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道,“回母后,妹子淑燕今年剛剛及笄。”
“右相家中慣養的好女兒,你自不必說。哀家聽說你妹子也是姿容秀麗,賢淑聰穎。”晉後淡淡一笑,“她還未曾許人吧?”
“是。”太子妃心中一驚,“妹子年紀尚小,母后過譽了。”皇后在打她妹子的什麼主意?
晉後道,“既如此,哀家作主,就把她許配給二殿下了!”
太子妃驚道,“回母后,臣妾,臣妾家中只有這一個妹子了。”
晉後微佯道,“你這話是何意?女兒大了不嫁人,難道要在家裡留一輩子不成?再說,你們姐妹嫁進宮來,委屈了你們麼?”
“臣妾不敢!”太子妃戰戰兢兢地道,“只是,只是家父膝下只有我們姐妹二人,以前,以前父親曾戲言要讓妹子招個女婿回家養老的。”
“既是戲言便當不得真。”晉後冷笑道,“你要知道,太子若再無子,哀家可也保不得你了。”
太子妃臉色變了,“母后的意思是……”
晉後道,“你是聰明人,不會不明白。太子和二殿下是嫡親兄弟,二殿下若是有了子,便是太子有了子。你說,二殿下娶誰家的千金最合適呀?”
太子妃臉色變了幾變,終於開口道,“臣妾明白了。”
“嗯。”晉後頷首道,“你也許久沒回家了,待會兒來請旨省親吧。記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速去速歸!”她頓了頓又道,“順便問候下右相,他這幾年的右相做的可舒服?”
右相樑府。
傍晚時分,一乘鳳輦擡回了長女太子妃樑淑鸞。
宮中太監提前來傳旨時,右相樑守成便覺得蹊蹺,無緣無故回來幹什麼?恐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來不及細琢磨,趕緊吩咐下人打掃庭院,張燈結綵,一家人不似平常女兒回孃家,倒似如臨大敵一般。
見了禮,樑淑鸞一擺手,摒退了衆人。正欲開口,樑夫人拉着女兒的手,眼淚撲簌簌直掉,“淑鸞,我的兒,你過得可好?”
“爹、娘,妹子呢?”樑淑鸞道。
樑夫人道,“你妹子在廚房裡忙活呢,說要做你愛吃的桂花糕,一會就來。”
樑淑鸞嘆道,“我現在哪有心情吃什麼杏仁酥!”
樑守成道,“怎麼啦?宮中出事了?”
樑淑鸞眼圈一紅,“爹,皇后跟您提起過嗎?”
樑守成心一沉,“什麼事?”
樑淑鸞道,“皇后要妹子進宮,嫁給二殿下!”
聽得此言,樑守成立刻呆若木雞。
樑夫人的臉也白了。
樑淑鸞見爹孃這般模樣,心裡也有些難受,“爹,你倒是說話呀!”
她爹沒吭聲,娘先哭開了,“爲什麼?爲什麼要燕兒進宮?”
樑守成回過神來道,“二殿下不是去給陛下祈福了嗎?怎麼,他回來了?”
樑淑鸞冷哼道,“什麼祈福,分明是個障眼法,這幾年誰知道他上哪兒去了?皇后也真是厲害,這樣也把他給抓回來了。”
樑守成低喝道,“女兒啊,你倒是小聲點,仔細給人聽見!”
樑淑鸞道,“算了算了,別說這個了。爹,我問你呢,你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樑守成面有難色,在那直搓手。
樑夫人道,“我不答應!鸞兒你進了宮,我就燕兒一個孩子了,我不能再讓她也去!”
樑淑鸞道,“娘,您好偏心,既捨不得,當年爲何要把我送去?”
樑夫人道,“鸞兒,你,你怎麼這麼說話?我何曾捨得你來着,當年你心高氣傲,拒絕了多少王公貴族,一心等着選太子妃,爹孃勸了你多少次,你聽過沒有?”
樑淑鸞撅起小嘴道,“您也知道是當年!當年女兒年紀小,不懂事,你們就由着我去了?”
“唉!現在就不要追究當年了,關鍵是現在怎麼辦?”樑守成道,“鸞兒呀,爹就你們兩個寶貝女兒,你入了宮,雖享盡榮華富貴,但到底是骨肉分離。你那妹子,爹早說過,要招個女婿回來養老的。再者說,燕兒她天真浪漫,毫無心機,去到那宮中,可怎麼辦喲?鸞兒呀,你看此事可有迴轉的餘地?爹明兒去求求皇后娘娘?”
樑淑鸞道,“爹!皇后娘娘還讓我問候您呢,問您這幾年右相做的是否舒服。”
樑守成無語了。
樑夫人鼓起腮幫子道,“老爺!我是不能把燕兒送進宮的,若是這樣,乾脆咱們辭官回老家吧。”
樑守成眉頭緊急,思忖半晌,咬了咬牙道,“好!鸞兒,你去回皇后娘娘,此事恕難從命。我明日便上朝辭官,求皇后娘娘放我歸家。”
樑淑鸞詫異道,“爹,您真的,真的不打算當官啦?”
