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產房前。
當孩子的哭聲從產房裡傳來的那一刻,大部分人都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大夫和護士出來報喜。
然後,藤彥堂、榮鞅和江映雪得到大夫的允許,進產房看望香菜和孩子。
不久之後,藤彥堂和大夫、護士一起推着病牀車從產房裡出來。
病牀車上的香菜,氣息微弱,雙目輕合,長睫微動,眸光瑩亮,然而臉白的幾乎透明。
藤彥堂滿眼疼惜。
榮鞅抱着襁褓裡的嬰孩兒緊隨其後。
緊接着,一道齊刷刷的聲音響徹醫院:
“恭喜二爺喜得千金!”
榮記的衆位兄弟呼啦一下圍到榮鞅身旁,前擁後擠爭着搶着要一睹小公主的真顏。
藤家的小公主小臉兒皺巴巴的,還沒睜開眼,跟一隻剛出生的小猴子一樣,但依然可以用粉雕玉琢來形容。
看榮鞅生疏的姿勢,就知道他不怎麼會抱孩子。
小傢伙似乎是感到難受了,小嘴巴里坑坑哈哈的發出抗議的聲音,腦袋和身子不安分的在他懷裡扭來扭去,似乎要找一個舒服的姿勢。
“好可愛!好小的一團!眼睛特別像二爺!”有人說。
“下巴尖兒像香爺!”
“我看看!我看看!”後面的人還在往前擠。
爲榮鞅和小公主保駕護航的馬峰招呼着着走廊上的衆位兄弟不要往前擠。
“大家不要擠不要擠啊,擠壞了你們賠不起。人人都能一飽眼福啊——”馬峰跟大家介紹,“這是咱們榮記的兄弟共同迎來的第一個新生命,這是咱們二爺的掌上明珠,也是咱們榮記的小公主,以後該怎麼辦,大家都知道吧——”
“榮爺、三爺,你們就放心吧!以後誰要是欺負我們的小公主,我們兄弟絕對會削死他!”說話的這位兄弟比着手刀做劈砍狀,一副惡狠狠的模樣。
這話可謂是一呼百應。
一幫漢子們的威武雄壯、震耳欲聾的呼聲嚇得產房附近的大夫、病患瑟瑟縮縮。榮鞅和馬峰早就習慣了這幫漢子的熱血和粗莽,但是平時他們這樣呼呼喝喝的也就罷了,在剛出生的小傢伙面前這麼大呼小叫的就有點兒過了吧……
然而,藤家的小公主並不怕。
她在衆目睽睽之下,咧着小嘴巴咯咯的笑起來,露出了好看的粉白色牙齦。
“真是個討喜的小傢伙!”馬峰越看藤家的小公主,心裡是越喜歡。他拍了一下榮鞅的肩,帶着一點霸道的佔有慾說,“藤家的小公主,我可給我兒子預訂了哈,你可別跟我搶!”
榮鞅沒好氣的看他一眼。
老子都特麼結婚了,跟你家纔剛滿月的小屁孩搶一個剛出生的小妮子,成何體統!
就榮鞅抱孩子的姿勢,馬峰看着都難受。他糾正榮鞅抱孩子的姿勢,“你這麼抱不對,要這樣這樣——用手托住……誒誒,你看你把我兒媳婦兒難受的,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我來!”
“去去去!”榮鞅閃躲開,抱着孩子找媽媽去了。
產後的香菜不宜受涼,從產房出來後沒有出院,而是立刻被轉移到了病房。
藤家老太太聞訊,和蘇家的老爺子蘇青鴻一塊兒趕到醫院來。
老太太幾天沒見孫媳婦兒,實在想念的厲害,尤其惦念着孫媳婦兒肚子裡的寶寶。
到醫院後,得知香菜生了個女兒,神情恍惚了一陣,心裡頭多少有點兒遺憾,不過榮鞅把孩子交到老人家的懷裡後,抱着小小的一團,心裡忽然被填滿了一樣,尤其看到小公主粉雕玉琢的小模樣,她就情不自禁的高興起來。
“哦喲喲!”老太太逗弄着懷裡的小公主,把小傢伙抱到蘇青鴻面前,“老頭子,你看,月月跟彥堂小時候一模一樣!”
