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福裕發現自己忽然成了孤家寡人。
劉建軍還沒回來, 許諾又消失不見了。每次呼她她也回電話,但是不是在S大辦什麼事就是在陪小田買東西,似乎特別忙碌。她態度總是很好, 卻再也不肯在他面前出現。
這個女人, 讓他真是很辛苦。
接劉建軍回來的時候, 聽他滔滔不絕的講美國見聞, 陳福裕一直在走神。劉建軍覺得他態度有點怪, 也不敢多問,出差時把自己的電話停機了,就拿過陳福裕的電話打給小田。
小別勝新婚, 倆人在電話裡哼哼唧唧的。“啊,還行, 是啊。又買東西呢?寶貝兒咱家還沒讓你給造光吧?哦, 跟許諾在一塊兒呢, 嗯,她在我放心點, 她靠譜。嘿嘿嘿,我錯了。那什麼你趕緊回家吧,我說話就到家。嗯,別淘氣,待會兒我那什麼你。”
劉建軍掛了電話看陳福裕一副要吐的表情, “幹嘛啊, 我們小夫妻講話就這樣。你不知道, 在美國待這半個月, 吃不慣也就算了。就那些美國大洋妞, 看得我直犯暈,還是咱北京姑娘好啊, 我從來沒覺得我這麼熱愛北京過。”
陳福裕沒搭腔,劉建軍心裡有點發毛,說:“你怎麼了?公司出事了?”
陳福裕欲言又止,他跟劉建軍雖然是好兄弟,但是他一直襬大哥的款兒,從來都是他運籌帷幄氣定神閒,什麼時候在劉建軍面前認慫過。可是這事不跟劉建軍說又跟誰說,他跟許諾最親近,許諾的心思他應該最清楚。
最終他也沒說出來,一個老爺們,爲個小丫頭神魂顛倒的,說出來太沒面子了。
劉建軍還是知道了。他那麼聰明的人,閒下來跟小田一對,再去問許諾,怎麼回事也知道個八九不離十。於是找了個時間單獨約許諾出來吃飯。
“小田怎麼放你出來了?”許諾有點奇怪。倆人最近正是膩得分不開的時候。
“你不懂,這女的一落聽,馬上就跟平常不一樣了。特聽話,對我放心着呢,正在家賢惠的給我熨衣服呢。”劉建軍得意洋洋的。
“美死你。”許諾感嘆,婚姻明明是兩個人平等的契約關係,可是有決定權的卻往往是男方,而女方不知爲什麼,常常佔了下風,要等着男方點這個頭。所以亦舒小說裡的賤男們纔會有那句經典臺詞:你不過是想我跟你結婚。
許諾永遠不會給男人機會對她說這句話。
“妹妹,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跟老陳是怎麼回事?”劉建軍開門見山地問。
許諾一愣,怎麼回事,說實在的她也不清楚。
“老陳今年多大了?”許諾忽然沒頭沒腦地問。
劉建軍想了半天,“32吧,丫好像比我大兩歲。”他壞笑着問許諾:“你幹嘛?看生辰八字了都?”
許諾有點不高興:“少瞎說。”心裡想着陳福裕平時僞裝成人到中年城府很深的樣子,心裡有點堵心。
劉建軍看着她的臉色:“我說許諾,我也不是個愛摻和別人私事的人。可是你倆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又是通過我認識的,這事我逃不了干係。確實我不太贊成你們倆好,不是因爲老陳人品有問題,丫絕對是一好人,對女人也沒得說。是我覺得你倆不怎麼般配,說實在的,自打我看過你跟那誰在一起那段以後,我就不願意你再找個歲數大的。你應該找個年貌相當的,倆人一塊沒心沒肺的去看看電影吃個麥當勞什麼的,乾點年輕人乾的事,再說年輕點的,你也降得住他。”
許諾的眼圈紅了,劉建軍看着心裡也挺難受的,還是接着說:“可是我沒想到老陳這次動了真心了,他雖然沒跟我說,但是我認識他這麼些年,我沒見過他爲哪個女的這麼撓牆過。那天我剛看見他的時候還以爲公司垮了呢。我說句心裡話你別在意,雖然你是我親妹,我真沒看出你有這本事給老陳都弄得五迷三道的。他怎麼樣咱先不說,你先跟我說說你怎麼想的?”
