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太太沒留飯,方初晴、遠君和寶君就先走了。方初晴走沒多遠就被景鸞派人叫走了,間接襯托她在“軍務”上多麼繁忙,而遠君和寶君就慢慢往繡眉苑走着,兩人因爲沒給方初晴扣上屎盆子而心生鬱悶。
“看來像踢掉這塊絆腳石很難呀。”半天,寶君揮退左右,嘆了一口氣說,“枉費我們在太太面前旁敲側擊地說了好幾天,到頭來幾句話就被她化解了。遠姐姐,你看到大表姐的神情沒有?擺明就是向着那賤丨防和諧丨人的,也不知道那賤丨防和諧丨人給二表哥和大表姐吃了什麼藥。”
“要踢走她,能利用的人可不止是太太。”遠君把寶君帶到養魚池邊,一邊假裝欣賞着游魚,一邊說。
寶君人精兒似的,心裡立即就明白了,卻假裝作吃驚的樣子,因爲很多話要從遠君嘴裡說出來纔好,“還有誰在這府裡說話夠分量?”她問。
“非得火上澆油嗎?”遠君笑得很美,但眼神卻可怕,“釜底抽薪也是好計呀。”
“抽的哪根薪呢?”話說至此,寶君更加確定遠君的意思。
遠君冷笑一聲,“寶妹妹,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我都明白是什麼意思,爲什麼非要我挑明瞭呢?話說盡了也就沒意思了。”她別過頭去,似是看水中游魚,實際上是怕被寶君看到她臉上鄙夷的申請。
這點花花腸子彎彎繞,她都懂。
她的加時南方的豪門巨擘,真正的書香門第,詩書傳家。那可是對外。對內.......哼,她爹那七、八房妻妾還不是明裡一團和氣,暗裡鬥個雞犬不寧?所以,寶君這些裝傻充愣的表面功夫她也會做,而且做得很精。不過現在她和寶君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她就沒那閒工夫再裝了。彼此都知道對方是怎麼回事,再裝起來不傻嗎?再說,她這時候直率些,以後和寶君鬥起來,寶君纔會疏忽呀。
聽她這樣說,寶君的笑容也就冷了起來,因爲她明白遠君已經存了將來和她爭鬥的心。
“我心裡是有些猜測,不過不知道對不對,這纔不敢魯莽出口的,遠姐姐擔待妹妹的愚笨吧。”寶君拿帕子按按嘴角,好整以暇地道,“如果我沒看錯姐姐的心思,姐姐說的可是這個人?”她說着,伸出四根手指。
遠君點了點頭道,“我元說妹妹是個聰明剔透的人兒,怎麼會看不明白這步現成的棋?那天二表哥出征時,四表哥一直盯着方秘書看,魂兒都給勾走了。我們當表妹的,不如成人之美吧?”
“可是......四表哥在普通女人眼裡,算是極好的歸宿靠山了。但是和二表哥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傻子都會選。現在方秘書正得二表哥的寵愛,看那天那番眉來眼去,顯見二表哥這回出征回來就能收了房,甚至是給個名分的。她即得了二表哥的心,怎麼會把四表哥放在眼裡?論長相、爵位、本事,四表哥給二表哥提鞋都不配呢。”寶君輕輕說着,好像一切都與己無關。可是,假設此時有人在一邊偷看,就會看到寶君說起方秘書和收房這幾個詞時,眼裡閃出的怨毒光芒。
“說的可不是嘛。”寶君呼了一口氣,沒在說什麼,心想:好話壞話不能讓我一個人包了,好歹將來你也是平妻,不能白得利,不賣力氣。
寶君一時不借口,兩人沉默了會兒。最後寶君妥協道,“這釜底抽薪之計可是真好,關鍵是那“薪”要抽出來呀?“
“那還不簡單嗎?”遠君道,“讓四表哥幫着抽就是了。”
"她定不肯的。"寶君口中的“她”,不言而喻就是方初晴。
“如果……她和四表哥有了什麼瓜田李下的,她就是不肯也得肯了。”狠毒的神色在遠君眼裡一閃,“其實以她的出身,能跟着四表哥已經不錯了。怪只怪,她貪心不足、恬不知恥,居然想多走二表哥。那不管落到身下場,也是她自作孽。”
她這話說得極其可笑,因爲她並不真正瞭解方初晴,更不知道方初晴的身份比她高出幾倍不止。她只是從表面情況就做出了判斷,完全是因爲她自負才女知名,從來看不起別人。而她說的諸如貪心不足、恬不知恥的話,細想來不正是說的她自己和寶君嗎?
