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重一進茶館就能聞到一股淡淡地油漆味,再看茶館裡面的桌椅,雖然不像是新打的,但是表面都上了一層新漆。
茶館裡面有五張方桌,已經有兩桌客人,一桌坐着一對情侶,端着茶杯說說笑笑。
另外一桌趴着一個男人,像是睡着了。
老闆是個中年男子,個子不高,微微發福,見到張重他們,立馬從櫃檯後面跑了過來,“老闆要喝茶麼?”
張重掃了一眼櫃檯,也沒找到價目表之類的東西,便問道,“貴店有什麼茶?怎麼賣的?”
“有普洱,毛峰,黃芽,都是一百一壺。”
在景區裡面,茶倒是不貴,不過就是品類少了點,而且也都是普通的茶,特別是毛峰和黃芽還是南懷那邊的茶,實在是差了點意思。
他也不奢望進來品茶,不過是想找個地方歇歇腳,就說道,“那就上一壺普洱,有點心麼?”
老闆搓着手笑道,“點心沒有,不過有田螺,蜂蛹,竹蟲,都是地道的小吃,老闆也不要嚐嚐?”
“算了,先上一壺茶吧。”
“好嘞,那老闆你們先坐,我去給你們沏茶。”
一家人找位子坐下,芃芃拉着張重問道,“爸爸,那大叔剛纔說的是什麼,好吃麼?”
“不好吃。”
“哦。”
……
沒一會兒,一壺茶就上來了。
老闆性子熱情,把茶壺放下之後沒有走開,而是笑着問道,“老闆你們是從哪兒過來的?”
張行軍說道,“我們是從南懷來的。”
老闆眼睛一亮,“南懷哪裡?”
張行軍被他的表情弄得很奇怪,“江陽,怎麼了,老闆你是有親戚在南懷?”
“江陽!”老闆的聲音忽然拔高了一點,“江陽是個好地方啊,人傑地靈。”
“這話怎麼說?”
“不是說那大作家叫什麼植物人的就是江陽的麼?你們不是看過那本書過來的?”
“是五年級植物人。”胡慧芳糾正道。
“對對對,五年級植物人,我這人讀書少,記性也不好。”老闆憨憨笑道,“一看你們這一家子就是文化人。”
張重在旁邊看着,還是感覺有些奇怪,因爲老闆剛纔說到江陽的時候,還特意朝旁邊那桌看了一眼,好像是對那個趴着睡覺的男人說的。
不過那個男人依舊在睡覺,一直沒什麼反應。
老闆又跟張重他們聊了兩句,就回到了櫃檯後面。
等到老闆走後,張行軍笑道,“嘿,你這書一寫,倒是幫我們江陽爭了不少光。要是以後你多寫一些這樣的書,那我們江陽人走到哪兒不都得昂着頭。”
“人家也就是說說,說不定來的是其他地方的,他也有其他話說。”胡慧芳撇嘴道。
張重點了點頭,老媽這算是說對了,這些做生意的,慣喜歡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只不過這次剛好碰到這事而已。
又坐了一會兒,店裡面纔來了第四桌客人。
四個年輕人,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兩男兩女,看情況應該不是情侶。
這四個人好像是剛經過了一場運動,累得滿頭大汗,剛坐下就朝櫃檯喊道,“老闆,有涼茶麼,來兩壺。”
老闆苦着臉說道,“各位帥哥美女,我這店裡只有現沏的茶,沒有涼茶。”
“那就泡兩壺茶,隨便什麼茶都行,別太濃,麻煩快點。”
“好嘞。”
點完茶之後,其中一個男孩子說道,“我還以爲這鎮子挺大,走了半天連個書店都沒見到。”
對面的女孩子抱怨道,“剛纔就跟你們說了在新區那邊下車,你們偏不聽。”
“這誰能知道這邊沒書店啊。”
“行了,歇一會兒我們去新城買吧。前兩天讓你們買書,你們也是拖拖拖,拖到這邊來,難買了吧,現在還不知道新城那邊有沒有賣新書的呢。”
“嗨,難說,這地方偏,就算是有書店,也不定會進新書。”
張重聽了一會兒,大概知道是什麼事情了。他們幾個結伴出來玩,本來是想要買什麼書看,不過因爲玩得太興起,把買書的事情給忘了,到了茶峒這邊纔想起來。
至於新城那邊有沒有新書,張重覺得可能性不大。
畢竟這地方的書店進書量都很少,每次進書都是一批一批的,不可能爲了新書特意送一趟。
“要是有書,你們買哪本?”
“有什麼買什麼吧,這時候還有的挑?”
“說得也對,我是想兩本都買着,雖然《許三觀賣血記》我在網上看過了,不過還是想買一本實體回家收藏。”一個女生說道。
另一個女生搖了搖頭,“我對這本書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看了幾章,根本看不進去。”
“是啊,我也是,根本看不進去,而且書裡面時間線跳的好快,我感覺自己都跟不上。”
“那有什麼跟不上的,不是一直順序敘述,一點倒敘或者插敘也沒有啊。”
“是順敘,不過它的時間跨度大,特別是那許玉蘭生孩子,生了三個孩子就幾筆帶過了,我感覺還不如直接寫個十年後來得乾脆呢。”
“對對對,而且裡面好多段落都是重複的。”
張重聽着他們在談自己的書,一直只是笑眯眯地喝着茶,並沒有什麼反應。
胡慧芳聽到有兩個年輕人說不喜歡看《許三觀賣血記》,有些急了,想要去跟孩子們說道說道,最終還是忍住了。
不過他們這桌沒吱聲,旁邊一直趴着的男人忽然坐了起來,他睡眼惺忪,頭髮亂糟糟的,扶着桌子對那幾個年輕人說道,“你們啊,看書還是浮躁了一點,這《許三觀賣血記》使用了順時敘述,就是想要讓故事大開大合,順勢推進。還有重複的問題,你們以爲張重是要湊字數,還是印刷出了問題?當然都不可能,這本書在語言上的重複使用,就是跟故事的重複相映襯,交相生輝,難道你們在讀的時候,沒有感覺到一次一次地重複,感情一次比一次強烈麼?”
四個年輕人聽得一愣一愣的,那兩個本來覺得《許三觀賣血記》不好看的人,想要開口辯駁,卻發現不知道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