許諾半天沒說話,就是手裡不停的玩杯子。
“唉呦,姑奶奶,你想急死我啊。你拿我當老陳了?給句痛快話吧。”劉建軍着急了。
“我沒怎麼想。”許諾半天說了一句。
“那你是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啊,要殺要剮您倒是宣判啊,別拿小刀慢慢剌人家啊。”許諾從來都沒這麼面過,劉建軍嘴上着急,心裡卻起了疑心。
“我不討厭他。”許諾說,劉建軍剛要說,那你是喜歡了?許諾又說:“可是我不相信他。”
劉建軍頹了,“爲什麼啊?就因爲跟你說他是河北人?不是跟你道歉了嗎?你氣性怎麼這麼大啊?還怎麼着啊?登報聲明啊?”
“我不是這意思。”許諾也不高興了,“他太有錢了。”許諾嘀咕。
劉建軍哭笑不得:“有錢還成罪過了?合着有錢人都活該打光棍?妹妹,有錢人也有好人,你以爲那沒錢的就都是靠譜的了?你是沒過過窮日子,你長得再美,他拿自行車帶着你的時候你也不美了。再說了,你認識的我們這幫人哪個沒錢?雖然沒有老陳那麼有錢吧。原來那誰,不也是有錢人嗎?你也沒嫌棄過他啊。”
“他不一樣。”許諾辯解,“那是我愛他,只是湊巧他有錢而已。”
“行行行,真有你的。還有什麼理論啊,一塊跟我說說。”劉建軍不怒反笑,點了根菸看着許諾。
“反正我就覺得這人城府太深,真真假假的,讓人心裡不踏實。”
“那你別理他不完了?你不踏實個什麼勁啊?”劉建軍一句話就把許諾給噎住了。
是的,心裡還是有點捨不得的吧,在想,萬一是真的呢,萬一這一次,他是對的那個人,萬一錯過了會後悔呢?
只是,她的情況太複雜了。
“我說不清楚。我覺得不是他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我還沒準備好。”許諾難過地說。
“準備什麼啊?”劉建軍覺得女人真麻煩,他最欣賞的許諾也不例外。
“我還沒準備好接受一個人,跟一個人重新開始。”她沒準備好敞開一顆心讓對方走進來,看到最真的自己,看到她的秘密和傷痕,分享她的夢想與快樂,她沒準備好去面對這個人帶來的未知的喜怒哀樂和他的世界。
“你不是還沒忘了那誰吧?”劉建軍心有餘悸地說。
怎麼可能一下子忘記,只有期待靠時間把他的影子一點點沖淡。許諾仍然渴望愛與被愛,只是,宋閔投在她心頭的陰影一直還在。如果人心如此善變,誓言那樣易散,除了自己,她還能相信誰呢。
晚上回家劉建軍跟小田說起這事,非常唏噓:“挺好的兩個人,要都是真心的,在一起也挺合適的,又不是互相沒意思,你說怎麼就走不到一塊兒呢?”
小田想了想說:“都太愛自己了。”
愛,如果沒有衝動,如果沒有燃燒,那不叫愛,只是個規規矩矩的化學方程式而已。
劉建軍考慮再三,還是決定跟陳福裕談談,因爲他覺得陳福裕被許諾搞得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英明神武,如果不趕緊解決這個問題,幫老陳重建信心,後果將會很嚴重。
下了班兩個人對坐在建國飯店的CHARLIE’S裡,陳福裕問他:“特地把我約到這兒幹嗎?借錢結婚?”“少拿我打鑔。”劉建軍氣他還有心思開玩笑。“你也別假裝沒事人了。”劉建軍揭發他,“我是真拿你當大哥所以我一直挺尊重你的,從來不對你的事指手畫腳,但是這事我得管管。你是不是看上許諾了?”
陳福裕愣了一會兒,簡單地回答他:“沒錯。”
劉建軍沒想到他那麼坦白,一時有點接不上話,想了想:“那李菲菲呢?”
