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蟬鳴兩聲。
傍晚,我坐在院落裡的搖椅上納涼,搖晃着蒲扇,送來幾縷清風。
吱嘎,門口停下了一輛蘭博基尼,碾碎了幾片飄落的黃葉——雖然買不起,難道還不許別人認出來麼...
誰呢?我眯起眼睛,家裡可沒有這麼土豪的親戚。車窗被貼上了黑色的膜,勉強看出駕駛位上的是一個穿着西裝的男子,副駕駛座上,有一個女子的輪廓浮現。
一個年輕男子打開了車門,走了下來,西裝裁的很貼身,一看就是私人定製的,臉上帶着和煦的微笑。——這個人,不認識。
另一面,一個女子冒出了頭,穿着小禮服,露出漂亮的鎖骨。
兩個人攜手走來,臉上淌漾着幸福的微笑,好一對璧人!所有人都會這麼說,除了我。
蒲扇停了,表情泄了。女子是蘇蘇。
“在幹嘛?”蘇蘇衝我笑笑。
“在納涼呢!你怎麼來了?”我艱難的回答,這個不知姓氏的男子給了我很大的壓力,蘇曄我見過,沒有這麼帥氣,蘇蘇又沒有其他的哥哥,這麼親暱的挽在一起......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啊!”蘇蘇俯身,滿臉笑意。
“這位是?”我沒有理會她說的好消息,在好消息沒有知曉前,就不會讓人開心。比起好消息還沒帶來的愉悅,這位的突然出現,以及兩人的動作,讓我很不開心很不開心。所以,我必要弄清這個讓我糾結萬分的事。
“我要結婚了。”蘇蘇同樣無視了我的提問,她開心的對我說。
“你要結婚了?”我重複她的話,壓了壓跌宕起伏的心緒,苦澀帶着執拗,繼續問道:“那這位是?”
“當然是我先生啦!”蘇蘇開心的說,開始爲我們互相介紹。“趙文禹,我未婚夫。厲三,我最好的朋友,我想你們應該會相處的很愉快。”
很愉快、很愉快、很愉快、很愉快.....
“你好,我是蘇蘇的未婚夫,趙文禹,很高興認識你!”趙文禹伸出手,“我聽蘇蘇好幾次提起過你。”
“我很不高興認識你!”我拍掉那隻伸過來的手,這不禮貌,心底有一個聲音這麼告訴我——但是,這種時候還能忍的話,我就真成‘忍者神龜’了。
“你怎麼這樣?”蘇蘇蹙了蹙眉頭。“文禹好像和你沒有什麼過節吧!”
“沒關係的。”趙文禹笑笑。
“那你沒事吧!”蘇蘇關心的問道。
“沒事,沒事,我還是先出去一下吧!”趙文禹說道,他推掉蘇蘇伸過來的手,“有些事,還是講清楚的好!”
“噁心。”我望着趙文禹的背影,用我能想到的最文雅的話罵道。
“你才噁心。”蘇蘇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你今天是怎麼了,神經病吧!”
“我..沒...沒....病,我很...很..好..只是..只是——”我心一緊張,哆哆嗦嗦的說了半天,終於把舌頭捋直了,“前些天,你剛答應了我的啊,怎麼又一個未婚夫了!”
“答應你什麼了?”蘇蘇奇怪。
“說,說,說...”我猶豫了,難道,我又做夢了?
“說啊!”蘇蘇敦促。
“說在一起啊!”我說了,蘇蘇一臉震
驚。
“我什麼時候說的?”
“......”我沉默了。
“呵呵,我爲什麼喜歡你!”蘇蘇冷笑,“你再這樣,我們連朋友都做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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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大叫,掀開被子,額頭,背後,溼淋淋的,全是冷汗。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
“剛纔是做夢吧!”我自言自語。昨天,老媽說的最後一句話開始在腦海盤旋。
她爲什麼喜歡你,她爲什麼喜歡你.....
像一個巫婆的咒語,開始攪亂我的生活——不會真的一語成讖。
啪,又是一個耳光,山響,痛的鑽心,痛的真實。
“我醒了吧?我醒了吧?”我問自己,夢真實的開始混淆現實。
咚咚咚。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以我男孩子的耳朵,一聽就知道是老媽來了。
“怎麼了?”老媽看着我紅腫的臉頰,關心的問道。
“我在做夢?”我說。
“你不是醒了麼?”老媽怪異的看了我一眼。
“我沒在做夢了?”我又問。
“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神神叨叨的。”老媽苦笑,把懷裡抱着的一堆剛收拾好的衣服放到了我的牀上。
“我出去一下!”我大叫,摸到牀頭的手機和一疊零錢,拿起自己的衣服,下牀,趿拉着布鞋就往外面跑。“我一會兒就回來!”
