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自己的衣服大多都是網購,五更也想跟風,卻被堅決制止,理由是實地操作才能讓五更學到更多的搭配方面的小技巧。
五更不知道,其實西野只是想趁買衣服的機會和她多出來約次會而已。
說回小飛鳥,她雖然嫌棄的表情一覽無遺,可拿人家手短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在五更幫她挑了一件類似款式的淺粉紅的外套後,五更不知道對不對她的審美,畢竟小飛鳥平時穿着還蠻幼的,不過看她在鏡子前左三圈右三圈地轉,應該不至於討厭纔是。
“你,你看什麼看,不準看!……也不準笑!”
小飛鳥兩隻小手擋在五更面前,羞赧地挑着眉毛。
“笑都不讓笑,我還花了錢呢。”
“……反正就是不準笑!”
“是是是。”
店員看的強忍着嘴角的笑意,也覺得有趣。
問題是,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看着有趣的事,落在自己身上,就不一定是那麼回事了。
五更聳聳肩,她也怕丟人,不敢和小飛鳥多做糾纏,只好順着她的心意,在櫃檯處付了賬。這件衣服還是自己說提前給她的生日禮物,磨了大半天才願意收下。送禮送到自己這麼卑微,也算是少見,五更不禁在心裡嘆氣。
不過看着小飛鳥穿上自己挑的衣服,心裡莫名地有種成就感和滿足感,西野估計也是因爲這樣,才頻繁地讓五更試換衣服。不過五更看小飛鳥多少有點母親守望女兒的心態在裡面,就是不知道小飛鳥認不認她這個媽。
出了不少錢,有些肉痛,五更心裡卻冒出想多給小飛鳥買兩套衣服——不是這種簡單的外套,連衣裙那種,更女孩化的服裝——這種應該類似於給遊戲人物氪金換裝的心情慾望。
嗯。五更十分善於觸類旁通。
穿了裝備的五更和小飛鳥重回街頭,冷風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
這一次小飛鳥也沒再嘴硬說些掃興的話,悶頭跟着五更往電玩店的方向走。
這裡補充一點。
五更雖然腿短,走路卻出乎意料地快。這可能跟她,小時候放學沒什麼能一路陪着回家的朋友有關。路上總是想着快點回家看書,小短腿邁得飛快,幾乎趕上競走了。
這個習慣直到當了偶像也沒能改過來。錄節目的時候,總是有意識地注意,放慢腳步,迎合身邊成員的速度,私底下往往忘了這茬。
五更走着走着才發現身邊沒人,回頭一看,小飛鳥落後她半個身位,幾乎是小跑着纔跟得上她的步伐。
“腿短還走這麼快……”小飛鳥憤憤地吐槽。雖然她自己也沒長到哪裡去。
這五更倒真不好反駁,總不能說上學時沒朋友,鍛煉出來,這是孤獨的速度。也太悲傷了點,小飛鳥絕對會記下來以後在節目上當庭廣衆地嘲諷她。
電玩店在三樓,五更曾被生駒帶去過一次,地方倒是挺大的,能夠想到的遊戲設備都有,只是要進去需要經過左拐右拐的走廊,牽上貼滿了遊戲的宣傳話,偶爾能看到附近咖啡館的廣告單,好幾個扭蛋機立在走廊口,和上次來的時候,沒什麼差別。
五更疑惑於爲什麼不把這些搬進去,還方便通行些,再說店裡的空間也足夠。
小飛鳥蹲在店門口的扭蛋機前,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看。
那個扭蛋機上的貼着主題宣傳畫,好像是殭屍題材的手機玩偶掛件,分爲逃難者與殭屍兩個陣營,各百分之五十的比例。
“你喜歡這種?”
五更有些難以理解,未央奈喜歡她倒能夠理解。
“這個。”
小飛鳥指向宣傳畫,笑着擡頭看向五更,“……感覺逃難的人,表情都好傻。你看這個,眼睛都歪掉了。”
她說的是一個襯衫髒髒的滿頭大汗做奔跑狀的中年男子,限於成本,表情相當崩壞,看不出他是在哭還是在笑。
五更實在GET不到有趣的點,可見小飛鳥沒有要移動的意思,還是出言問道:
“想玩嗎?”