“分手了。”(就這麼簡單。)
“爲了許諾?”(雖然明知道原因,還是有點不能相信。)
“對。”(就是爲了她。)
“那她對你呢?”(您一般不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嗎?)
“我也不知道。”(我要知道我就不用這麼煩了。)
“她有什麼好啊?”(許諾我對不起你,我很喜歡你,可是我不明白老陳爲什麼也這麼喜歡你啊?)
“。。。。。。”(我還真說不上來。)
“會不會是因爲她特別難追,你覺得是個挑戰?”(就跟賽馬的時候前面都要有個電兔子似的。)
“。。。。。。”(不否認一開始是,但是後來不是了。至於後來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
“哥哥您倒是說句話啊。”(你們倆一說到對方怎麼都一個德性啊,倒是般配。)
“咱別說了行嗎?”(現在一想起許諾倆字我就暈。)
“行,那你倆的事我不管了,算我多嘴。”(媽的讓這倆人自己較勁去吧。)
“。。。。。。”(你怎麼那麼聽話啊,我說你別管你還真不管了。)
“你最近見她了嗎?”陳福裕憋了半天,忽然問。
看看,還是放不下。劉建軍都有點可憐陳福裕了。“見了。”(那是一次多麼鬱悶的見面啊。)
“然後呢?”(你倒是繼續往下說啊。)
“沒然後。”劉建軍有點賭氣。看陳福裕臉色有些不好看,覺得很不忍心:“我覺得她還是挺喜歡你的,不過吧,她這人心事有點重,可能還是沒有談戀愛的心思。”他看着陳福裕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大着膽子說:“哥哥,要我說,就算了。你想找個什麼樣的女朋友不行啊,許諾這孩子,性子倔脾氣壞,你說咱們認識的女孩裡頭哪有她這樣的,幹嘛非找這個不痛快啊。”
劉建軍說得沒錯,但是就像爲什麼許諾是他的好朋友而別人不是一樣,對陳福裕來說,吸引他的,就是許諾的特別。她的真實,她的獨立,她清新裡的滄桑,她脆弱中的堅強,她是個有太多面的矛盾體,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心。是,聽話可人的女孩子,如果他想要,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她們不是她。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他已經表白過了,甚至他願意放棄一個男人的驕傲,掩耳盜鈴的跟她做什麼可笑的朋友,可是,她還是躲着他。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回事。”陳福裕艱難的開了口,“本來你不在的時候還挺好的,結果來了一回我們家以後,突然就不見我了。”
“你跟人動手動腳來着吧?”這是劉建軍的第一個反應。
“去你大爺的,我是那樣的人嗎?”陳福裕的心頭火都發在他身上。
“那是爲什麼啊?在你們家看見什麼了?”劉建軍趕緊幫忙分析。
“我們家能有什麼啊?”陳福裕開始回憶家裡的每一個細節。“她也沒幹嘛,就在客廳、廚房、衛生間待了會兒。”
還是劉建軍敏感:“你們家沒有李菲菲的東西吧?”他沒敢說自己跟許諾說過老陳有女朋友,想起了許諾說沒法相信他的話。
陳福裕不敢肯定,“我還真說不好,沒準哪兒就有個小瓶小罐的。”
“那沒跑兒了,估計就是因爲這個。”劉建軍心裡還是有點替陳福裕難過,瞧把他大哥給折磨的,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許諾說了,是因爲她自己,她還沒準備好。不過讓陳福裕覺得許諾是因爲另一個女人吃醋總比覺得許諾是因爲沒有忘記另一個男人要好。劉建軍覺得感情這件事,真他媽不好玩啊。還是小田好,倆人以後要好好過日子。
兩個男人忽然又都重新燃起了對未來日子的信心和希望。
“我要去跟她解釋嗎?”要不說戀愛裡的人都智商低呢,當慣了老大的陳福裕也跟他拿主意了。“那個。。。我去幫你說吧。”劉建軍是怕他揭發陳福裕有女朋友這事穿幫,還有,他實在是同情老陳。
“你說這男的一戀愛了吧,怎麼就那樣了呢?”劉建軍跟小田感嘆。
“瞎說,我從來沒見你對我那樣過。”小田酸溜溜地說。
“我都這樣了,你還想哪樣啊?”這女人真貪心,求仁得仁了還不滿足,有了歸宿還要激情。
