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安安被帶走了之後,郝有責就丟了魂兒。
原本已經熟悉到不行的拍攝工作常常出現紕漏。多虧了季清在旁邊,這纔沒有出現大的問題。
但季清看得很明白:現在的郝有責,已經不適合再工作了。
“要不然,你去看看安安吧。”季清倒了一杯熱水,遞給郝有責。
郝有責捧着杯子。溫暖的感覺透過陶瓷杯傳到了皮膚上,讓發涼的身體終於有了一絲熱度。
身體能夠這麼輕易地熱起來,但心呢?
郝有責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安安已經有了新的爸爸、新的媽媽,我又算什麼?不過是一個曾經的養父而已。”
“你怎麼能這麼妄自菲薄呢?你對安安的愛,並不比她的親生父母對她的少。”
“正是因爲如此,我才更不能去見安安。這種養父養母、親生父母之間的關係最不好處。安安好不容易纔融入到新的家庭。我去了,只會讓她的新爸爸、新媽媽的心裡產生芥蒂。反而對安安不好。”
說完,郝有責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重新將自己投入到無盡的工作中去了。
現在,只有繁忙的工作能讓他將自己的頭腦稍微清空,避免他24小時只想着安安這一個人、一件事。
郝有責表現得很淡定、很看破紅塵。
但季清知道,他就是放不下。
作爲一個朋友,季清沒辦法眼看着郝有責這樣消沉下去。於是她決定,自己去找安安。
她都想好了:等見到安安之後,要多跟安安聊聊天,瞭解一下安安最近的生活狀況。然後再給安安拍一些照片、視頻,帶回來給郝有責。郝有責看到安安一切都好之後,一定可以稍微振作一些的。
決定之後,季清立刻行動,在幼兒園中找到了安安。
……
安安原本在教室裡安靜地玩着玩具,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擡頭一看,居然是季清姐姐!
“安安,快過來!”季清扶着門框,不斷地招手,一副隨時要衝進來的架勢。
幼教老師攔在門口,不停地提醒:“這位小姐,你不是孩子的家長,你不能進去。請你不要衝動。你再這樣,我可要叫保安了!”
安安走過去,輕輕地喚了一聲:“季清姐姐。”
季清立刻道:“你看,我就說我是郝安的熟人吧。你偏還不信。快讓開,我帶安安在外面操場走兩圈,我有話要對她說。”
幼教老師反覆確認:“安安,你真的認識這個姐姐嗎?”得到了安安肯定的回答,幼教老師這才讓季清帶走了安安。但即使如此,依然反覆強調,只能在操場上走,不能出幼兒園。
末了,幼教老師還是不放心,又用威信給“安安媽媽”發了一條消息。
……
季清帶着安安走到操場的角落裡,細細地詢問安安最近過得好不好。吃的東西怎麼樣啊?穿的東西怎麼樣啊?新媽媽、新爸爸的態度怎麼樣啊?有沒有打罵啊?
安安都一一老實地回答。
聽到安安過得還不錯之後,季清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又掏出手機給安安拍了照片和視頻。
安安乖乖地拍好後,輕輕地問道:“季清姐姐,爸爸最近怎麼樣呢?”
“你爸爸呀……”想到郝有責越發枯槁的面容,季清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很想你,過得不怎麼好。”
安安胸口一堵、鼻子一酸,晶瑩的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她很想大聲地說一句:“安安也想爸爸!”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
如果現在說了,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安安只能咬着牙,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安安不在爸爸身邊,季清姐姐要照顧好爸爸呀。”
“嗯,我會的。”
“要好好愛爸爸,一輩子不離開他,做他的好老婆。”
“嗯,我……等等!安安你這是什麼意思?”
季清瞪大了眼睛,驚訝地望着安安。
這這這……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一個黃花大閨女,什麼時候變成郝有責的老婆了?
我承認,之前我的確對郝有責有好感,也表過白。但他已經拒絕我了!我已經開啓了新生活了!
安安紅着眼睛,委屈巴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季清唬了一跳,趕緊給安安澄清:“安安,我和你爸爸沒有在一起,我不是他的老婆。你爸爸還說了,他一輩子都不會再娶老婆的。”
彷彿一個霹靂在頭頂炸開,安安頓時呆在了原地,整個人都進入了呆滯的狀態。
“是這樣的嗎?可是,我就是爲了這個,才……”
我就是爲了這個,才自願離開爸爸的呀。
過年的時候,平時在和小夥伴一起玩耍、交流的時候,偷聽大人們說話的時候,安安逐漸瞭解到:帶着孩子的單身漢想再找老婆,最大的障礙就是孩子。很多女孩子,都不願意當後媽。
翻譯過來,就是爸爸要想再找到老婆,安安自己就是爸爸通向幸福的最大障礙。
而安安的生日心願是:“希望爸爸能夠幸福。”
在生日會上察覺到爸爸和季清姐姐之間有情況之後,再親生母親找上門來之後,安安終於下定決心,自己把自己這個障礙清除掉了!
於是,她在法庭上選擇了親生的母親。
她主動了離開了爸爸。
ωwш. ttka n. ¢ ○
她只希望,在自己離開後,爸爸能夠和季清姐姐在一起,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
但現在,季清姐姐居然說她和爸爸並沒有在一起!爸爸還決定永遠不再找老婆!