“閨女長的像爸爸,可不是好事。”蘇青鴻玩笑似的說道。
他跟老太太不一樣,比起臭烘烘的男孩子,他更喜歡乾淨又漂亮的小妹妹。
所以,看到曾孫女兒的那一刻,他打心眼兒裡喜歡,也是打心眼兒裡高興。
“月月,小月月……”他特別期待小月月能叫他一聲太爺爺,想想都覺得心裡滿滿的幸福就要溢出來。
香菜不見了幾天,跑在這兒小醫院裡生孩子了。這麼大的事,老太太居然不知道,老人家心裡自然是有點怨怪的。
她不禁抱怨起來,“瞞着家裡的長輩,躲着生孩子,這什麼毛病?”
蘇青鴻忙制止老太太,“別在孩子面前說這些,三歲定八十,雖然孩子現在還小,聽不懂你說的話,但是你要是經常在孩子面前這樣,會影響到孩子的性格。我記得以前我聽香菜跟我那侄子君君說過什麼正能量,咱們要用正能量去教育孩子,別老在她面前抱怨——”
老太太聽不大懂蘇青鴻在說什麼,不過還是能夠理解他要表達的意思。
ωwш Tтkǎ n ℃ O 她歉疚的笑了一下,“好好好,那我以後不在孩子面前說壞話了!”
……
待香菜休息下,榮鞅拍拍藤彥堂的肩。
藤彥堂看出榮鞅有話要說,他卻不捨得放開香菜的手離開。
榮鞅只得在這裡,用類似耳語的音量,輕聲將小次郎的死和警察來過的事告訴藤彥堂。
其實在擂臺上,有那麼一刻,他是恨不得殺死小次郎,但他嫌殺人費時,他更想抓緊時間把香菜救出來。
“警察還在外面?”藤彥堂問。
榮鞅點點頭。
藤彥堂感覺按在自己肩頭上的那隻手似乎收緊了力道,只聽榮鞅聲音暗啞的說了兩個字。
“孩子……”
藤彥堂按住肩頭上的那隻手,快速的看了一眼老太太和蘇青鴻那邊,然後打啞迷一般對榮鞅輕微的搖了搖頭。
直到很久以後,老太太才明白當時的自己捕捉到的這個細節是什麼意思。
榮鞅和藤彥堂情同手足,自不會再多言。
看着病牀上熟睡的香菜,藤彥堂的目光就像是亙古不會轉移的磐石,透着愛憐和堅定。
藤彥堂喉結微動,“警察那邊,勞煩大哥替我應付一下。我現在……不想從香菜身邊走開。”
榮鞅看了一眼香菜,輕輕點點頭。“警察那邊我先幫你應付着,燕鬆已經去現場調查了,我想以他的能力,很快就會查出線索。”
正如榮鞅所言,燕鬆和寧心再次回到地下拳場。他讓寧心拍照取證,很快就有了不小的收穫。
這個案子,算是燕鬆的偵探事務所開張以來,接到的第一樁正式的案件——人命案。
何況自己的族弟還和這件案子有牽連,就不是收職業本能的驅使,爲洗清藤彥堂的清白,燕鬆也會對這件案子很上心。
兩天後,藤彥堂的殺人嫌疑莫名其妙的被洗清了。
按理說,族弟的清白已經被證明了,燕鬆應該失去了查案的動力,但他沒有放棄。
尤其是,在聽說藤彥堂的清白是被日本人證明乾淨的時候,燕鬆這心裡就莫名的有點不甘心,還有點不平衡。
是這麼回事——
小次郎的死,早就在日租借傳開了。空知秋自然也聽說了,而且他還聽說藤彥堂被牽涉其中,就想賣個面子,讓那天自己派去地下拳場幫小次郎撐場面的人去警察局給藤彥堂做了個證,證明那天藤彥堂將小次郎打敗以後沒有下殺手就離開了。
空知秋這個面子賣的可以,他幫了藤彥堂,等於是幫了香菜,也是幫了榮記商會。他這一下,讓多少人欠了他人情。
知道空知秋是始作俑者,燕鬆寶寶不開心了,燕鬆寶寶有小情緒了。
空知秋已經讓人證明了藤彥堂的清白,他的意圖在燕鬆看來十分明顯。
燕鬆怎麼都覺得不能讓空知秋得逞,所以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他決定要繼續着手調查小次郎的死。
只要他查明原因,找出真兇,那空知秋賣出去的這份人情就不叫人情了,反而顯得有點“畫蛇添足”的味道。
其實燕鬆手上已經有了決定性的線索,足夠證明藤彥堂的清白,但是距離抓到真兇還有一段距離。
他想要再次走訪地下拳場。
可寧心懶癌發作,有點兒不大願意跟他跑這一趟遠路。
寧心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這件事不是已經和燕大哥沒關係了嗎,咱們還有必要查下去嗎?”