小飛鳥點點頭,手攤開伸的老高。
“給我錢。”
好吧,比起這個扭蛋的有趣點,小飛鳥的腦回路更讓人迷惑,給她買衣服還知道矜持地推讓,現在直接伸手要錢也不覺得尷尬。
五更摸出硬幣交到她手上,“我可沒多少硬幣,我們還要進去換呢。”
“我知道,就扭這一次。”
小飛鳥把三枚一百元的硬幣投進去,咔哧咔哧地轉動旋鈕,吧嗒一聲,扭蛋掉落,小飛鳥眼睛一亮,迅速掏出來打開。
表情一瞬間變得十分嫌惡,把手裡的東西推到五更懷裡。五更一看,原來抽到了殭屍一方的角色,髒兮兮破破爛爛的西服,以及臉上裸露的骨頭與腦漿,五更慶幸這模型做的劣質模糊,不然噁心度還要再上升幾個點。
她雖然也看恐怖片,卻不像未央奈那樣喜歡殭屍惡鬼殺人犯之類的東西。
“這個造型……口味確實有點重。”五更都有點不想接這玩意。“你還玩嗎?”
再怎麼說也是花了錢的,送給未央奈總比丟掉好,五更把它裝進包裡。
小飛鳥皺着眉搖頭,看樣子是被噁心到了。就是嘛,偶像玩夾娃娃機纔是王道。
小飛鳥起身看向五更身後,然後小跑着越過五她往電玩店裡探頭。
“你不是沒來過吧?”五更走過來。
“你以爲我這十五年是在荒島上渡過的嗎?”小飛鳥瞅了她一眼,“只是沒來過這一家而已。”
“也是,位置有點偏,不過生駒好像來過不少次。”
“誒,這樣啊。”
見她對這個不感興趣,五更便沒多說,“進去玩玩吧,我請客。”
五更大方的態度觸動了小飛鳥警覺敏感的神經,她稍稍後退半步,上下打量五更,視線中審視的意味十分明顯,像是在觀察某種珍稀動物。
“……又是給我買衣服,又是請我打電動……臭五更你到底什麼企圖?想要收買我嗎?”
“我收買你?”五更被她幼稚的警惕逗笑了,“我有收買你的閒錢還不如捐紅十字會呢。”
“誰知道你個壞蛋抱着什麼樣的心思,要是爲關於娜娜賽偷親你的那回事的話,別擔心,我還誰都沒告訴呢。”想來想去也就這一件值得五更心心掛念。
“啊啊,那件事啊,”五更先是迷惑了下,接着恍然大悟。
她有些啞然失笑,“你不說我都快忘了,雖然保守秘密很重要但今天其實主要是爲你。”
“……什麼意思?”
