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蔭對相聲行並沒有過多關注。
目前相聲行看着挺複雜,實際上比娛樂圈要好的多。
相聲演員面對的命運無非就是生存和死亡,如今相聲行老派垂垂老矣,中堅力量搖擺不定,正在崛起的青年演員又深受娛樂圈的影響,而且無論老少都在坐在老前輩們創造的山頭上吃現成的,本子也好技術也罷都是幾十年沒革新的玩意兒,而快速發展的社會又在要求各行各業跟上信息化帶來的多遠選擇,所以無論老少現在都無不面臨還能在行當吃多久的問題。
這就逼着相聲演員集體爲相聲尋找出路。
從側面來看這也是一個行業的擔當。
只有把一個行業放在生死選擇的時候這個行業纔會爆發出革新的自覺性。
而且比起別的行當,相聲這個行當的確並不能對文化行業產生巨大的衝擊。
老貝是老相聲演員,他沒法不着急想找到相聲的出路在哪裡。
只是眼看着老派和青年演員又在搞對立,老貝也沒法在會場等着了。
他就奇怪了,老演員現在都急着互相切磋尋找新的出路呢那幫年輕演員怎麼就還想把相聲拉回天橋底下?
吃過飯,老貝沒有起身告辭。
他得多問問才知道上頭對相聲是怎麼看的。
關蔭問:“相聲這個行當必須存在嗎?”
也沒有被觀衆那麼需求。
關蔭再問:“相聲行垮了能產生幾百萬幾千萬失業者嗎?”
那就更不可能有這結果了。
關蔭第三問:“相聲行能阻擋社會往前繼續發展嗎?”
老貝都感覺到有些絕望。
靈魂三問透露出一個明確的問題:既然無力阻擋社會發展又不是那麼被必需那你憑什麼想讓別人爲你讓道呢?
“那就看着這個行當這麼完蛋了啊?”老貝多少還是有些不服氣的。
關蔭奇道:“當年多少比相聲行更繁華的行當都消失了,相聲憑什麼不能完蛋?皮影戲找不出更好的路,被舞臺劇替代了;神棍們找不出更多傻子了,也都都改行搞網絡詐騙去了。就是當年京劇最繁華的時候,一個班子進帝都能引起全城轟動,如今不也在哭着喊着找新的出路嗎?相聲憑什麼就要有額外待遇?自己不想求生誰能把這個行業咋的?”
他就不明白了這年頭哪來那麼多行當需要扶持?
但凡需要扶持的行當無不有自身問題。
關蔭問老貝一個尖銳的問題:“相聲行如今面對的壓力有當年老一輩演員面對的壓力大?”
當年的相聲可是專門跑低級書寓裡給瓢的說跑大街上面向基本文化完全沒有的販夫走卒說的,那玩意兒內容能有啥是個人都能想得到。
到了建國的時候這種內容還能說?
不收拾你簡直對不起九年義務教育。
可這個行當還是生存下來了。
老一輩的演員重新編劇本改技術,把相聲帶進了紫禁城。
這就叫順應時代的需要。
你說沒啥內容可聽的?
你他媽翻開相聲發展史你看看是以前天橋上葷素不忌的段子好還是當年說給各行各業的正能量段子好。
都啥年代了還要依靠下三路的刺激才能興奮起來?
這是啥時代?
舉個例子。
要擱以前,兩口子到了點互相得這麼問。
整嗎?
整!
整吧?
整!
現在不同了,現在你要張口就問整不整那你得被踹死。
據說,據說啊。
據說現在的兩口子——也不管真的假的反正不在臥室就在酒店——見面這麼問:“漂亮嗎?”“漂亮。”“你覺着像啥?”“春天到了,草原上的動物又到了那啥的時候……”
你看,人現在就是整也要說的那麼的生動那麼的貼切。
是吧?那你要還靠舞臺上倆生冷不禁的專攻你下三路纔有那感覺你廢了。
當然了,這事兒也不是不可以說。
但你不能全靠這點活兒支撐啊。
關蔭批判:“現在一部分相聲行的人其實已經在思考這個問題了,飯碗的問題足夠引起一部分人的重視。年輕相聲明星專攻下三路往流量明星路子上走,從另一個方向看也是考慮相聲行的出路,但相聲就是相聲而不是流量明星劇組,把相聲帶天橋底下的行爲,行當抵制觀衆也抵制,糾錯能力只要一點就能扭轉回來,所以現在的問題在於行當給自己找老師,而不是和誰鬥爭,沒找到一條路之前只能算菜雞互啄,充其量只能是相聲行黎明前的黑暗時期。”
老相聲演員的這種焦慮只能算焦慮,路就在那擺着他們不往上走誰有辦法?