樑守成苦笑道,“鸞兒啊,爹這個右相,一大半是皇后娘娘用來制約左相,一小半是看太子和你的面子賞的。外表風光,可你爹在朝堂根本就只是個傳聲筒而已。這大半生宦海沉浮,爹老了,許多事已漸看淡了。餘生也沒什麼打算,就想着替燕兒招個好女婿,陪着我和你娘,平安終老便心滿意足了。”
樑淑鸞急道,“那我呢?我怎麼辦?”
樑守成道,“鸞兒,你已經貴爲太子妃,不日就是晉國的皇后。你自小聰明伶俐,又胸有大志,在宮中你會過得很好。爹爹並無實權,能幫你的也實在有限。”
樑淑鸞有些生氣了,“那你們就打算拋下我,自去享福嗎?”
“鸞兒,不是拋下你,而是宮裡的事情,爹不敢摻和呀。”樑守成面露難色,遲疑着道,“恐怕讓燕兒進宮,還另有隱情吧?”
“爹,你猜到什麼了?”樑淑鸞語氣一冷。
樑守成擺手道,“我猜不到,也不敢猜,我只是覺得此事來得有些蹊蹺。鸞兒,你就去求求皇后,放過燕兒吧。”
“我去求她放過妹子,可誰來放過我?爹,實告訴你,此事您答應就最好,不答應也得答應!”樑淑鸞心中的火騰地燒起來,若是妹子不進宮,那她這麼多年的辛苦算什麼?難道真的等着被廢掉打入冷宮麼?她還期待着有一天能象皇后那樣手握大權,號令天下呢。
樑守成急道,“可是鸞兒,燕兒是你親妹子啊,你難道真忍心把她往那火坑裡送?”
樑淑鸞道,“爹,你也說燕兒是我親妹子。眼看我就要落入火坑了,現在就指望燕兒進宮把我從那火坑中救出來!你怎麼不讓妹子去幫幫我呢?”
樑守成攥緊了拳頭,“鸞兒,此事萬萬不能呀!”
樑淑鸞道,“爲什麼不能?爹,您也別想着去辭官了,哪怕您是個花架子,女兒也需要您這個右相父親替我撐腰呢!我去回皇后,就說咱家同意了。”
樑守成老淚下來了,“鸞兒,爹求你了,別帶走燕兒!爹孃老了可就指望她了。”
樑夫人拉着樑淑鸞的衣袖哭道,“鸞兒,娘也求你,把燕兒給我們留下吧。”
樑淑鸞更怒了,“爹、娘,原來在你們心中,妹子可比我重要得多!”她一甩袖子,略整了整儀容道,“自從我入了宮,咱家就算跟宮裡綁上了,一個也走不掉!”
“姐姐,姐姐!快來嚐嚐,我新做的桂花糕,還熱乎着呢!”樑府二小姐樑淑燕推門輕快地走了進來,她的容貌與樑淑鸞頗似,只不過臉更圓潤些,稚氣未脫,清新活潑地如同山間的小溪,透明得一眼就能看得到底。
樑淑鸞斜睨了妹子一眼,曾幾何時,自己也這麼無憂無慮,清新可人過,可是現在呢?她暗暗狠了狠心,就是要跳火坑,也讓你陪我去吧,誰讓你是我妹子呢?“淑燕,你自己慢慢吃吧,我先回宮了。”說畢便揚長而去。
樑淑燕怔在那裡,姐姐這是怎麼回事?轉頭卻見爹孃在那兒相對而泣。
“怎麼啦?”樑淑燕上前扶着爹孃。
爹孃卻一把將她抱住,哭得更見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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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走不動了!”魏小桔蹲在地上不肯走了。
“小桔,再走一會吧,也許前面就能遇到咱寨子裡的人了。”馮金寶也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兩人身上沒什麼錢,自出發後,便再不敢住店,淨尋那破屋子破廟,或是好心人家收留一晚。饒是這樣,十來日後,身上的錢還是用完了。一路往北悽悽慘慘,全靠馮金寶去尋些好心人家討點食物或是野地裡摘些瓜果充飢。還好一路上,發現了幾處留仙寨的暗記,總覺得寨子裡的人就在前面,靠着這一點小小的希望,兩人堅持着走了下來。
“小桔,再走一會兒吧。”馮金寶上前想把她拉起來。
“我真的走不動了。”看那樣子竟似要哭鼻子了。
馮金寶想了想道,“那你等着,我去前面探探路。”說着自往前走了,上了一道坡,他看離着有百多步遠了,隱在樹後,拿了塊小石頭刻了個標記,然後大叫道,“小桔,快來看呀!這裡有標記!”
魏小桔一聽,忙趕了上去,只見那兒果然畫着留仙寨的標記。
馮金寶道,“瞧!我沒騙你吧,這標誌還挺新的,說不定咱們的人就在前頭了,趕緊追上去。”
“好!”魏小桔精神一振,“那我們快走!”
馮金寶暗地裡一吐舌頭,這一路上也不知是第幾遭了,連哄帶騙的,拖着魏小桔又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