"遠姐姐,你有什麼好辦法,快告訴妹妹,別打啞謎了,我這兒心癢癢着呢。"寶君走近一步,露出很高興的神色道。
遠君笑得意味深長,“這事,還得從妹妹身上入手。”
寶君一聽,嚇了一跳。 她是想收拾方初晴,可是卻不想當出頭鳥。這是擺明了的,真出點什麼不大不小的桃色事件,查起來萬一露出馬腳,將來一點好果子吃也沒有的。
遠君看寶君的臉色,繼續笑道,“妹妹怕什麼,咱們姐妹現在是栓在一根繩上的螞蚱,真有事,你我都跑不了的,我還能害你?那不是等於害自己嗎?我說從妹妹身上入手,是因爲時機剛好……過幾天,不是妹妹的十七歲生日嗎?再說,只要計劃得周密,要查也查不到我們身上。我們,頂多落個辦事不周,被責罵幾句罷了?爲着一個不上檔次的女人,他難道會殺了自己的弟弟,忤逆自己的母親?別忘記,二表哥可是孝名在外的呀。”
寶君想了想,終於下定了決心。因爲遠君說得對,這事是一事二體,遠君倘若存了壞心,害的也有她自己。況且,只要她小心些,得的利益說不定更大呢?
“遠姐姐要怎麼做?”她問。
遠君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招了招手道:“附耳過來……”
寶君湊過去,聽着聽着,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是算計的笑容。
……
五天後,是表小姐寶君的十七歲生日。
太太疼愛這兩個小輩,提前一天的時候,就把寶君和遠君叫了來,說要大大地熱鬧一場,給表小姐做個生日。其實,她心裡也是想給未來二兒媳造造勢。可是寶君說,現在二表哥在外爲國效力,後方不該太奢侈,不如一起到太后所在的感恩寺去爲二表哥祈福。
太太一聽,大爲讚賞寶君的懂事明理,還知道疼人,更加堅信自己的眼光……寶君和遠君確實是賢惠的右師王夫人的最佳人選,自己孃家出來的人,必是不會錯的。她先是大大賞賜了寶君一番,然後決定自己到寺裡祈福,由大女兒作陪,讓寶君和遠君這些小輩兒自己快活一天,想怎麼玩都成。
“有我在這府裡,想必你們多少有些拘束。都是花朵樣的年歲,跑什麼寺廟呀。
趁着明天的好日子,你們自己好好樂一樂吧。”太太和顏悅色地說,“可是最近似乎不太平,院子可得守得嚴謹些。”
寶君和遠君仍然推託着,表示願意陪太太到廟裡去,可眼裡卻露出興奮的光,沒“逃過”太太的眼睛。
“由你們大表姐陪着我就好,都那麼好動好玩,到了廟裡豈不是悶壞了。”太太開玩笑道,“我會在廟裡住一天,但願第二天回來,你們別把房頂都挑了。”
寶君和遠君對視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很好,事情完全是按照她們預先設想的那樣進行。她們要支走太太,所以故意拿二表哥說事,也知道以太太的溫柔心腸,定然不會讓她們去吃齋參佛。太太一走,整個沈府就再沒有能治住四表哥的人,另一方面,她們還在太太面前賣了乖。再說,讓她們盡情玩樂一天的話,可是從太太嘴裡說出來的,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她們的錯處也不大。
大姑奶奶王濤在一邊冷眼旁觀,總覺得這兩個丫頭有些不對勁兒,可又看不出什麼來。後來一想,不過是在家自己過個生日,能反出什麼天去,也就把心裡的懷疑放下了。
於是第二天一早,太太和大姑奶奶在府兵的護衛下出了和政城,遠君和寶君則像模像樣的請全府的人都吃了壽星面,然後晚上在繡眉苑擺了酒席。在後院的花閣,請了闔府裡的主子奶奶和小姐,前院請了有頭臉的大丫頭和姨娘們,陪着各位主子奶奶和小姐的貼身丫頭們也給安排在前院一起吃酒。
之所以分開安排,說是花閣的春夜美好,正好給奶奶、小姐們賞月。而前院寬敞,大丫頭和姨娘們人數衆多,坐起來不會太擠。
方初情、方塊和青衣當然在被請的行列。不過方初晴被安排在後院花閣,方塊、青衣和丫頭們在前院吃酒席。本來這兩個丫頭不想離開方初晴的,但滿院子的奶奶、小姐和丫環都分好了席,她們若不去,倒顯得不給面子。而且人這麼多,料那兩位表小姐不會生事,所以她們也就暫且到前院去了。
“怎麼沒見三奶奶?”席間,四奶奶李佳如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