這豈不就意味着,當初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嗎?
巨大的悔恨之情如海嘯一般撲面而來,將安安徹底淹沒。巨大的能量衝碎了她的思緒,讓她的大腦一片混亂。
“你在幹什麼?”
“安安媽媽”接到威信後,第一時間趕到了幼兒園,剛巧看到安安蒼白着一張臉搖搖欲墜。“安安媽媽”頓時心疼不已,將安安抱進懷裡。
“我沒幹什麼,就是過來跟安安聊聊天、拍拍照……”
“夠了,我不要聽你說這些。”
“安安媽媽”不耐煩地打斷季清的話,眼神冰冷如刀。
“是郝有責讓你來的吧?請你回去轉告郝有責:安安現在已經是我的孩子了。他別想把她從我身邊搶走!”
說完,“安安媽媽”抱着安安離開了幼兒園。
……
直到回到了家裡,安安依然沒有緩過神來。
無數的思維碎片在腦海中飛揚。它們如同玻璃的碎片,在漆黑一片的背景中不斷反射着彩色的光,映照出動態的畫面。
那上面的畫面是微笑着的爸爸、是正在給安安穿衣服的爸爸、是正在給安安做飯飯的爸爸、是正在摸安安小腦袋的爸爸、是正在給安安“愛的親親”的爸爸……
神秘的牽引力突然出現,所有的隨便都聚集在了一起,最終拼成了一句話。
想見爸爸!
想要和爸爸永遠在一起!
想要和爸爸再也不分離!
安安的腦袋中,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趁着“安安媽媽”在廚房裡做飯,安安踮起腳尖,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
端着菜走出來的“安安媽媽”很快發現安安不見裡,結合今天下午見到季清的事情,“安安媽媽”頓時生氣地給郝有責打了電話。
“郝有責,安安是不是在你那裡?你是不是偷偷把她帶走了?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無恥?安安已經是我的女兒了,你爲什麼老是想着把她從我身邊搶走?
我告訴你,趕緊把安安給我送回來!否則,我就要報警了!”
“安安媽媽,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安安不在我這裡。我也沒有去偷偷接過她。”
“你別想騙我!今天下午,你身邊那個叫季清的人來見過安安了。你敢說不是你讓她來的?”
“我的確沒讓她去過。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問安安在不在她那裡。”
幾分鐘之後,郝有責再次打通“安安媽媽”的電話,語氣中帶上了許多焦急。
“安安媽媽,安安不在季清那裡。我剛剛還打電話問過幾個我親近的朋友,安安也不在他們那裡。安安可能是走失了!”
走失了?
“安安媽媽”臉色一白,衝出了家門。
另一邊,郝有責、張鵬、艾青、季清也紛紛出動,上街尋找安安。
郝有責首先往“安安媽媽”家的方向趕,一邊趕,一邊在街邊的公園、玩具店之類的地方尋找。可是找來找去,到處都沒有安安的身影!
夜幕已經降臨,城市光彩的燈火逐漸點亮。在一片絢爛的燈光之中,郝有責只覺得天地都在旋轉顛倒。
沒有!
沒有!
沒有!
哪裡都沒有安安!
手機鈴響,“安安媽媽”帶着哭腔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怎麼辦?到處都找不到安安……”
“安安媽媽,你先彆着急。越是到這種時候,我們越是要冷靜。你再仔細想想,最近安安都喜歡到哪裡玩。”
“好,好……”
掛掉電話,郝有責再次投入到緊張的找人工作當中。
這個時候,旁邊一對小情侶的爭吵聲突然傳到他的耳中。
“約好了在花園廣場見面,你昨天怎麼沒去?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就嗎?”
“我這不是加班嗎?身不由己。”
“加班是理由嗎?根本就是藉口!約定就是約定,約好了就一定要完成!你這樣找藉口,分明就是不愛我了!”
姑娘的話如同一道冰棱,一下子讓郝有責焦躁的大腦冷靜了下來。
“約定”、“見面”。
一道閃電猛然劃過,將兩個詞串聯了起來,也讓郝有責恍然大悟。
他可能知道安安在哪裡了。
他們有一個“約定的地方”。
……
雙子塔。
雙子塔前的廣場上,每一棵樹都掛上了金色的流星雨燈。上千根燈組合在一起,在這個溫暖溼潤的東南城市下了一場金色的大雪。
郝有責趕到雙子塔下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在喧鬧大雪中孤獨等待的小小身影。
是安安!
她果然到了約定的地方,等待着心愛的爸爸來接她!
那一瞬間,郝有責長久以來的積鬱一掃而空。他明白了:安安一直愛着自己的!
“安安!”他大聲地喊道。
小小的身影擡起頭,一雙眼睛瞬間明亮。那亮度,比周圍的燈光還要璀璨奪目!
“爸爸!”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相向而跑,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這一刻,他們什麼也沒說,但他們都明白彼此的心意。
我愛你。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後一步趕到的張鵬、艾青、季清、“安安媽媽”看到這一幕,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後來……
後來,經歷了很多法律上的複雜流程。但幸運的是,郝有責和安安終於都實現了彼此的願望。
他們可以永遠幸福地在一起,再也不分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