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艾難得在酒樓吃頓飯,本來想要坐在大廳裡,聽人說說閒話,湊湊熱鬧,可是歐陽卻被先前那好色男子惹的心中不快,自然不肯讓她再在人羣裡久坐,於是點頭應下,那小夥計立刻眉開眼笑走在前面,一邊引着他們上樓去,一邊吹噓那後園的景色多好,木艾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駁了夫君的面子,於是撅嘴低頭跟在後面。
小夥計開了二樓最靠裡側的一扇門,迎了兩人進去安坐,扯下脖子上的白色棉布巾一邊擦抹紅木桌面兒,一邊笑嘻嘻問道,“兩位客官,可有什麼想吃的菜色?”
木艾笑道,“我們不是本地人,今日也是慕名而來,小二哥兒給我們上六道店裡的招牌菜,再加一道清淡些的湯就好。”
那夥計一聽,心裡暗道自己果然沒猜錯,這兩人一定是富貴之家出身,他們店裡的菜色雖然比不得仙客樓那般昂貴,但是在這城裡也能排上第二了,平日來此用飯的客人多是點上三四個菜夠吃就罷了,他們只兩人,居然一開口就點了六菜一湯,可見是不缺銀子的。
他如果精心伺候着,想來打賞也一定少不了,於是他跑下去吩咐了廚房,又端了一壺好茶和四碟細點心上來。木艾見那有隻碟子裡的點心呈緋紅色,很是新奇,就拿起嚐了一口,原來是桂花磨碎揉進米粉蒸制的,米香與桂花香氣摻雜在一起,綿軟香甜,很是可口,她就吃得笑眯了眼,好似忘記了不能在樓下用飯的不快。
歐陽見她眉眼帶笑,心頭一喜,伸手摸了塊半兩重的碎銀,賞給了小夥計,小夥計樂得連連道謝,倒退着出了門。
木艾吃完一塊點心,用帕子擦了嘴角,嬌嗔的瞪了歐陽一眼,“別以爲我這般好哄,哼,你還沒說爲何不願在大堂用飯呢?”
歐陽又夾了塊桂花米糕放到她碟子裡,垂眸說道,“人多。”
“人多好啊,我還打算聽聽這城中的新鮮事呢,坐在包間裡多憋悶。”木艾撅了嘴,用筷子戳着那塊點心。
歐陽不捨她生氣,只得說了實話,“男子多。”
“男子多?廢話,誰家女子總上酒樓…啊!”木艾猛然擡頭,大眼睛眨了眨,咧嘴笑道,“難道你…吃醋了?”
歐陽聞言臉頰立刻蒙上了一層可疑的紅暈,低頭清咳兩下,又指了雕花的窗子,說道,“不知這窗外風景如何?”
木艾笑嘻嘻繞過桌子,撲到他懷裡,在他微熱的臉頰上左右各親了一口,笑道,“歐陽,原來你吃醋的樣子好可愛啊。”
歐陽怕她碰到桌角,雙手緊緊環着她細軟的腰身,心裡喜歡被她這般纏着,又怕那夥計突然進來撞破他們親熱,爲難之下,臉色更加漲紅,惹得木艾愈發親得上癮。
歐陽無奈,輕輕攬她站了起來,伸手替她整理衣裙鬢髮,然後打開窗子,夫妻倆相依着吹風賞景。
白雲居的後園景色果然如小夥計吹噓的那般美不勝收,兩畝大小的園子裡,亭臺樓榭,假山泉池,無一不缺。中間甚至還有一座小小的半月拱橋越與流水之上,水畔又植奇花異草,各據其位。花叢間又有曲徑通幽,盡頭皆別有天地,或圓或方的松木桌兒隱在紅花綠樹間,可供客人寫詩作畫,也可聚坐小酌,愜意而悠然…
木艾看得連呼好景,甚至拿出紙筆簡單描畫,與歐陽商量着到時回了花王,在神山頂也要這般佈置一番,兩人閒暇之時就可坐在其中閒談或者小憩。
歐陽見她一邊畫圖,一邊還要分心偷瞄門口,生怕人傢伙計抓到她偷師,那模樣如孩童偷吃糖片一般小心翼翼,滿懷欣喜,真是平日裡少見的嬌俏可愛,忍不住就低頭去親她圓潤的小耳朵,木艾癢得嬌嗔躲避,兩人笑成一團,心裡都覺甜蜜無比。
不一時,小夥計敲門送了菜進來,夫妻倆一邊說笑一邊品嚐,味道果真不錯,特別是那道清蒸白玉佛手,用菘菜葉過水焯軟,然後捲進蘑菇、豆腐、芹菜等餡料,包成圓筒再上鍋清蒸,味道很是清淡鮮香。還有那道油燜筍,雖然名字裡帶個“油”字,實際卻一點也不油,也沒放鹽,入口只有鮮甜清脆,木艾連連稱好,又喝了一碗熬成乳白色的菌湯,覺得肚子有了八分飽足,就放下了筷子。
