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的忍耐、浪客的預知都沒有絲毫作用。
他們的軀體被腰斬、或是從胸口斬斷。而紫色的、妖豔的濺射狀痕跡,則浮現在屍體兩端的接口處。
腰斬是並不能讓人瞬間死亡的,然而那充盈於體內的罪與罰之力卻可以!
甚至那些屍塊,都在逐漸被墮落之力所活化——它們被這紫色的力量粘附在地面上,因而沒有被吹飛出去。可卻眼看着就要被轉化成惡魔!
唯一倖存的,則是蟲珀大師。
他那一瞬間將自己轉化成了某種類似於琥珀的膠體——雖然先前的軀體已然破碎,但他卻顯現在了另一端、任由原本的屍體逐漸融化成粘稠的金色膠水。
艾華斯不假思索——他甚至來不及脫衣服,就這麼直接轉化成了司罪獸姿態。
他根本來不及考慮這會消耗多少法力的問題。
若是因爲自己招來的敵人太強大,就不復活被自己連累的隊友,那他的復活之奇蹟還有什麼意義!
艾華斯仰天悲鳴,鹿鳴聲悠遠。
在喧鬧而嘈雜的環境中,也仍舊無比清晰的響徹着、排開了除此之外的一切聲音。瞬間就讓天地再度重回寧靜。
一陣白色的光暈宛如漣漪般從艾華斯腳下擴散。
那些被切裂的屍塊全部亮起了奪目的白光,逐漸融合在一起;伽拉忒亞樞機身上也亮起了白光,證明了艾華斯之前的感覺並沒有錯。
而見到這一幕的墮天司,卻是停止了攻擊。
“……哦?司燭之子……”
他的聲音滿是譏諷與憤恨,那是充滿了怨恨、要將一切燒成灰燼的狠毒:“連那頭鹿也站在了你那邊嗎?好,好好好……”
“老闆,救——”
艾華斯不假思索的,在心中吶喊着。
自從與阿萊斯特再度融合,他就很少再使用高等神術尋求啓示。主要是因爲他融合之後,已經不再迷茫,不需要老闆推一下才動一下。
因爲艾華斯清晰的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事、所面對的問題也都依靠自己的力量就能解決,因此除卻每天的祈禱之外,也就很少主動聯繫鱗羽之主。
可如今情況不同。
墮天司不知爲何,竟然能直接攻擊到自己!
而且不是被銜尾之環拉下來的受肉之軀,而是貨真價實的神明本尊!
“受肉”是儀式學的術語。指那些位格崇高、力量強大,卻沒有物質軀體的靈體,附着於物質界的軀體之上,因此才能得到明確影響物質界的能力。像是愛麗絲那樣的地縛靈奪舍肉身,也能算是一種受肉。
但是一旦受肉,也就意味着原本的力量受到了限制。就彷彿原本是一桶水,受肉之後就是接上了一個水龍頭。雖然能夠穩定出水、但是出水的量卻減少了許多。
可眼前的墮天司,卻是在用自己本體的力量攻擊艾華斯——那是繞過了均衡之牆的力量,艾華斯根本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不能破解這一力量,就算艾華斯能將其他人復活千萬次也都是一樣。那隻會不斷重複,直到艾華斯在這裡被迫完全轉化成司燭使徒——唯有真正的神軀才能與身爲神明的墮天司正面對抗。
“嗨嗨嗨,來咯~”
沒有任何停頓,鱗羽之主輕佻的聲音傳來。
祂似乎早就在等待艾華斯的呼喚,又或者說……即使艾華斯沒有呼喚祂,祂也仍舊在看着艾華斯。
“老闆!”
這熟悉的聲音,卻給了艾華斯巨大的安全感:“救!!!!”
“安心,安心……”
翠綠色的屏障拔地而起,短暫將艾華斯以及剛剛復活、衣服破破爛爛的衆人保護起來。
而鱗羽之主的碎碎念在艾華斯耳邊響起:“你要清楚一點,小艾同學。路西菲爾他並沒有脫離夢界,因此你直接告狀是不可能的。”
“那這是……怎麼回事?”