“你什麼就這樣了?你不願意啊?是我強迫你這樣的啊?”小田委屈了。
“你幹嘛,我告兒你別找事兒啊。”倆人爲別人的事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
第二天和好的時候,劉建軍感嘆:“你們女人就喜歡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一個破愛情,多他媽折騰人啊,好好過日子纔是正經。”小田默默收拾着結婚用的東西,對許諾也不知道是該羨慕還是同情。
“你晚上幹嘛啊?”劉建軍在電話裡問許諾。
許諾這會兒沒在家。“我晚上必須在家吃飯。”
“怎麼你們家還關着你呢?那你現在在哪兒呢?我去找你。”劉建軍看看錶,四點了。
“我在我們學校呢,不過我一會兒約了人在東直門地鐵那兒拿東西,你回頭上東直門找我吧。”兩個人約好了時間地點。
劉建軍到東直門的時候,許諾正在跟劉偉告別,劉偉幫她帶了幾本有用的資料,今天特意約好了見面送過來。
劉建軍看着高大帥氣的劉偉走遠,疑惑地說:“你不是因爲他吧?老陳要是敗在他手裡,我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許諾嗤笑:“你怎麼看誰都跟我有一腿啊。人家是清華的高材生,馬上要去美國深造了,纔看不上我呢。”
“嗯。”劉建軍點頭,“一副書呆子樣,掛相兒。憑什麼看不上你啊,我還覺得他配不上你呢。”
許諾坐進車裡,“也就你拿我當回事,我這樣的,我不嫌人家呆,人家還嫌我不夠純潔呢。”
“純潔頂個屁。”劉建軍簡單下了個結論。
“再說你有什麼不純潔的,我操不就談了個戀愛嗎。你看人人都談戀愛,怎麼就你愛一次就傷筋動骨的,跟世界末日似的。你覺不覺得你反應有點大?”兩個人坐在崑崙飯店大堂,劉建軍又忍不住開始數落許諾。
許諾白了他一眼不理他,主要是也不知道怎麼反駁他。
“人這一輩子,不知道要遇到多少牛鬼蛇神,都象你似的,遇見一次就天崩地裂,整個世界都塌了,把自己埋在裡面,好人壞人都靠近不了你了,你纔多大,你至於嗎這麼折磨你自己。”劉建軍覺得許諾這人真是擰巴啊,“再說那誰,也沒怎麼着你啊。不就是到最後了,有點不負責任,一走了之了,總體來說,也不算壞人。你要真遇到壞人了,你還活不活了?”
“我要真遇到壞人了,我就不這樣了。”許諾忍不住開口。有誰會爲壞人傷心嗎?
劉建軍看着許諾,想起可憐的老陳,越發覺得這兩人真般配啊,趕緊湊成一對對着較勁去吧。
“你今天找我幹嘛?就是爲了給我訓話的?”許諾問他。
“老陳那事,要不你再考慮考慮?”劉建軍還從來沒幹過這種說媒拉縴的事,覺得怎麼這麼彆扭啊,“人家爲了你,現在茶飯不思,凡人不理,以前偶爾還有個把約會啥的,現在都不來往了。”劉建軍謹慎的措詞。
“什麼意思?你是說小明星那些?”許諾記性倒好。
劉建軍真後悔自己以前多嘴,“他其實一直沒有女朋友,但是你這麼大人了你也應該知道,他三十好幾一個人,你總不能要求他是處男吧,不是絕對沒女人,但是絕對沒有我這麼花。這點我可以保證。而且現在真是一個女人都沒有了,就守身如玉的等着你呢。”劉建軍覺得自己越說越亂。
“我幹嘛要求他是處男啊,我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啊?”許諾看着劉建軍語無倫次的樣子覺得有點逗。
“我□□幹嘛趟你們倆這道混水啊。”劉建軍快崩潰了。
許諾有些內疚:“你別生氣。我剛纔逗你玩的。其實,我也說不清楚。只是我覺得,第一我沒法相信他的真心,你想他外表都是假的。第二,我沒資格讓他等我。我心裡有個結一直沒打開,我需要時間。所以,跟他還是算了吧。”
劉建軍一聽老陳沒戲了,倒踏實了。“許諾,你知道我爲什麼喜歡你,就是因爲你跟別的女孩不一樣,你說話辦事痛快利索,從不給人添麻煩,還懂得照顧人。可就這一件事,你太犯軸。老陳也是找死,滿世界擎等着傍大款的小姑娘不找,偏撞你這槍口上了。”
“咱別說他了。”許諾哀求他,“你別爲了這事生我的氣。”
“我不生氣,倒黴的是他又不是我。”劉建軍其實心裡還是有點爲老陳難過的。
“那以後也別生我氣,不管我怎麼着,你都不許生我氣。”許諾今天跟平常有點不一樣,說話的時候好像有點要哭的意思。
劉建軍疑心了:“你幹嘛?你打算也不理我了?”
