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多關注下生駒的情況吧,別急着做決定。
走廊內,五更的心情稍微有些煩躁。聖誕聚會上生駒欲言又止的樣子再次浮現在她腦海。
——如果是小宵的話,就算把我換掉也沒關係的,反正我——
反正什麼啊,生駒。事情不是這樣的解決方法吧。
五更加重了腳步。
——
五更下樓與等她的生駒三人匯合,一同回家。
說起來,四人回家的路線並沒有多長的重合距離,從大樓出去,沿着長長的阪道,走個十多分鐘,和搭乘巴士的生駒高山分別,再五六分鐘,就到了最近的地鐵口,五更和西野在這裡分開。
並不是一定要結伴回去的距離,只是生駒堅持。練習的日子,如果四人之後沒有工作,都會一起,有人臨時有事,時間不久,也會稍作等待。就像五更這次。
走上十分鐘的路程,期間生駒插科打諢耍寶逗樂,談到西野感興趣的話題,她也會興致勃勃地插入話題,高山時不時的說一些團內趣事,這個時候五更才能順着話題說上幾句。畢竟她對動漫瞭解不多,在生駒的瘋狂安利中也才補了幾部番劇而已。
每一天,四人的相處幾乎都是這樣的分工。仔細想想,生駒似乎並未說過自己的糾結和抱怨。一單,二單,三單。每次在節目中當選CENTER的時候,她都顯得憂心忡忡,雖然嘴上說着努力責任之類的話,卻總會透露出一種焦躁與不安的情緒。
五更出道單站在三排,在舞臺上看到的多是她有些瘦弱的背影。四單五更站在她身邊時,生駒已經堅定了許多,近一年的歷練,她已經逐漸變得自信從容了。與年初那個站在AKB舞臺上留着眼淚宣言的少女判若兩人。
可能她本人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站在最前方的她與各種各樣的東西做着對抗,卻沒發覺自己悄然的成長。那個在最終甄選膽怯地插入別人的話題,悲觀地看待自己的少女,已經帶領着乃木阪46走過了一年的時光。
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偏偏她自己並未察覺。
到了站臺,生駒和高山上車前,五更下意識地拉住了她。
“……小宵?”
“啊……不好意思!”
五更慌張地鬆手。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她完全沒有頭緒。
但在生駒上車後,車門關閉的剎那,五更還是忍不住大聲地問:
“昨天晚上你想說什麼!生駒!”
車窗內的生駒疑惑地看她,指了指耳朵,似乎並未聽清。
五更又大聲重複了一遍,這時車已經緩緩開走了。
“小宵……”
西野大致察覺到了一些東西,輕輕拍她的背。
知道了答案又怎麼樣。她們能做到的事極爲有限。
五更在原地站了一會,調整了心情,才轉頭對西野笑道:
“……回家吧。”
之後的一段路,西野和五更沉默了好幾分鐘。
“……今野桑和小宵說了什麼嗎?”