艾華斯的念頭傳遞了過去。
而鱗羽之主的意志也瞬間傳回:“是你們自己把自己送到了夢界邊緣。這個世界被保存術給保存了這麼久,它本身就已經脫離物質界了,是在物質界與夢界的夾縫之中。就如同妖精之國一樣。
“如同偉哲曾經幫你用一道雷劈死了某個人,至高天也曾在你的晉升儀式中伸出一根手指——均衡之牆限制了神明不得下界,但是在不下界的情況下、也未必不能干涉物質界。畢竟他人沒有進來,只是力量進來了。
“就如同他們無法越過掛滿了電網的鐵柵欄的牆壁,但卻可以拿着槍對着裡面開一槍。只要他及時離開,就不會招致均衡者的干涉與懲戒……這麼說你懂吧?
“這個破碎的世界,要是完全破碎還好,你們就直接掉出去了。這種半碎不碎的狀態下,就算他做了什麼也不會留下證據的……因爲世界馬上就要碎掉了。”
“所以應該怎麼辦?”
艾華斯在心中焦急的問道:“老闆你的力量能滲透進來嗎?”
“能啊。”
鱗羽之主慢悠悠的說道:“我已經在趕來了,不過你得堅持一下。嘴遁一下,拖一下時間?
“夢界是有‘路程’的概念的,他本身就在這裡……或許是因爲今天是四月七號吧,那是墮天司無法忘卻的日子。”
聽到這話,司罪獸形態下的艾華斯頓時啞然。
他本就對路西菲爾有着強烈的愧疚,而如今他更是無法直面墮天司的怒火。
“……還多久?”
艾華斯最後確認道。
“恐怕還得一段時間呢。”
鱗羽之主輕笑着,模棱兩可的答道:“你再想想辦法?你應該是有辦法的。”
“我知道了。”
艾華斯的聲音變得決然。
他知道鱗羽之主說的是什麼。
——他還有一次復活的機會。
或許就可以用在這裡……
昔日牧者曾對墮天司使用過牧養法,這說明墮天司是吃牧養法的。
哪怕無法永久改變對方的意志——但只要能爭取些許時間,這條命也是值得的!
至少要將無辜者先送出去!
那一條命,就等墮天司落入凡塵後再要回來!
那本就是他對抗墮天司時的“復活甲”,只不過是如今提前使用了。只要到時候他一次不死……
他與鱗羽之主的思維對話快如閃電。
雖然發生瞭如此之多的對話,但在外界卻只有一瞬。
在司罪獸形態下的艾華斯下定決心,強烈的愧疚心與自毀慾望讓他切回人身、打算執行牧養法時……
悖焰之蝶卻就在這時,突然如流星般衝了出去!
她對着不定型的黑暗衝了出去,宛如一顆劃破黑暗的火流星!
“莉婭!”
艾華斯下意識呼喚着悖焰之蝶的名字。
而悖焰之蝶的聲音也同樣決絕:“先讓我來試試!”
她也能聽到艾華斯與鱗羽之主的對話,因此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既然墮天司能短暫的干涉他們,是因爲這世界處於即將毀滅卻又沒有完全毀滅的狀態……
那如果她能加速這個世界的毀滅呢?
面對墮天司,身爲惡魔的夜魔根本無法參與戰鬥;而狂獵之王又不擅長對世界的廣域打擊。
能幫助艾華斯的,就只剩下她了!
剎那之間,悖焰之蝶的身上曦火燃起。
生命正在燃燒。
火焰的輝光凝聚爲一點。
極短暫的遲滯過後,天地之間亮起了白色的光。
那是宛如晝明般的奇蹟光輝,在這沒有太陽的黑暗世界中照亮天地——
下一刻,一朵蘑菇雲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