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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多了臨死前涕泗橫流哀求的景緻並以此爲樂的吠炎自然十分不滿紅翼的不屈不撓,眸中一剎浮出妖紅冷意,指尖纏綿般漸次覆上紅翼側臉,看似曖昧的輾轉,指尖落處卻是迅速帶出幾段淋漓血色,襯在皎潔膚色間頗是觸目驚心。

總算自血色間覺出快慰,吠炎滿意地收手,轉而以胭脂骨鞭輕觸她可怖傷痕,笑容招搖着惡毒的豔麗:“哎呀,抱歉抱歉,不慎手滑,把你的臉毀了。”說着,脣畔再度蜿蜒開笑意,“不過想來他們也不介意,畢竟他們要的不過是你一身血肉罷了……仙門弟子的血肉,應該更美味吧……”

奈何紅翼態度實在太過冷淡,漠然彷彿傷及的完全不是自己,無形中折去許多行刑樂趣,然而看她模樣,再尋什麼手段怕也是得不了反應,吠炎面色不覺一沉,擡手攥上方纔一直維持淡漠的紅翼的下頷,迫了她擡頭正視自己,有意從精神層面開始折磨她:“說話啊,仙奴!方纔不是還囂張得很嘛,這會子怎麼啞巴了?”

話至此處,才總算又斂回幾分滿意,語音不自覺又揚起幾分:“當真怕了嗎?你若是怕了,好好求我,不定我心情一好,還能爲你留個全屍……”

本猜想紅翼又是默然以對,還糾結着之後用什麼語言深入刺激她,誰知紅翼此時乍然睜眼,雖仍是受制於人的悽慘模樣,一雙墨色瞳仁卻是一瞬光華灼灼起來,那般突兀光彩來得奇異又落得凌厲,竟逼得吠炎反應不及地一凜,旋即被紅翼輕輕一掙脫出了手,婉轉一笑間生生桃色妖紅:“那麼,就多謝了。”

隨了紅翼寥寥一句,原本一直處於上風的竟是震驚發現自己竟猝然不能動了,彷彿被生生溺入什麼柔軟落網,一轉一折波瀾不驚,卻嚴嚴密密縛住了他一切掙扎。

最可怕還不是如此,吠炎本還能淡然,一瞬之後卻又乍然變色——因他突兀發覺,那無形無質卻鎖縛周身的絲網竟是在一絲一縷吸收着自己的氣力,而他竟也是絲毫也反抗不得。

怎會如此?

“你做了什麼?”事到如今哪能不清楚恐怕是紅翼早早下了什麼手段,只待如今發作好黃雀在後,只是吠炎回顧了整場戰鬥,也着實想不起自己是什麼時候着了道,只有咬了牙以眼神剜向紅翼發問。

紅翼卻只是回以冰雪般凜然一笑。

一來是憤憤於自己本佔盡優勢卻猝不及防中招落在了下風,二來是忌憚本該奄奄一息的紅翼此刻卻斂了所有虛弱之勢,彷彿根本毫髮無損,如何不令吠炎恨之入骨,尤其他還不得不看着紅翼好整以暇起身,血色披拂間端出鋒利一道笑意,威嚴之處甚至迫得吠炎都隱約心生畏懼,這七分火氣便乍然騰到了十分。

只是吠炎好歹老妖怪了,城府也是有的,一時激憤也不至於失了理智,既已受制於人,他便也不急對紅翼發作,先迅速將現在情況於腦中過了一遍好探一探有沒有法子解開紅翼的禁制,直到發現沒有,才恨恨默然了下去,想勉強拖延下時間好再做打算。

吠炎這點心思藏得並不嚴密,紅翼自然也看得清楚,不知是否對自己的手段太過自信,她竟是絲毫不理吠炎的隱秘掙扎,顧自理起了衣衫形容,順好了長髮,拭淨了血色,直至將方纔還狼狽不堪的容色恢復到波瀾不驚,這纔有閒情逸致看回被晾了許久業已怒火灼灼的吠炎,居高臨下睨向吠炎,脣畔三分諷意落得冶豔驚心。

陸嘉彌本是百無聊賴打發個心情,如今到了這一折,才總算於自怨自艾裡騰出了幾分心神關注後續——畢竟靈雎宮是他們頗爲重要的後路,若紅翼實力弱到敵不過區區吠炎,又怎麼指望她能奈何瓊璉元蘅他們,只怕會多幾個犧牲。

可若是紅翼實力頗強,陸嘉彌好歹還能多幾分指望,不至於當真自我放棄……更有甚者,她還能指望多圓幾分妄念,比如塵埃落定之後回去找一個人……

雖說揹負了陸嘉彌滿腔希望,夢境之中的紅翼如今心心念念卻只是吠炎,以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本就是紅翼的人生準則,何況還是在吠炎手上吃了這麼多虧之後,她自然要一一報復回來,因而她此刻眉目婉轉,將方纔吠炎的惡意又悉數還了回去:“你的原身似乎是火靈獸啊……頗是難得呢……聽聞火靈獸內丹服之可平生百年功力,火靈獸麟甲天然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剝了來做副甲冑也是不錯呢……”