“……嗯。”
唯一的問題,五更也敷衍地擱置了。
地鐵站臺兩人揮手分別。
地鐵上,五更才收到生駒姍姍來遲的短信。
“沒事。”
“我會努力的。”
不知該如何迴應的五更,打出了“加油!”。想了想,刪除。
“嗯,沒事的。”
“有什麼事可以隨時和我商量的。”
“做你自己就好。”
五更寫了很多回復,在發送前又全部刪除。
她看着手機屏幕,覺得文字能夠傳達的情感實在淡薄而有限。
隔了十多分鐘,她才把消息發送出去。
然後,她撥通了南鄉的電話。
——
巴士上。
“生駒醬,”高山說,“你可以找個合適的機會和大家說一說自己的想法的……小宵,她很擔心你。”
高山在車上聽到了五更的喊話,雖然聲音很小,但還算清晰,生駒應該也是。
四人中,高山陪生駒的時間最多,所以多少了解一些她的煩惱。上次之所以打斷生駒的話,是因爲那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機會,何況生駒有些激動,很可能會把氣氛搞糟。
生駒頭靠在車窗上,視線在街道中穿行。
剛放學不久的學生,西裝革履的上班族,無所事事的青年。她的視線未做停留,只是漫無目的地遊離着。
高山見生駒這個樣子,也知道她沒聽進自己的話,在心裡嘆氣。
“啊……下雨了。”生駒說。
高山望向窗外。
雨點稀稀拉拉地落在車窗上,然後漸漸密集,天空略有些陰沉,雨勢停留在一個不上不下的程度。街上的行人,躲在店鋪的屋檐下暫避。
“這雨應該很快就停了。”高山說。
這時,生駒的口袋中手機振動。
是五更發來的回覆。很簡短。
“笨蛋。”
生駒笑了出來。
——
12月27日。
2012年最後的一次節目錄制。
五單選拔陣容發表。
十六人選拔。陣型358。
鏡頭前,五更大方從隊伍中走出,找到桌上印有自己姓名的紙板。展開。
2號位。
STAFF機械地宣讀站位:
“五更逝宵,2號位,CENTER。”
鏡頭給到在她身後生駒的表情特寫。
少女昂起頭,閉上眼睛。
輕輕鬆了口氣。
——
節目錄制結束後。生駒大哭了一場。
退到二排中間位置的她,在成員的簇擁中,終於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
她抽泣着,似乎在說什麼,但在大家慌亂的安慰聲中,並沒有人聽清。高山輕撫她的背,幫她順氣。
大家在原地坐了下來,一直等到生駒的情緒平靜了一些才陪着她回到休息室。
路上,生駒仍然在哽咽着。五更和西野陪在生駒身邊。高山拿紙巾幫她擦眼淚。
橋本看了眼亂糟糟的休息室,拍手:
“大家先出去吧,給生駒醬她們一點時間。”
生駒情緒還不穩定,需要和關係很好的五更她們待在一起,如果能將一直以來的煩惱借這個機會傾訴出來,會好上很多。
成員大都理解,紛紛出去,唯有一路跟過來的攝像師還停留在屋內,絲毫沒有要離開的跡象。
“麻衣樣。”
橋本使了個眼色,白石迅速會意。
她裝作不小心,撞上機器,正好磕在牆上。然後慌張地,嘴裡說着“沒事吧,有沒有撞壞”硬是把攝像師拖出門外。
演技之浮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橋本看得直嘆氣。
被關在門外的攝像師急得團團轉,想去拍門,可白石和橋本硬拉着身邊一頭霧水的櫻井和深川堵在門口,此處禁止通行的意思表達的很明顯。
攝像師沒辦法,又不能強行闖進去,只好隨便拍些成員的反應。
“麻衣樣你做太過了啦,”橋本想到白石硬拉着攝像的樣子,想笑,“都快把人家的衣服扯破了。”
“沒辦法啊,我臨時又想不出來什麼好點子。”白石無奈,“雖然挺對不起攝像的,但這裡還是讓生駒醬她們單獨呆一會比較好。”
橋本點了點頭。
“生駒醬……一定承受了很多的壓力吧,”她說,“雖然平時總是樂天派的樣子看不出來。”
白石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在惡語中默默忍受的自己。封閉自己的感情,營造出生人勿近的氣場。說到底,她只是因爲膽小軟弱而已。
害怕在人際交往中再次遭受傷害,所以在殼中蜷縮着身子,從不主動出擊。
永島,深川,橋本,包括五更,許多的成員用她們各自不同的方式,消融了自己的殼,她才能夠這樣輕鬆地與人交流,而不是慌張地躲避。
二十歲。她多少也成長了些。
白石想到,剛剛錄影棚內,成員簇擁中嚎啕大哭的生駒,在七嘴八舌的安慰聲中,她張了張嘴。白石並未聽清那話語。
她看到了口型。
生駒在說:
謝謝……對不起……
白石把頭靠在門上。橋本側頭看向她。
“生駒醬以後一定會更加堅強的。”白石說。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