“沒有,我就是怕我有時候任性起來,惹你不高興了。”許諾小聲說。
劉建軍笑了:“你多懂事一孩子啊,什麼時候任性過。放心,我不跟你計較。不過你也別老躲着老陳了,人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不會對你死纏爛打的,你這麼跟躲無賴似的躲着他,弄得他挺沒面子的。以後保不齊什麼時候會見面,你態度大方點,給大家都留點餘地。”
“嗯。”許諾很乖。
“你婚禮準備得怎麼樣了?”許諾關心的問。
“有什麼可準備的啊?讓小田折騰去吧。”劉建軍滿不在乎地說。
“你怎麼這樣啊?這又不是小田一個人的事,她又要上班,又要準備結婚,你再不幫她,她多累多操心啊。”許諾幫着小田說話。
“走走走,我覺得崑崙這兒就不錯,咱們找找他們宴會銷售那邊,問問擺婚宴什麼價兒。”許諾押着劉建軍找人去了。
劉建軍把那天許諾的話跟陳福裕轉述了,陳福裕半天沒有吭聲。劉建軍吭哧了半天,又說:“我覺得她還是挺喜歡你的,就是因爲喜歡,所以想得才特別多。不然照她那脾氣,早就一口給我撅回來了,以前我給她介紹過對象,不是沒碰到過。”他想讓陳福裕好過點。
陳福裕什麼也沒說,半天忽然問他:“你結婚的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劉建軍有點沒反應過來,“啊?哦,定了,十一,崑崙飯店。”
“嗯,趁這個機會,把有些關係和客戶一塊請一請,你這次結婚的費用,回頭公司給你出了,就當借你的婚禮公關一回吧。”
“那幹嗎啊,不用,反正這些人我也得請。”劉建軍推辭。
“就這麼定了吧。”陳福裕不打算繼續話題了,又恢復了英明神武的樣子。
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陳福裕沒再給許諾打過電話,許諾照舊白天到處亂跑,晚上在家作乖乖女,小田拉着許諾幫她到處買結婚那天穿的衣服,劉建軍一點沒有準新郎的心態,該幹嘛幹嘛,大家都過得很好。
“下禮拜就結婚了,你衣服買好了沒有?”劉建軍看小田逛街逛的沒黑沒白的,好像也沒買到什麼。
“嗯,差不多了。”小田含糊說了一句。
“給我看看。”劉建軍想知道千挑萬選出的是什麼結果。
小田拒絕:“不行,提前看了多沒意思啊。到結婚那天再看。”
劉建軍只好打電話給許諾:“你們天天一塊兒混都幹嘛了?”
許諾帶着哭腔說:“逛街。”
劉建軍有點疑惑:“有那麼多可逛的嗎?別是揹着我找小白臉吧?”
許諾啐他:“呸。我爲了你老婆做了多大犧牲你知道不知道。北京的各大商場裡有什麼東西我都快背下來了。”
劉建軍笑:“你們女的不是最喜歡逛街嗎?”
