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很大,三十多個人坐着還有很不少空間。
關媽挨個介紹:“這是你們大舅,這是你們大姨……”
小可愛連忙攔擋,人家要給媽媽介紹家裡的親戚呀,人家都認識噠,過年回家就都認識了哦!
關媽高興極了,回頭就給關爸打電話,安排:“你可不要在那誰家的店買菜,那的菜難吃,你去誰家那店買,一樣少買點,多買點樣式。”
然後,就看着小可愛一手拉着景姐姐,一手拉着趙姐姐,挨個介紹:“媽媽,這是二姨奶奶呀,還有二姨爺爺呀,這是三姨奶奶,還有三姨爺爺,快問姨奶奶姨爺爺好呀!”
在小可愛心裡,見過親戚,那就是一家人了哦,打個招呼,就相當於亮個相,媽媽以後就是咱們關家的人了哦!
姐姐妹妹們坦然打招呼,可親戚們不自在,那可都是名門公主一樣的女娃娃呀,你看人家漂亮的,一一鞠躬問好,不怕生人,也不過分熱情,讓人覺着虛假,那纔是大戶人家的姑娘。
長輩們,小可愛都記得,平時想不起來,可是見到了就能知道是啥輩分兒。
就是到了小戰同志面前,小可愛不認識了,不由撓撓頭,連忙拉姑姑的褲腿,問:“姑姑,姑姑,這個姐姐是誰呀?”
關小妹眉開眼笑,介紹:“小寶貝兒還記得大大嗎?”
小可愛點頭,很疑惑:“大大是男生呀!”
關小妹笑的很老阿姨,介紹:“這是大大的老婆!”
小戰同志刷一下紅臉,英姿颯爽一朵鏗鏘玫瑰,瞬間變成大蝦,還得煮熟。
小可愛點頭:“那,那就好。”
啥叫那就好?
小可愛的理論,一般認爲,不和人家搶爸爸的,都是好人!
關小妹悍然給小戰同志介紹姐姐妹妹:“說起來,這是頭一次見面,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大嫂子,”這是說景姐姐呢,到了趙姐姐,關小妹介紹,“和是二嫂子……”
趙姐姐很不滿,我年齡大,不知道嗎?
關小妹哪管那麼多,反正你當時沒及時下手,那不能怪我哥。
“這是三……”拉過天仙兒,關小妹正要介紹,被景姐姐上手堵住嘴,別說了,求你了。
等下是不是還把二小姐拉出來?
身爲小姑子,你不能助長某些狐狸精的囂張氣焰!
小戰同志只好挨個握手:“姐,來了啊。”
就是有一樣,小戰同志很不爽,二小姐明明比她小,憑啥叫姐?
“我膽子大。”二小姐悍然問,“見過第二個敢光明正大打大姐夫主意的小姨子麼?”
所以要叫你姐?
“沒事兒,以後改口也順利。”某小姨子神采飛揚。
親戚們面面相覷,不得了了,太不得了了,那可是二小姐啊,咋也跟着淪陷了呢。
要說還得是大表弟周到,一看氣氛不對勁,連忙喊一聲:“我哥又唱歌了,網上都男默女淚了,都看看啊。”
又唱啥歌兒了?
觀海同志精忠報國?
那不是。
外務官網發了一段音頻,音頻裡,淒厲的嗩吶前奏,叮咚的吉他,暴烈的架子鼓,構成一股讓人心裡難受,但又不是特難受,就是由不住鼻子一酸,怔怔的似乎讓人眼淚往心裡淹的音樂氛圍。
前奏過後,關蔭的歌聲響起:“小妹妹來看我呀,我就住在舊花房,我怕妹妹看到我呀,會心疼地把淚兒流;小妹妹來看我呀,千萬不要坐火車來,火車上的空氣熱,我怕妹妹受折磨。”
這歌詞咋這麼奇怪?
啥就叫住在舊花房?
咋就坐火車太熱,還受折磨?
驟然間,嗩吶聲再次淒厲響起,歌詞變成喊號子似的嗨喲,似乎帶着一點信天游的味道。
嗨喲嗨喲咿呀咦喲喂,哎嗨哧咿呀吼咿吼咿吆喂——
這兩句循環兩次的號子,明明沒有怎麼聲嘶力竭,卻喝出了撕心裂肺的味道,彷佛是一個站在星空之下,昂起頭衝着夜空嘶吼的孤獨的人。
“這唱的啥?”關媽一聽兒子又唱歌了,連忙從廚房出來,可聽到這,她覺着心疼的很,好像兒子心裡特別苦,把一股子苦悶變成一段號子吆喝出來,就是聽不懂,也覺着心裡難受的厲害。
於是,關媽拉了下兩大天后。
景姐姐蹙眉正在聽,被關媽拉了下,不由搖搖頭,道:“還有一半沒唱完,聽聽看。”
小可愛從臥室裡抱着五雙拖鞋出來,人家寄幾早就換上奶奶給做的小布鞋鞋了,可舒服惹。
拍拍媽媽的腿,小可愛把一雙拖鞋放下,意思是說:“快換上鞋鞋呀,咱們家的鞋鞋,奶奶買的哦!”
景姐姐蹲下,抱着小可愛,親一口,低聲道:“爸爸唱歌呢,咱們聽聽好不好?”