“咱們開的是偵探事務所,你見過哪個偵探查案查到一半就放棄的?咱們必須抓到兇手!”燕鬆沒打算將腦袋裡的那些彎彎繞繞告訴寧心。
這小妮子還是挺單純的,他有點兒不忍心用自己複雜的思想世界去荼毒她。
寧心不是沒有責任感,她多少都有點仇日心理,覺得藤彥堂既然已經擺脫嫌疑,那這件事就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到此爲止就好了。
抓到兇手,那不就意味着給小次郎報仇了嗎!
寧心心裡一百個不願意。
她皺皺鼻子撇撇嘴,“你有沒有想過,小次郎死的那麼慘,腦袋都被人打爆了,兇手可能就是個愛國青年。就算你查出來,你好意思抓人嗎?
還有,抓兇手那是警察乾的事兒,咱們身爲偵探,只要接受委託,滿足委託人的意願就可以了。這案子是你自己接下來的,燕大哥和香菜可沒說讓你查兇手。他們都不着急,你急什麼!”
看着不懂事的寧心,燕鬆真有點兒恨鐵不成鋼。
難怪寧焯冉那樣的人都不願意把她帶身邊,真的是養不熟她啊!
“這已經不單單是人命案的事兒了,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燕鬆懶得與她多說,“算了,你不去,我自己去!”
見燕鬆調頭就走,真要丟下自己,寧心着急了,忙追了上去,“誒誒誒,等等我啊!咱們討論一下,咱們接了案子,忙活到現在,酬金找誰要啊?”
對啊,事情辦完之後,他找誰要酬勞?
寧心不提酬金的事兒還好,她這麼一說,燕鬆還真覺得有點兒憋屈。
偵探事務所接到的第一件說得過去的大案子,要是沒錢進賬的話,那還像話嗎?
燕鬆想了想,小次郎的案子是他主動攬下的,卻是當着榮鞅的面攬下的,可以算是從榮鞅的手裡接到的委託吧——
那他心裡就有譜兒了。
反正榮鞅是個不缺錢的主兒。
走訪了地下拳場,燕鬆和寧心果然有收穫。
他們將證據整理了一下,提交給了警方,得到警方的認可,他們算是徹底的洗清了藤彥堂的嫌疑。
一開始,燕鬆懷疑小次郎的死,這是空知秋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但是他重新研究了一下小次郎的死狀後,就打消了心裡的這個懷疑。
小次郎死的那麼慘,腦袋被人用鐵棍打爆。殺人者簡直就像是在發泄內心激烈的情緒一樣。
其實這案子,沒他想的那麼複雜——
這就是一起簡單的仇殺案。
小次郎死時,手邊留有血字——千道歸宗,將矛頭指向了藤彥堂。
小次郎的華語說的很好,但他其實是不會寫漢子的。包括他給藤彥堂下的戰書,都是用日語寫的。所以那四個血字,其實就是一個很大的漏洞。
假設這是栽贓嫁禍,那真兇憎恨的對象不僅是小次郎,還有藤彥堂。
燕鬆就將真兇的身份鎖定到了藤彥堂和小次郎共同的仇人上。
有了範圍,就比較好調查了。
走訪了地下拳場,燕鬆從一個警察在這裡撿破爛的人口中探聽到,地下拳場的某個老闆,在地下拳場查封以後,還經常會來這裡,像是在緬懷什麼一樣。
就在昨天,他也看見了那個人在地下拳場附近出現過。
燕鬆覺得,這就說的通了。
表面看來,地下拳場之所以會被警察查封,就是因爲半年多前小次郎和冒牌“天龍”的那場對戰。
所以那個老闆決定是小次郎和冒牌“天龍”害得地下拳場變成這樣,昨天來的時候發現小次郎在擂臺上不能動,於是乎就想出了栽贓嫁禍的戲碼,將仇恨的情緒發泄在了小次郎身上。
放眼整個滬市,能將小次郎打敗的能有幾人,一定是千道歸宗無疑了。
那人便用小次郎的血,留下了血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