“一會兒是多久,中午還回來吃嗎?”老媽跟在後面叫道。
“可能就不會來了,我的那一份就不用準備了!”我跑着,想了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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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西街18號。我敲門。沒人回答。
‘昨夜做了一個夢。’手機鈴聲響了。做了一個夢?我已愣,那句話又開始在我的腦海裡浮現——連手機都忘記接通了。
‘叮。’
手機鈴聲已經結束了,轉而是一條消息發了過來。
‘怎麼不接電話?收到短信,回撥!’回過神,我打開信息,是杜老鬼發過來的,也不知道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喂。”我說。
“剛纔怎麼不接電話,哎喲喲,我聽你這語氣裡有怨氣啊!恨我呢?說吧,剛纔故意不接電話是不是在報復我?我跟你說啊,你這樣做是不對的,首先你這樣子做是不尊敬長輩滴,其次是——你這樣做也沒什麼用,反正我是不會生氣的,哈哈,誰叫我大度能容人呢?”一接電話,杜老鬼就噼裡啪啦的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來來,老夫好好跟你說教一番——”
“有事你就直接說吧!”我無語半晌,開口打斷他的話。
“你這個臭小子,算了,老夫的一番良苦用心你怎麼會懂呢?要不是我,蘇蘇那個丫頭最後怎麼會接受你呢?我跟你說啊,有些事,遲早要知道的,雙方的坦誠是有必要的,再說,要不是我提前給她媽媽打預防針,故意更她媽媽說你的缺點——實際上說的都是我看好你的地方,你說說,你說說,我的良苦用心你能體會到嗎?”
暈死。
你敢再無恥點嗎?別告訴我,那些小混混也是你安排的,咂咂,那你小弟下手也忒不知輕重了吧,把我打
的一個星期下不了牀。
再說了,有些事,拆穿的後果可是嚴重多了.....
“怎麼,不相信我啊!”杜老鬼大叫,宣泄着自己的不滿。
“不相信,呵呵。”
“好啦好啦,有些事情嘛,本來我是想幫忙的,結果弄着弄着,我自己就先生氣了,然後就砸了!”
“生氣?”我說,老鬼優點還是不少的,起碼他不會拿長輩的身份壓人,錯了就是錯了,一般.....都會耍賴皮!|
“是啊,你小子突然就把我最寶貝的東西弄走了,你說我能不生氣嗎?”杜老鬼發牢騷。
“切。”我想了半天,憋出一個字。
“好了,我原諒你了。”我說,然後語氣一轉,“你就說你到底有什麼事情吧?是不是有事想求我?纔跟我羅裡吧嗦的解釋了半天。”
“屁啦,我是那種需要求別人的人嗎?”老鬼豪氣的說道——臭屁也是他的‘優點’之一.....“向來都是別人求我,你想想我一個教育局局長,還需要求別人嗎?”
“教育局局長上面不是還有廳長嗎?不是還有部長嗎?你口氣真大!”我說。“打斷,打斷,說正事,說正事。”
“正事啊?”老鬼突然忘記自己要給我打電話的目的了,“你先別掛電話,讓我好好想想!”
“我覺得,你現在在報復我,是想耗光我的話費是吧!先掛了,想好了再給我打電話。”我冷冷的說道。
“喂,喂,你小子怎麼這——”
滴滴,只剩下忙音。
要不要給她打一個電話?我握着手機想,還是在這等吧!
把手機塞回褲兜,卻聽到叮的一聲,是磕碰聲,兜兜裡?是什麼?
這是?
一把鑰匙被摸了出來,不是自己家的,好像又有一點眼熟。好像是,我開始回憶,回憶這把鑰匙到底是打開那個鎖的。
咔嚓,門開了,果然。
我推開防盜門。
樓梯口放着一雙男式皮鞋。
“有人!”我脫口而出,“誰?”
聲音很大,整棟樓都應該聽的到。
沒人回答,皮鞋啊!我嘟囔,皮鞋——皮鞋,我睜大了眼睛,驚恐的看着這雙皮鞋,趙文禹?不會的,不會的!我安慰自己。可是,一個夢,怎麼連名字都有。我又開始惶恐。
慢吞吞的,我一點一點開始像那雙皮鞋挪去。
‘聊天記錄停步去年深秋。’
手機又響了。
杜老鬼,屏幕上這樣寫着,是那天以後我改的。
“說——”我撥通了電話。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杜老鬼開心的說道。
“快點啦!我還有事!”我不耐煩的說道,那雙皮鞋,成了我心裡的一個結。
“去棠下,鳳陽路77號。”杜老鬼說,語氣裡透出一點點小鬱悶,“我妹妹一家都在那裡等你了,說話行爲都謹慎點,他老爸又古板,脾氣又醜,最討厭那種不三不四的人,最注重什麼狗屁的禮節了,居然連我也看不爽....”
“師傅。”我鄭重的說道,“謝謝!”
我真的原諒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