許諾說:“那是別人。別的女的都是逛商場,我是買東西。我都是想好了要什麼纔去商場,奔着那個東西去,買完了就走。我嫂子是完全沒主意,滿北京找她能中意的,可累死我了。”
劉建軍笑了:“結婚那天你多吃點豬蹄,好好補補。”
“去死。”許諾掛了電話。
第二天,劉建軍正在公司忙着,許諾又打給他:“建軍,幫我個忙,幫我往國外匯點錢。”
劉建軍一口答應:“行。你上我們公司來吧,我讓會計帶着你去匯。”
這還是許諾第一次去他們在亮馬大廈的公司,跟君和那種老式呆板的國營企業不同,這裡空間寬大,窗明几淨,每個人都很忙碌,對着電腦操作着,電話響個不停,打印機在吱吱的工作,許諾跟自己說:以後我也會是這樣。
前臺帶她進了劉建軍辦公室,他正在接電話,示意讓許諾坐。劉建軍工作的時候,完全不是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思路清晰,反應很快,看上去頗有幾分威嚴。
“怎麼着?往哪兒匯錢?”劉建軍掛了電話問許諾。
許諾默默從包裡掏出寫着帳號的紙條和現金給他。
他一看那個帳號,愣了,擡頭看着她:“你這是。。。”
許諾點點頭,“是我的學費。”
劉建軍從桌子後面走過來,表情很複雜的看着許諾:“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啊?”
許諾很抱歉:“我沒要瞞着你。只是當時不能確定有沒有把握去,現在簽證預審已經通過了,使館今天通知我可以匯錢了。”
劉建軍忍不住伸手去摸許諾的頭髮:“我的傻妹妹啊,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啊。”
“那就什麼也別說,祝我一切順利吧。”許諾擡頭看着他,眼裡有淚花閃動。
“你什麼時候決定的啊?”劉建軍還是覺得太突然了。
“其實我心裡一直有這個念頭,可是當時有好多環節都沒想清楚。我覺得是這兩三個月以來的好多事,幫我下的決心。”許諾回想着老師的教誨和幫助、小葉和劉偉對她的激勵、在君和的一個星期,甚至是陳福裕給她的啓發,也許,這一個夏天經歷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讓她今天走出這一步。
“你爸媽呢?捨得你嗎?”
“嗯,做了很多工作,被我說動了。”許諾想起那一場大辯論,以及她騙爸媽說自己拿到了全額獎學金的彌天大謊,希望爸媽永遠不會知道真相,她會用她的努力證明她的選擇。
“你啊你啊,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劉建軍忽然覺得他不那麼意外了,這纔是他認識的許諾,堅定果敢,一直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你告訴我你就是爲了唸書纔去的,你會在那兒平平安安的把書唸完,然後回來。”劉建軍盯着許諾的眼睛說。
“我會的,你放心吧。我會經常給你打電話,你有時間也可以跟小田去看我,不過就是一年的時間,我肯定會回來的。我爸媽還在這兒呢。”許諾認真地說。
“行。匯錢的事我幫你辦。待會兒我找個人直接拿支票去學校幫你交錢,盯着學校把收據開了,更快,也安全。”劉建軍看着許諾,“你啊你啊,你可真不是一般人啊。”
許諾笑了。她從來不是個普通的23歲女生。
“來,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帶你去看看老陳的辦公室。”劉建軍提議。
許諾有點猶豫。
“沒事,他沒在。”劉建軍知道她顧慮什麼。
老陳的辦公室就在劉建軍的隔壁,面積比他的大些,跟劉建軍屋裡亮閃閃的現代化裝飾不同,陳福裕的辦公室是中式的,即使主人不在,也能感覺到那種氣定神閒、運籌帷幄的氣勢。許諾陪他買的那對太師椅就放在當眼的位置,想起那天的情形,許諾不由得笑了。博古架上頗放了幾樣瓷器,許諾好奇的湊上前去看,其中有一隻高腳碗,非常的美麗。紅綠紫相間的釉色,流光溢彩,碗口有兩排錯落的鼓釘,造型樸拙,跟顏色的華麗相映成趣。
“你喜歡可以拿下來看看。”陳福裕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
許諾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果然是他。
陳福裕還是上次她在他家裡見到他時的打扮,沒有戴眼鏡,雪白的馬球衫,讓許諾有點恍惚,似乎他們中間並沒有隔着那未見的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他好像白了一些,又瘦了,頭髮理得很短,終於看上去象32歲了。許諾笑了。
“被你抓到了。趁你不在,建軍帶我偷偷進來看一下。”劉建軍這會兒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嗯,歡迎,隨便坐。”兩個人那麼久沒見,忽然感覺有點生疏,陳福裕招呼着她。
許諾看了看那對太師椅,坐着真是不舒服,乾脆坐到了窗臺上。“你那個椅子太硬了。”她不給面子地說。
陳福裕哭笑不得,她今天穿了件簡單的低領黑色針織衫,挺括的牛仔喇叭褲,看着頗爲女人,卻象個小男生一樣得意洋洋的坐在窗臺上,陽光從她背後透過來,讓她整個人都散發着讓人不敢逼視的光采。
“我這個辦公室好嗎?”陳福裕問她。
“嗯,挺好的。”許諾忽然天真地說:“曾經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坐在男朋友的辦公室裡看小人書。”
陳福裕笑了:“爲什麼看小人書啊?”
