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艾引了兩人進了小廳,春分領着夏至,恭敬的行了禮,上了茶水點心,木艾想起她們的來歷,又向麗娘道謝,“說起來,我還沒有謝謝嫂子給我挑了這麼幾個得力助手呢,我這府裡大半的事都是她們在操持,我偷懶偷得很安心。”
麗娘剛纔被木艾拉着一起坐在了軟榻上,此時,隔着矮桌牽過她的手,“妹子,你既然認了我們做兄嫂,我們爲你做這些小事就都是應該的。說起感謝,今日我和你大哥,最主要就是登門道謝來了,如果不是害怕誠兒再惹上風寒,我一定把他帶來給你磕頭。這次實在太兇險了,如果不是妹子派人及時送來靈藥,誠兒恐怕…”她說到這裡,想起那幾日的焦急恐懼,眼淚又流了下來,木艾連忙遞了帕子給她。肖恆也勸了兩句,麗娘這才勉強收了眼淚,但是依然抓着木艾的手不放,讓她切實的感覺到這個溫婉美麗的女人是真心實意,爲了兒子的性命萬分感激她的。心裡想起自己缺失木艾的童年,眼睛也酸澀起來,連忙裝作去牆角打開櫃子,實際上是從空間裡把那個裝首飾的盒子拿了出來,放到兩人之間的小矮桌上,笑着說,“嫂子,這是上次你送來的首飾,實在太貴重了,我不能要。你也說了,我是你們的妹子,那誠兒就是我的親侄子,做姑姑的給自己侄子治好了風寒,都是應該的,怎麼能收‘診費’呢。再說,以前,你和大哥給我送來的東西都已經夠多了,妹子我實在不能再這麼厚臉皮。”
麗娘沒有理會她的話,堅決的把匣子又推回到木艾面前,一臉嚴肅,“妹子,你知道,我只有誠兒這一個孩子,他就是我的命根子,你救了他就相當於救了我的命,這些死物再多也抵不上一條命重要啊。再說,首飾這些東西,嫂子那裡都不缺,拿回去也是放着,每日在家裡也戴不着。妹子,你如果理解嫂子一片誠心,就收下吧。”
肖恆也跟着說道,“我和你嫂子都以爲誠兒這次怕是要不行了,你派了歐陽護衛深夜趕到時,我們甚至都覺得他是天神派來救命的。你就收着吧,咱們的交情是一輩子的,等過了年天氣好了,我再帶誠兒來給你磕頭。”
木艾被兩個人說的沒有辦法,只好收了。肖恆又拿了兩人這兩個月的來往賬冊,算好了地瓜和葵花籽的銀錢,還有以前約好的,每樣新菜色二十兩的買斷費用,加上姜蒜每斤十兩,一共是三千九百兩。最後,肖恆還硬是把年禮裡的兩張點心方子算了一百兩,加進去湊了四千兩銀。
這比木艾預料的要多上許多,她想要砍去一半,肖恆夫妻當然不可能同意,那新菜色的方子才二十兩一張,簡直便宜得令人髮指,要知道現在酒樓裡,哪日不最少賺上二三百兩啊。其它酒樓的老闆千方百計的想要打探出這些新菜色的出處,卻都沒有半點兒線索。如果不是每樣菜色,仙客樓壟斷一月後,就會把方子公開,他們甚至都快打算關門了。他們想破腦子也猜不到,這些讓人百吃不厭的新菜色居然是個山村裡的寡居女子所創。
三個人又說了起些閒話,麗娘提起誠兒每日早晨都要吃一個鹹蛋下粥,更可笑的是,他爲了喝一勺蜂蜜,還裝病騙人。逗得木艾也跟着笑起來,吩咐春分把醃漬鴨蛋的方子給麗娘寫了一份,又提醒她,小孩子蜂蜜吃多了,會壞牙齒,但是如果是女人每日起牀後用溫水衝一杯喝下去,就能美容。美麗是每個女人都百說不厭的話題,麗娘果真立刻追問起來,木艾就把以前看過的那些蜂蜜珍珠面膜之類的美容小方法撿了些簡單的說給她聽。
麗娘又提起木艾送去的新樣式的大氅和皮靴,她穿着赴宴,好多人都向她打聽在哪裡得的新樣式,木艾就把剛畫的那幾張繡樣拿給她看,兩個人越說越親近,一時間聊的熱鬧極了,肖恆反倒被晾在一旁,好再他也不介意。
秋分領着夏至冬至,在廚房裡緊張得準備着酒席,黃瓜茄子豆角這些新蔬菜她們都已經熟悉了,魚蝦雖然沒做過幾回,也只得將就做了,三個人一商量,湊了七菜一湯,素拍黃瓜、豆角燉排骨、幹炸茄盒、釀心白玉、鮮蔬拌菜、芹菜牛肉絲、白灼蝦、紅燒魚和一道骨頭濃湯。定了菜色就一切好辦了,夏至冬至幫忙洗菜切菜,秋分負責掌勺,忙碌而有序的張羅起來。
不到大半個時辰,夏至就一臉興奮的來報說午飯準備好了。木艾笑嗔的瞪了她一眼,然後吩咐放桌上菜。只看了一眼菜色,木艾就明白幾個丫頭細心的考慮到麗孃的口味,菜色偏於清淡,擡眼讚賞的看了立在桌邊伺候的幾人一眼。肖恆以前在這裡吃過幾次飯,習慣了木艾府上吃食的新奇精美。麗娘卻是不知這些的,今日一見,着實震驚了一下,自己府裡的菜色就算花王城首屈一指的了,可是和這席面一比,真真是差了不是一個檔次,當然心裡也明白了家裡的酒樓日賺鬥金的原因。