五更伸手拉着小飛鳥往自己的方向靠。
“你、你幹嘛?”小飛鳥剛要有動作,就聽五更小聲地對着她身後道歉:“不好意思。”
原來是小飛鳥擋住了進店的客人。
“……”
“先進去吧,別堵在門口了。”五更說道。
小飛鳥呆呆地點頭。
“飛鳥醬你今天一天都有些不對勁,”五更邊走邊說,“我以爲你只是惡趣味發作故意找我茬而已,但總覺得不對勁,錄完節目情緒又低落。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啦,但陪在你身邊這點還是能做到的。”
“……”
“啊,我的意思不是讓你一定要把煩惱說出來,只是有個人在身邊,總比自己單獨待着要好些。”五更想到,出道單時,那個躲在換衣間偷偷抹眼淚的西野,越發地體會到大家都是各懷心事地生活着。
在每個人各色的笑顏之後隱藏着什麼樣的心酸與苦楚呢,以她淺薄的眼力根本無法將之看透。只是,只是至少在她能捕捉到的距離內,她不想放任這些憂鬱沉澱發酵。
換做以前,五更她根本無法想象這樣的觀點竟會深深紮根在她的腦海裡,如今她與很多人建立了聯繫,愈發地認識到這些羈絆的深刻與珍貴,事到如今已經無法輕易地脫身了。
“就像之前在車上說的那樣,”五更說,“飛鳥醬,你要是不能每天開開心心的,我會很困擾的。我是真的這麼想的。”
“我也希望你能當真。”
小飛鳥張着嘴,卻遲遲發不出聲音。五更的話,像是注入身體內的凝滯劑,動作變得僵硬笨拙。她有些同手同腳地跟着五更。
那些難懂難明的少女心事,化身成煙雲般朦朧的浪漫,像是巨大的氫氣球,在一切尚未解明之前,帶着她飛過厚重的雲層,遼闊廣遠的天空,直至深邃無盡的宇宙。
反正她對誰都是一樣的說辭,隨便相信就是上當受騙。對,沒錯,臭五更就是個不得了的大騙子。
不能相信她的話……我、我飛鳥纔沒這麼天真呢!
打起精神來啊,齋藤飛鳥!拿出你的驕傲和榮耀!
想想人類這一種族的發展演化史,災難,戰爭,饑荒,疫病。如今六十億人口在地球上繁衍生息,地球存在了四十多億年,並且還將繼續存在下去,人類存在的時間不過是這時間長河的浪花中濺出的一滴水屑。太陽系有八大行星,最大的木星面積是地球的1321倍,而銀河系中,類似太陽系的恆星系有一兩千億個,宇宙中像銀河系這樣的大星系有兩萬億個……
這麼廣闊的世界,這麼廣闊的宇宙,別說臭五更,地球在這種廣闊面前連塵埃都不是,我幹嘛要爲了她幾句話心神激盪啊!
“……哼!”
小飛鳥吸了一口氣,多少接管了些身體意識的控制權。她急於證明自我的堅固,急於證明自己的意志堅定不受動搖,她故作輕鬆地甩了下頭髮,拿出在團裡耀武揚威的精神勢頭,仰着小腦袋開口:
“臭五更,我可告訴你,你對我再好都沒用,我纔不會像……”
像……
……誒?
好不容易纔連通的線路又因電流過大而過載。
氫氣球破了個洞,她從高空中緩緩地落回地面。所有的幻想期待直指向一個固定的結論。
小飛鳥突然停下腳步。
“嗯?纔不會……像什麼?”
五更回過頭,小飛鳥像是靈魂出竅一般怔怔地看着她。
纔不會……像日芽香那樣……傻傻地喜歡你呢……
小飛鳥嘴脣輕輕開合,眼眶很快就紅了,她抽了下鼻子,強忍着眼淚。
“誒?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就哭了?”五更手忙腳亂地掏出紙巾。
——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啦。
中元的話小飛鳥還記得。
感情的事哪裡有什麼正確選項,她急於想從日芽香那裡瞭解事情始末,是源於自己的好奇心,還是想有個失敗的參考好警醒自己儘快從這段難以獲取的感情中抽身而退——在一切還來得及之前。
電視大樓前,中元那個意義難明的眼神,是想傳達出什麼訊息呢。
電玩店內,略有些嘈雜的環境中,沒有浪漫,沒有刻意營造的氣氛渲染,煙花未曾炸裂,背景音是遊戲機無序的按鍵聲以及遊戲的音效聲,不知哪個這麼晚還逗留的小鬼興奮地大叫:“太好了!終於通關了!”
小飛鳥閃開五更幫她擦眼淚的動作,咬着嘴脣,既哀怨又惱怒地瞪了她一眼,反倒讓五更心中一跳。
“飛鳥醬……”
“我、我回去了!”
不等五更反應,小飛鳥匆匆地甩開她的手,抱着懷裡的小包,慌不擇路地往店外跑,差點撞到進門的客人。
“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