小可愛連忙點頭,放下拖鞋,鑽進媽媽懷裡靠着,小耳朵豎起來,安安靜靜地聽了起來。
親戚們很是驚訝,那可是天后,那小子的歌,連天后都要認真聽?
“我這外甥不得了了。”大舅感慨。
嗩吶和架子鼓混合着,輕輕的吉他聲過後,另一半歌詞也出來了。
“小妹妹來看我呀,千萬不要坐輪船來,海上的風浪大,沒我你又站不住jio;小妹妹來看我呀,請你不要坐飛機來,飛機上面沒有我,黑白無常你打不過。”壓低的嗩吶聲再次逐漸提高音量,架子鼓再次打出一點一點的節奏,又是那蒼涼的,撕心裂肺的號子,最後再來兩句,幾乎就是點透主題,“小妹妹來看我呀,不用輾轉去出國,出國要花很多錢,我怕燒的錢不多;小妹妹來看我呀,要來就到夢裡來,夢裡只有你和我,悄悄話咱悄悄說,嘿喲嘿喲咿呀咿呀咿喲喂——”
那嘿喲嘿喲一句,持續重複着,漸漸低沉,漸漸伴隨着嗩吶,伴隨着吉他,伴隨着架子鼓歸於寧靜。
景姐姐站了起來,輕輕嘆了口氣,道:“遇到一位有故事的人了。”
趙姐姐點頭:“一出悲情跨國戀。”
天仙兒吸溜了一下鼻子,聽懂了,但是說不出主題,在音樂方面,她知道自己是被倆大妖精吊打的,索性不發表意見了。
關小妹拿着手機,翻了一下外務官微的介紹,衝倆天后伸出大拇指:“牛!”
網絡似乎靜默了,一個好幾年都沒有更新過的不知名的微博上,幾年前的一個狀態下,無數雙手合十的祈禱表情,和閃動着光芒的蠟燭,無聲地表達着網友的心聲。
狀態很簡單,一個金髮碧眼的女孩,和一個濃眉大眼的帝國的小夥子依偎在一起笑的如玫瑰花兒般燦爛。
兩人是在廣場照的相,一人一隻手比出心形姿勢,另一隻手緊緊握在一起,緊緊抱着打開的結婚證。
介紹觸碰着網友柔軟的心:“如果沒有傲慢和偏見,如果沒有壓抑的只能逃離布魯斯的環境,他們本應該是幸福的一對兒……你爲我捨棄所有,我爲你堅守到白頭。”
布魯斯使館默默轉發,並下載了那首《小妹妹來看我》放在官微上。
“如果一首好歌的前提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那麼,我們寧願不要聽到那麼好的歌。”袁宿老人一條微博,轉發無數。
布魯斯,酒店門外悄然增加了不止一倍的警力,位於布魯斯市中心的世界對話窗口之一的世界青年交流會議中心掛上一條橫幅,用中文和英文同時寫出誠摯的、獨一無二的賀詞:“熱烈歡迎帝國藝術家關先生來布、謹代表布魯斯人民祝關先生演講成功。”
有時候,藝術的魅力很大,大到能悄然化解誤解,甚至偏見。
關蔭是代表帝國,代表皇帝,代表朱津東,代表總院面向世界闡述帝國的青年在當今時代對世界、對未來的演講的,說是代表帝國二三十年中的中堅力量向世界闡述帝國的世界觀、論述東方文明在新的東西方文明的碰撞中要保持的態度的重要演講,甚至是帝國的青年對這個世界的態度,這一點也不爲過。
作爲西方文明的一份子的布魯斯,能在這個時候打出這樣的橫幅,的確很不易。
關蔭心裡有些悵然,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園丁,心緒寧靜。
離開機場,關蔭一直撥打家裡的電話,一直沒人接,心裡焦急,回到酒店後就去外頭散心,在不遠處的路口,一位抱着吉他,安靜地唱着一首帝國的老歌的帝國的青年,他很乾淨,一直循環唱着那首“先捏一個你,再捏一個我”,乾淨的人,乾淨的衣服,乾淨的嗓音,乾淨的眼睛,乾淨的憂鬱和蒼涼,你儂我儂的一首傳統的小調,被他唱成一小口一小口辣人心的曲兒,這是個有故事的人。
關蔭安靜地坐在旁邊聽了一會兒,煩躁的心情漸漸安靜下來,憂傷和滄桑實在是一種極容易醉人的小酒,一口,又一口,不知不覺就會被帶到那種特定的與衆不同的環境裡。
布魯斯的午後,彷佛口琴的嗚咽,本有憂傷,那青年彷佛一位高明的魔法師,他漫不經心地把所有憂傷編織成一張小小的、只足夠包住一顆心的網。
明媚的陽光,沉鬱的氣氛,關蔭頭一次當了一個男人的歌迷。
然後,他知道了陽光般乾淨,卻又猶如薄涼秋雨般清冷的故事,一場用生命做代價也沒改變初心的跨國戀,一個守着亡妻孤墳的癡情種。
“十年生死兩茫茫。”關蔭有了唱首歌的衝動,他想把那股悲傷傳遞出去,因爲那是陽光的悲傷,聽着故事,他彷佛能聽出陽光裡悲傷的吟唱。
他沒有打擾青年的生活,更沒有分享自己的富有,他能看得出來青年不需要這些,他只是在亡妻成長的,生活的,靈魂棲息的地方呵護他們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