開朗,見誰都會溫柔地笑着,什麼時候看見他都會讓人心情轉好。他說自己以前是住羣馬的,爲了完成自己的夢想纔會在高中畢業後來到東京一邊打工一邊學習。他是個很聰明的男生,懂得說話的技巧,店長,經常來店裡購物的顧客都很喜歡他。”
“娜娜敏也是嗎?”小飛鳥問道,“娜娜敏也喜歡他嗎?”
橋本拍了拍小飛鳥的頭,示意她繼續聽下去。
“某天便利店進貨的時候,在倉庫裡,男生關上倉庫的門,把燈按滅,問我對他什麼感覺,我以爲他是在開玩笑,直到他再次重複我才明白他是真的。他身高接近一米八,皮膚是那種健康的小麥色。”
“像麥麥那樣?”
“……”
橋本敲了下她的腦袋,稍作懲罰。
小飛鳥有些委屈地抱着腦袋,“那娜娜敏你同意了沒有?”
橋本搖了搖頭,“我覺得突然啊,也覺得詫異,這樣一個開朗溫和的男生竟然會在黑暗中發出那種顫抖的聲音。我能感受到他的期待膽怯慌張,種種的情緒混在在顫抖的聲調中。我當時想,喜歡不應該是那種美妙而美好的東西嗎,爲什麼在告白階段展現的就是這樣的卑微而又普通呢。”
“他屏住呼吸,唯恐錯過我的回答,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我的身上。就好像自己不存在了一樣。說到底愛情就是這樣一個東西,”橋本笑道,“它把一個愛笑的男生變成了黑暗中一粒塵埃,它把單純的強大變成複雜的弱小,把超脫的俯瞰變成低微的仰視……”
“可是,那個男生踏出了自己的舒適圈,爲了娜娜敏。”小飛鳥突然出聲道。
橋本的思路被打斷,她緩了兩三秒纔看向小飛鳥,“飛鳥你說什麼?”
“那個男生可以選擇不向你表白的,”小飛鳥認真地說道,“這樣的話他什麼都沒有改變,在娜娜敏的心裡還是那個愛笑的人,可是他選擇跨出了自己的舒適圈,正因爲如此,所以娜娜敏纔會發現他的弱小。”
“我覺得娜娜敏有點卑鄙。娜娜敏站在自己的舒適圈內對男生進行評價,這本身是不公平的。而男生願意把這種弱小袒露在娜娜敏面前,袒露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我覺得這恰恰是一種強大的表現。”
說完這段話,小飛鳥偷瞄了眼,陷入沉思的橋本,小聲補充道,“就像麥麥一樣。”
橋本回過神來,捏着小飛鳥的臉頰笑道,“好啊,飛鳥你也長大了,都開始拐彎抹角的教訓我了。”
“我纔沒有……我……我只是覺得麥麥有點可憐而已……”
“你們什麼時候統一戰線了,我對你這麼好,飛鳥你不應該是站在我這邊的嗎。”
“因爲,麥麥和我一樣啊,”小飛鳥揮舞着雙手抗議道,“喜歡一個人卻要憋在心裡的感覺是很痛苦的,飛鳥我也算是深有體會了。”
“是是是,這一點上你是大前輩,好了吧。”
橋本笑着鬆開雙手,微微抿嘴。
說的也是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