許諾覺得自己失言了,很不好意思:“我瞎說的。”
其實她很清楚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她一直渴求那種很安心的感覺,放心的在自己男人的庇護下做一個毫無心機的女人,只是,她一直沒有這樣的機會。
陳福裕看着她說:“其實你可以隨時到我這裡來看小人書。”
許諾有些尷尬,覺得自己好像在有意撩撥他。站起身來,搭訕地說:“我看看建軍幹嗎去了?”
陳福裕給她讓開路,兩個人擦身而過,她正要出去的時候,陳福裕在許諾背後輕聲地說:“許諾,我願意等。”
許諾沒有回頭,快步走了出去,她怕陳福裕聽到她心狂跳的聲音。
劉建軍送許諾下樓:“剛纔我打過電話了,匯錢的事都安排好了,今天學校就能發確認了。”
許諾點頭說:“嗯,你辦事我放心。”
“你跟老陳說這事了嗎?”劉建軍問。
許諾搖搖頭:“沒說,不知道怎麼說。說了好像怕人家糾纏我似的,也太自作多情了。要不你幫我說吧。”
劉建軍說:“我纔不管,你們倆的事我再也不攙和了。”
許諾想起來:“你別跟小田說了,她大喜的日子,我不想用我的事喧賓奪主。讓她高高興興的結婚吧。”
劉建軍囑咐她:“十一那天你可得來啊。跟我可別玩消失。”
許諾點頭:“放心吧。”
劉建軍結婚那天場面非常盛大,席開三十桌,新娘子打扮得很美,衣服換了一套又一套,劉建軍則被灌得頻頻告饒。
許諾坐在新娘閨蜜那一桌,含笑看着他們,剛纔聽他們在主婚人的引導下對彼此說我願意的時候,她悄悄擦掉了眼角泛出的淚。婚姻確實並不只是男女結合那麼簡單,這意味着承諾、責任、奉獻、犧牲、分享、獲得。。。太多,所以纔會讓人覺得神聖與嚮往。
她也看到了另一桌的陳福裕,兩個人隔着人羣遠遠的舉了下酒杯,不知爲什麼,許諾的心裡有些難過。
跟小田和劉建軍道了祝福,她準備提前走了,劉建軍說:“我送你出去。”
兩個人走到酒店門口,劉建軍問她:“打算什麼時候走啊?”許諾說:“估計最晚月中籤證就下來了。我都定了機票了,拿到簽證就走。”
劉建軍有點難受:“我明天去泰國,估計趕不及回來送你了。不過那邊我都安排好了,你有什麼變化直接跟孫姐聯繫。”他要度蜜月去了。
“沒關係,好好度你的蜜月,對我嫂子好點,女人很看重這些的。你回頭可以帶她來看我。”許諾柔聲說。
劉建軍再也忍不住了,把許諾摟在懷裡,惡狠狠地對她說:“媽的,你一定要幸福你知道嗎?一定要幸福。”
許諾在他胸前偷偷的擦掉眼淚:“放心吧。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