歐陽平日喜食肉,自覺這素菜吃上十幾盤也不會飽,所以只給木艾夾菜,自己去很少入口。木艾不忍他捱餓,在空間裡翻了幾隻前些日子炸好的雞翅和雞腿,又取了一罈極品葡萄酒出來,酒罈在空間潭水邊埋了有半月多,算起來也及得上四十年陳釀了,拍開泥封,酒香瞬間就飄了出來,木艾嗅着味道醇美,好似比以往所釀更要好上三分,於是欣喜之下,也倒了一杯輕嘗一二。
夫妻兩人舉杯對飲,不時說些往事,正覺愜意之時,窗外園中卻不知何時變得吵雜起來,好似突然間就涌進了好多客人一般,木艾好奇之下正要喚來小夥計詢問,尚未開口,就聽得窗下也開始有人大聲說笑,聲音粗豪嘹亮,直衝進夫妻倆的耳中。
“小二兒,你們這是什麼狗屁酒樓,怎麼都是爛菘菜爛蘑菇,沒有大碗肉嗎?老子餓了,先給老子上兩碗,還有再加六個細面饅頭。”
“這位客官見諒,我們這小店專賣素菜,這大碗肉…呃…恐怕…”小夥計聲音裡明顯透着爲難之意。
“放屁,沒肉菜叫什麼酒樓…”那大漢還要怒罵,卻被一女聲打斷了,“三師兄,你不要丟臉了,這白雲居是有名的素菜館子,你到這裡要什麼大碗肉。”
話音兒剛落,一個清朗的男聲也隨後接口道,“是啊,三師弟,咱們先陪師妹品嚐一二,等回了客棧再給你要兩個合心意的好菜充飢。”
那先前的大漢不甘不願的應道,“好吧,不過,這裡沒有肉菜,總有好酒吧,先給我來兩壇竹葉青解解渴…等等!”他說到一半時,頓了頓,然後突然問道,“這是什麼酒的味道,如此醇厚香甜,小二兒,我就要這酒,兩壇,不,四壇!”
先前那清朗男聲也笑道,“三師弟一向嗜酒,他能贊上兩句的可不多,小師妹,咱們也跟着嚐個新鮮吧。”
那女子笑道,“好啊,好菜配美酒也算人間樂事。”
歐陽和木艾在樓上聽到此處,就知是手邊那壇葡萄酒香飄了出去,木艾挑挑眉,低聲笑道,“咱們要不要給小酒莊打打廣告?”
“廣告?這是何意?”歐陽疑惑,扔掉手裡的最後一隻雞骨,搖頭拒絕木艾遞過的帕子,扯過旁邊的白色棉布巾子擦了手。
木艾湊到他身旁,笑嘻嘻道,“就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介紹一件好東西,讓所有人都知道,然後都去買的意思。”
歐陽雖然還是不太理解,但是見她眼裡滿是神采,一副躍躍欲試模樣,就點了頭,“隨你高興就好。”
木艾歡喜的在他臉上重重香了一下,剛要說話,樓下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有個蒼老的聲音高聲說道,“我嗅着這酒香就是這邊傳出來的,顧老哥,你當真喝過這酒,沒騙老兄弟?”
被他稱爲顧老哥的老者隨後應道,“我顧雲生什麼時候撒過慌,我前些日子日日都要喝上一罈,就是這味道!”
說完,他略略提高了聲音,又問道,“樓上雅間裡的朋友,可是從花王城而來?”
歐陽和木艾聽着這話,齊齊笑了,當日大雨之時,衆人從谷中出來,顧老爺子就趕去涯城救老友,再無音信傳回,沒想到今日居然再此巧遇。
夫妻倆一同走到窗前,對着那穿了青布衣衫,頭髮花白的老頭兒,低頭行了禮,木艾脆聲笑道,“老爺子一去兩月,也未曾傳個音訊回來,幾個孩子都很是惦記,沒想到今日在此巧遇?”
顧老爺子一見他們,立刻哈哈笑了起來,“我就說,這酒味比以前喝到的還要醇厚三分,除了你們,別人絕對拿不出,沒想到還真猜着了。多日不見,老頭子我很是惦念你們,正好我與幾位老友在那邊桌上小聚,你們也來同坐吧。”
木艾笑眯眯打趣道,“哦,老爺子您恐怕不是惦念我們夫妻,是惦念我們的好酒吧?”
顧老爺子被揭破了心思也不惱怒,哈哈大笑,“自然是都惦念着,你這丫頭,也不給我這老頭子留些臉面。”
“那我們今日只帶了兩罈好酒,而且還已經開了一罈,老爺子可不要怪罪啊。”
“不怪罪,不怪罪,有的喝就好,你那酒,有銀子也買不到,老頭子我可是識貨之人。”
“那就打擾老爺子了。”木艾笑着回身收了酒杯,又從空間裡取了一罈葡萄酒,歐陽連同原來那半壇一起抱了,先行從窗口躍下,顧老爺子一個箭步竄上前接了酒罈子,生怕他打破一般。
歐陽也不在意,回身衝着窗口,溫溫說道,“小心。”
木艾輕輕一笑,飄身也從窗口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