思及自己方纔口口聲聲要將紅翼做了人皮燈籠的話語,再聽得紅翼對自己麟甲的打算,吠炎也不得不苦笑還真是因果報應,對了紅翼的手段也是越發忌憚幾分——按着紅翼那躍躍欲試的眼神,她還真不是那些爲了浮名虛利假惺惺不出手的人,保不齊真會將自己分了屍,偏偏自己有意吞噬紅翼刻意將她引入了自己所設結界,阻了一切外界窺探,如今卻好像砸了自己的腳,給了紅翼一個完美的毀屍滅跡理由——想來紅翼也是存心利用這一點,這才假意落敗隨他入了結界,旋即露了真面目反將他制住。

如此手段,如此心術……的確是自己大意了……只看了她與自己交手時她處處凝滯,隨後又被自己輕易制住,便判斷她不似僞裝,隨後更是不急出手先調笑折辱,這才令她有了逆轉乾坤的須臾……

似乎總算從吠炎隱約挫敗之色間得出興味,且也擔憂夜長夢多,紅翼寥寥幾句後便住了口,只將最爲狠厲的手段悉數拿出,指尖清光流轉,倏忽洞入吠炎心口,一舉斷絕了吠炎的生機,甚至還有心思輕描淡寫做一做總結陳辭。

“你確然很強,心術也是極佳,不愧是天獄也要頭疼的妖獸。客觀來講,即使我未中你的妖毒,也未必能敵你……”

話至此處,故意曖昧一頓,紅翼維持着洞穿吠炎心口的姿勢,定定看回吠炎滿是不甘的怨毒容顏,脣畔漸次浮起妖紅笑意。

“但……那隻針對‘紅翼’。”

此言一出,莫說吠炎,連着旁觀的陸嘉彌都是結實一怔,茫茫然思量她不正是紅翼嗎。

紅翼卻顧不得他人心思,似乎十分享受吠炎驚懼神色,她如今眉目落得更是冶豔,纏綿之處隱約已是凜冽妖紅,出口之語,更是猝然驚心:“誰告訴你,我現在是紅翼了?”

隨了這驚天一語爆出,紅翼眉目更是鋒利,方纔漫不經心的指尖乍然攥上吠炎內丹,毫不猶豫一把捏碎,看及本幾分茫然的吠炎面色乍然一片慘青,才心滿意足般款款收了手,帶出更深一道笑意來。

到底靈獸之流生命力頑強,即使被攥碎內丹重傷魂魄仍是還有幾分餘力,也許修仙界改頭換面代價太低因而太過頻繁,不若陸嘉彌第一反應是雙重人格,吠炎聽及現在二字,毫不猶豫就選擇了他人假扮這個結論,拼了最後幾分力氣瞪着紅翼怒吼出聲:“你到底是什麼人?”

許是不願此事暴露,原本還留了吠炎一口氣的紅翼得了吠炎詢問後眉目便是一顰,朱脣幾動呢喃已止,一道殷紅符文轉出指尖,倏忽落在了吠炎身上,並剎那封住了他最後一道生氣,迫着他無力軟倒在地,無可奈何化回了火靈獸形,被她輕輕易以柳千牽對待宋繪紗的模式收入了腕間珠串,兔起鶻落間甚至陸嘉彌還未打完一個哈欠。

不及陸嘉彌被她驚人實力瞬間激起熊熊鬥志,紅翼本人默然看了腕間封了吠炎的珊瑚珠,脣畔又是漸起鋒利笑意,總算捨得將自己的詭異變化交代了一番——雖然說了跟沒說一樣……

“我是紅翼……也不止是紅翼……”

紅翼雖說得隱晦,架不住陸嘉彌能腦補啊,因而倏忽之間她已腦補出了雙重人格、高人附身、中二病(……)等諸多版本,且順了這些想象腦補得不亦樂乎,一掃之前萎靡不振的慘淡模樣,眉飛色舞到簡直不忍直視——也許這種星點希望便能重燃鬥志的性子,便是老天難得給她的福利了吧……

然則碎片到底只是碎片,還沒到真正神器那般用外掛用得圓融如意,陸嘉彌這才激動一秒,便猝不及防又轉了場景,只能在轉折間勉強憑着情報之恩忍住了咆哮的衝動。

一般死人之夢僅是記憶碎片被神器碎片捕捉後自行還原的一道幻境,時間空間混亂,且因了並無靈力之源維持,夢境中種種事物都是幻象難以觸碰,除非原主十分強大,才能於夢境中觸及物什,一旦破壞,也無法自行恢復。

活人之夢卻不然,雖說也是取自記憶碎片,但相對而言時間線比較正常,且因了原主尚存,記憶碎片上殘存靈力尚且完整,同原主氣息之間尚有維繫,一旦夢境中物什損壞,神器碎片會取了那些靈氣自行恢復,直到靈氣如死人之夢般耗盡,纔會轉爲全然幻象。

而此刻的紅翼之夢便屬於活人之夢,而且按夢境恢復速度算殘存的靈力也似乎未有消耗,所以應該產自現實時間線內的不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