老貝連忙問怎麼個走路的姿勢纔算正確。
“藝術就是生活的一種反應,所謂太平盛世都有那麼多素材,如今大爭之世就沒點素材可寫了嗎?”關蔭道,“現在的相聲行跟影視圈子都有一個毛病,一大批文化程度低太少藝術加工能力的人混進了這些圈子,不論美醜只要敢不要臉就能掙錢,小市民的生活一概不去了解全憑腦洞開發,大格局瞭解不到懶得揣摩,所以影視界缺少貼近生活的影視劇,幾乎沒有出現氣魄宏大的大格局影視劇,相聲行也只有守着下三路的那點段子硬撐着等觀衆全部退場,一句話概括還是沒把這些王八蛋趕上懸崖面臨生死存亡的選擇。”
還是走進藝術的本源從業者加強自身文化素質的問題。
現如今的文化行業有一個很不好的苗頭。
所有人甚至行業領軍人物都在懷念傻子都能掙錢的時代,都在期待資本大水漫灌的“黃金十年”,懷念也就算了還有一大批人試圖螳臂當車通過阻擋社會前進,至少阻撓產業升級和結構調整達到他們的目的,這些人不是傻沒認爲發展帶來更多的機遇不會落到他們頭上,這些人就是不想動腦子,都是躺下叉開兩條精心保養的腿就把錢掙了的人,你讓他們站起來憑雙手掙錢那對他們太難了,有那功夫做個spa等候下一位恩客它不好嗎?
好你大爺!
所以在這個歷史階段,但凡有人要引領潮流開創新的局面,則必然全網黑粉沸騰,其實哪來那麼多黑粉,不過一羣領一點狗糧的狗而已,真正“逢京反”的貨色並沒有那麼多,只有資本在後頭下黑手才能“凡誇《戰狼》處必有‘呵呵’聲”,這事兒沒法“讓看得見的手走開”,但凡喊這個口號的一般腦子都換成狗頭了。
哦,一批跟風的那就沒法給換上狗頭充數量了。
那是生下來腦子就被胎盤帶走了。
這是啥時候?大爭之世已經開啓的時候啊!
這個時候你還呵呵?你跟着一幫呵呵的狗子能長出人的腦袋嗎?
當然了,在這個時期爆火的“一京一吒”是有不少問題。
《哪吒》這素材本身就有問題,但這是我們的文化復興起來之後正本清源的事情。
要是不明白那就得從《封神榜》說起了,這是我們自己自我批判的事情現在還不用把這個話題敞開了談。
但是在這個時候看到《戰狼》就拉稀的非黑不足以表現自己有多睿智的那的確該長腦子甚至重新長腦子。
另外還有小市民生活題材的影視劇,裡面的問題也不少。
尤其是劇情套路的問題最明顯。
這是缺乏大量生活素材的表現。
但這不能作爲把我們自己的火爆影視劇當成垃圾的純粹否定藉口。
尤其不能當做懷念所謂“黃金十年”的重要藉口。
總不能因爲痛恨現在的投資商就懷念當年的煤老闆不是?
關蔭不認爲現在的問題更復雜就要用以前的標準一刀切,文化的基礎是硬實力那些東西,那些東西現在都還沒有完全整理清晰就讓文化先復興起來,那是不講理的人的想法,複雜的事情只有先捋順一根線,然後纔去抽絲剝繭才能解決,光在那嚷嚷有啥用?販賣焦慮更可惡,自己的飯碗都不考慮,你讓別人爲你負責那你多少歲才斷奶?這個道理是個人都該明白。
話說回來相聲行也是如此,不在這歷史潮流自我覺醒光靠着等伸手要那你活該被拋棄。
關蔭跟老貝打了個比方:“現在的一些相聲演員尤其一些著名演員,整天活的就跟個怨婦似的,天天喊着這個不行那個危險就是不想吃苦研究,甚至於一些相聲演員還想靠拉起大隊人馬把相聲行的危機轉嫁給娛樂圈,還天天喊着行業前途堪憂,這些人最可惡的一點就是光想吃飯不想種地,遇到這種人繞過去就行了,京曲社用不着跟這些人混到一起。”
這一通批判讓老貝心裡更沒主意。
聽這傢伙的語氣壓根沒把相聲行當回事兒啊。
關蔭不可能不把相聲行當回事兒,但現在沒法把這個行當當成頭等大事兒,首先相聲行自我覺醒已經開始,老一輩相聲演員也沒有再轉到別的行當就不管了,王老同帶着一幫人在津門切磋研究就是自我覺醒的表現,而且相聲也沒有像有些行當在完蛋的時候波瀾不驚,如今討論相聲的前途都成了一個文化熱點了,這個時候再添一把火那隻能是靠關蔭的名氣給現行相聲行續命,這不利於相聲行的自我覺醒。這一點和影視界完全不同,影視界船大難掉頭不說,多少資本在逆行?這是需要下大力氣解決的。
影視業作爲工業的明珠,問題比相聲行多也難解決無數倍。
跟這頭龐然大物比起來,相聲界那點資本只能算剛學會攻擊的村霸大鵝。
而且影視界的食人魚到處都是,一不小心就被那幫王八蛋啃成白骨。
孰輕孰重關蔭心裡有一杆秤。
他就是一個抓主要矛盾解決只要矛盾回頭再收拾次要矛盾的人。
要不然鬍子眉毛一把抓鯊魚泥鰍全都要那還怎麼解決問題?
哲學不能白讀解決問題不能脫離哲學理論的指導。
這是歷史早就證明過的真理。
老貝一時無話可說,看起來還是有些愁眉不展。
要讓三巨頭覺着相聲行乾脆完蛋算逑那可咋辦?
這就屬於強行給相聲行加戲了。
三巨頭哪來那工夫考慮這行當的自然規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