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選拔組的成員來到了一個叫做谷村町的小城鎮。
四下望去都是乏善可陳的景色,但對在東京見慣了高樓汽車的五更來說,還是這種適宜到有些溫吞的風景更適合她。
原本在旭川的時候,她就鍾愛那種毫無新意的街道,熟悉的人羣,故鄉一切都被浸染上情感的底色。在那樣的生活中再有趣味的新,也帶着一絲姍姍來遲的慌張。
田野間追逐打鬧的孩子,寥寥無人的街道偶然遇見的老人,在這個名叫谷村町的小城鎮中,五更等人的到來,應該算是爲數不多的一次能調動大家興趣的意外吧。而她們將在這裡進行13單表題曲MV的拍攝。
13單《此刻,有了想要傾訴的人》,西野七瀨和白石麻衣擔任W CENTER的單曲。
五更之前看過MV的劇本。
大致意思是在谷村町的地方,有一個聾啞女孩(西野飾)不小心撞見了在舞蹈教室進行練舞的一羣女生,她羨慕於少女們看起來開心快樂的相處,卻礙於自卑只是遠遠看着未曾靠近。這一切被隊伍中的領隊(白石)看在眼裡。
白石在意形單影隻的西野,主動和她交流,學習手語,帶她一起跳舞,消除了彼此間的隔閡。可西野的父親因爲工作原因全家要搬到國外生活。從那後西野便不再去舞蹈教室,主動疏遠了和白石等人的關係。得知這個消息後,白石帶着隊伍成員主動地去找西野,卻被西野一次次地拒之門外。
終於離別的時候到了,白石帶着大家一同來到車站,與西野最後一次跳了舞。幾人在電車的離去中告別。
這是一個稍微有點傷感的小故事,單純卻又美好。西野爲此學了好幾句手語備用。擔心演不好這個角色,在網上找了很多關於聾啞人的電影紀錄片,拉着五更陪她一起看。
只是五更實在不感興趣,便縮在沙發上,捧着小說讀。西野也不在意,她只是需要五更這樣陪在她身邊而已。
那天,西野借了不少的卡帶和DVD,她們從結束訓練後的下午,一直看到半夜。五更伴着燈光讀書,耳朵裡塞着隔音的記憶海綿,電視發出的聲音對她的影響微乎其微。
偶爾手臂會被沉浸劇情中的西野連着拍了好多下。
電視的光映在西野璀璨而溫潤的眼眸中,看着電視中備受欺辱的女主角,西野的心也象是被揪緊了一樣,半張着嘴,微皺眉頭,露出一種混雜着憐惜擔憂與心疼的神色。看着這樣的西野,五更甚至忘記了時間,她感覺內心被狠狠地觸動了下。
她想到了往日自己一人癱坐在沙發中的場景。風吹動窗簾,陽光傾瀉在客廳的地面上。哦,對了,或許還有風鈴。風鈴掛在陽臺,即便是微風也能攪動細碎清涼的聲響。
這是五更所能想到的最舒服自在的午後,沒有訓練,沒有工作,沒有擾人的電話短信,只有她一個人,和看不完的書,以及一切美好卻免費的事物。
她無數次地幻想自己最舒適最理想的未來,這算是最深刻也最有實感的一個。她曾以爲這個畫面場景是足夠富足的,把自己所能想象的美好的東西都在裡面。現在她才察覺,僅僅這些是遠遠不夠的。
她擅自地將西野安置在自己身邊,穿着短褲與襯衫,蜷縮着光滑的雙腿,雙臂環繞着抱在懷中。她不需要做些什麼,只要五更看書累了,移開視線,能看到西野面向她,臉頰擱在膝蓋上,溫柔地笑着就好。
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嘴脣上,鼻子上,眉毛上,灑在五更所注視到的所有地方。西野就像是要融化在那片光亮之中一樣。
五更或許會主動把頭靠過去吧,雖然在現實中她很少這樣做,但在未來可說不定。
然後,她會嗅到西野身上的香味,那種她很熟悉的香味。五更曾和西野用過同款香水,可卻很難在噴灑的氣味中找到西野的影子。那種把她柔和地包裹着的安心感,像是在說“一直呆在這裡也沒問題”的包容與幸福。
五更想,一定是西野的體溫混在了香水的氣味中,所以這味道纔有了足以浸染人心的力量。
也許西野會問她,書看完了嗎。
嗯,還有一點。
有趣嗎?
很有趣哦。
那小宵講給我聽吧。
好啊。
五更會給西野講書中的故事,又或許,書中寫的正是她們兩個人的故事。
然而現實是,西野先靠在了五更的肩膀上。那是在電影結束的時候,屏幕上滾動着演員表。
她還以爲西野會說些什麼,可是等了許久也沒有動靜。
“娜醬……”
五更小聲地叫她,耳邊逐漸傳來均勻而輕緩得吐息聲。五更微微側過頭,她看到西野俊秀的眉眼,以及向雪地裡雪丘般隆起的鼻子,嘴脣時常像被露水打溼的葉子,散發着朝氣與青春。
五更緩緩地合上書本,然後用手撐在沙發上,想讓西野倚靠得更舒服些。再稍稍地講腦袋放在西野的頭上。這一切的動作她儘量放輕放緩,唯恐驚擾到身邊的小動物。
電視屏幕中映出她們相互依偎的身影。
五更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
即便未來不按照她設想的那樣呈現,但只要她們還配在彼此的身邊,五更就覺得幸運。
她輕輕關掉了落地的檯燈,頗有些費力地拽過一旁的毛毯,輕柔地披蓋在兩人身邊。
她一邊想着這或許就是她期待的未來吧,一邊沉沉睡去。
次日早晨,兩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落枕。西野抱怨着五更應該叫醒她的,五更只好一邊笑着道歉一邊幫西野捏着肩膀脖子。
“謝謝。”西野突然說道。
“嗯?哦,不用謝啦,說到底,我昨晚直接睡過去確實不對,今天還有MV的拍攝,萬一我們都感冒都不好了。幫娜醬按摩算是賠罪。”
“不是啦,”西野稍有些埋怨的聲音,“我不是爲這個道謝啦。”
“那是什麼?”
西野手指輕輕拂過毛毯的一角,“笨蛋。”
她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