兩個人邊吃邊連連誇讚,雖然他們心裡對於這些新奇蔬菜很是疑惑,但是卻都聰明的沒有問出口。木艾似乎也忘記解釋這個時怎麼會有新鮮蔬菜吃的事情,只是邊給兩人夾菜,邊介紹着這叫什麼,那個叫什麼,明年準備試着栽培哪幾種。
肖恆一聽就來了興致,如果不是木艾勸說,第一次種植需要積累經驗,他恐怕馬上又要買個小莊子大面積種植新蔬菜了。好再,他也知道,木艾這裡有什麼新東西都會獨家提供給仙客樓推出的,也就不那麼心急了。三個人吃了飯,又說了會兒話,太陽也偏西了,兩個人就告辭要趕回城裡去,木艾知道他們惦記家裡的孩子,也沒有苦留,只給他們又拿了一罐蜂蜜和一大箱新鮮蔬菜,謹慎起見,黃瓜豆角茄子之類的新奇蔬菜都沒有拿,只是些韭菜、芹菜、菠菜一類常見的,但這也讓麗娘很高興,年前家裡要宴請幾位世交之家的重要客人,她一直頭疼安排什麼菜色,如今得了這些碧綠的蔬菜,宴席一定會更出彩的。當下,也沒有多推辭,欣喜的接受了。
一路上,肖富專心致志的駕着馬車,時不時的提醒跟在後面的那輛空車,積了半尺厚白雪的山路,格外難行。肖恆夫妻兩個就半靠在車裡有一搭無一搭的說些閒話,當然,木艾是兩個人的話題中心。先不提木艾救了誠兒,只說人品,麗娘就覺得和她十分投緣。木艾說話行事落落大方,完全不似其它女子那麼扭捏矜持,但是又不失精明圓滑。偶爾她安靜下來時,周身上下都縈繞着一種清冷疏離之意,可是,只要她微微一笑,又立刻變得分外親切溫暖。整個院子也建的古樸大氣,堅固實用,手下的奴僕們也都勤快有禮,眼角眉梢都帶着喜意,顯然是平日裡過得和樂踏實,纔會有如此表情。這些都讓同爲女人的自己很是佩服。再說,那新鮮蔬菜,在這大雪封門的嚴寒冬日裡,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吃到的,就是皇宮裡的國主陛下,恐怕想吃一顆也要從極南之地運過來吧,但是,在這麼一個小山村裡,在一個寡居女子的大院裡,自己居然吃到了,而且極其美味,這又讓她覺得木艾十分神秘…
心裡這麼想着,麗孃的語氣裡自然就帶了出來,肖恆聽了就笑着接話,“我知道,你對咱們的這位妹子好奇,其實我也好奇,你想想那些香米、姜蒜、地瓜、瓜子,各種新菜色、新點心,誠兒的救命靈藥,今日的新鮮蔬菜,哪樣是我們以前見過的,都不是。我有時都懷疑她就是天神派來的仙女,我甚至還有預感,覺得她以後能給我們帶來更多驚奇。但是,你可能也看出來了,她爲人很謹慎,不喜歡別人探究她,或者說,她不喜歡與人太過親近。如果我不是最開始買了她的香米,後來又主動幫忙,一點點把交情結下了,恐怕,她也不會如此厚待我們。以後,你要多留意些,府裡的人也都交代下去,不可怠慢於她。那陳嫂之事,以後絕對不能再發生了。還有,父親那裡派了張先生過來,也是對新糧食有了打算,轉過年兒來,就該開始着手準備了。我看妹子這人不會做沒把握之事,這香米一定會種成,她早早與我談好,不管朝廷有何封賞,都不可提她半個字。我猜,第一她是寡居女子,不想出風頭。第二,怕是想把這份功勞讓給我。所以,回府去,你找個機會,把底下的人都梳理一遍,別事先走漏了什麼風聲,給妹子帶去什麼不必要的麻煩纔好。”
麗娘一臉正色的輕聲應了下來,就算夫君不提此事,她也早就打算清洗府裡的人手了,事關糧食,事關她風光回候府,事關誠兒的前程,她怎麼可能掉以輕心呢。
再說木艾這邊,歪在軟榻上,看了下肖恆送來的年禮單子,挑了幾匹布料,讓夏至送到老太太那邊去了,剩下的照舊扔給春分上賬入庫。然後繼續懶散的過着清閒日子,偶爾去西院陪奶奶和栓栓坐一會兒,郭管家早帶人過來幫忙把院子打掃乾淨利索了,過年該佈置的東西也都沒有落下一分。木艾給老太太拿了一百兩銀子,說是試驗田賣了銀錢給她的分紅,老太太推拒不要,她就說讓老太太留着孫子回來添置東西,果然,老太太就高興的收下了。
進了臘月,老太太就開始焦急起來,此時,過了小年兒,更是每天都會去村口看幾趟,木艾怕她惹上風寒,白日裡就派了清風和明月過來,替她隔半個時辰跑趟村口。可是,還差兩天就過年了,老太太那無良兒子還沒有消息…
第二日一早起來,木艾吃着飯,想起後日村裡開宗祠祭拜祖先,她雖是女子不用進去磕頭,但是,今年是掛名到村裡的第一年,祭拜的供品還是要出的豐厚些。據西院老太太講,祭拜時,家境差的人家就送黃金糕(一種用包穀面和大豆麪合蒸的傳統吃食),家境寬裕的就送只山雞,總之都可着家裡的能力盡一份心,以告慰祖先,祈求祖先保佑明年風調雨順,合村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