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又閒聊了一陣,木艾張羅着要親手做幾樣菜色吃,可惜麗娘和衛家兩位夫人都惦記各自府裡之事,不能在外久呆,看看日頭將近午時,就依依不捨的要告辭回去。
木艾無法,看着她們都穿好了繡鞋,整理了衣裙,就收了桃樹,吩咐小安開了園門,麗娘幾人喚了各自丫鬟,把帶來的禮品搬了下來,綢緞料子、小擺設、首飾,皆是花都現在流行的式樣。
木艾也不多客套,吩咐小安收下,然後每家回了四壇果酒,四罐果醬,四盒點心還有四筐水果做回禮。
驚得麗娘三人連說太貴重了,木艾伸手指指後園那方向,笑道,“剛纔只落下的那些桃花就夠結下幾十筐桃子了,我這裡就水果不值錢,嫂子們就別客套了,吃完了儘管再派人來取就是。”
麗娘三人這才罷了,理哥兒可不懂大人間的客套,看着幾筐顏色鮮豔的水果,樂得咯咯直笑,喜歡的木艾又親了他好幾口,又笑着同衛家兩位夫人約好過上半月去府裡拜訪老夫人,這才送她們出門。
麗娘坐在車裡抱着小兒子嘆了氣,妹子明明與夫君是義兄妹,拜見長輩也應該先拜見老候爺,可惜,她卻半點沒提到候府,反倒先約了去衛府,這明顯是心裡存了芥蒂了…
幾個孩子都不在家,木艾一個人清清靜靜的就着幾樣素淡小菜,喝了碗粥,就算吃了午飯。撤了飯桌兒小歇了半個時辰,木五就上門來請,於是吩咐小安拿了套月白色的衣裙,梳了簡單又不失端莊的髮鬢,留了惜花惜春兩人領着院子裡原有的幾個丫鬟小廝在家看守,這才帶了小安惜福幾人坐車出了門。
馬車一路軲轆轆拐出了熱鬧的西城門,行了十幾裡遠,坐在車轅上的木五就說道,“夫人,現在左手邊的那座山頭就是咱們要去的地方。”
小安聞言,連忙挑了青紗窗簾,木艾放下手裡的書,向外看去,只見官路旁不遠處有座十幾丈高的小山,山上不知種了些什麼樹木,這樣的盛夏裡,奇異的發着微黃的顏色,在一片鬱鬱蔥蔥的農田和山林映襯下顯得格外顯眼。小山半腰大約是個緩坡,隱隱露出一片灰色瓦頂。一條小溪從山西流淌而下,繞過一個住了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莊,最終曲曲折折的匯進官路旁的大河裡。
木艾微微點頭,怪不得木五找了幾日單單回報了這一處地方,這裡確實是與她的要求最相像、最一致的。
“木五,那山上種了什麼樹,怎麼顏色如此奇異?”
木五扭過身子,衝着車門微微躬身說道,“回夫人,那候府現在的主子是個紈絝子弟,對於農事半點不懂,聽說前年不知聽了哪個騙子的話,要在山上種桑養蠶,結果桑樹種上之後,不知爲何發黃乾枯了大半,他就扔下不管了,生生耽誤了兩年收成,莊戶們本來就是靠三成收成吃飯的,侯府又是老規矩,不允許他們出去尋活計,所以,現在連飯都吃不飽,怨氣很重。”
木艾點頭,只要不是山地本身有什麼問題就好,至於原來的人家種了什麼,最終也都是要拔掉的。
馬車拐上了一座青石小橋,走過嘩嘩流淌的河面,這才踏上一條不寬的沙石土道,就顛簸了起來,好再一炷香功夫就進了小村。
早有小廝先跑進去通報,莊戶們知道新主家到了,都半是好奇,半是懶散的站在路邊等候。
木艾踩着小凳子下了車,只掃了幾眼路邊的屋舍,就忍不住皺了眉頭。
看樣子之前的主家對待這些莊戶並不算寬厚,各家的屋舍都是茅草房,就是有那一兩家掛瓦的也是半舊,顯見日子過得都不寬裕。再看那些站在路邊的男子,衣衫大部分都是麻布,後面幾個縮頭縮腦的孩子甚至還光着上身,不遠處一個院子門後,探出幾個婆子滿是皺紋的臉,這些讓她一度懷疑是否到了非洲哪個部落。
木五帶了個穿戴還算乾淨利落的中年男子過來,那人倒是很懂規矩,在三步外就跪地給木艾磕了頭,然後爬了起來憨厚笑着,好似不知要說些什麼的樣子,半晌才憋出一句,“小的王有財,是莊裡的小管事。夫人有什麼就吩咐小的去做,小的一定做好”。
木艾微笑着簡單問了幾句莊裡多少人,多少地之類的話,然後吩咐木五找人把後面那輛車上的米麪和肉都卸了下來,說道,“我不知道你們以前的主家是如何定的規矩,但是看起來你們的日子過的也都不好。以後這裡就是我們木仙府的地界了,你們自然也是我們木仙府的莊戶,只要你們一心爲了府裡,努力做事,吃飽穿暖,蓋上新瓦房都不是問題。”
說完也不理會半喜半疑的村民們,轉身順着旁邊的小路上了山,留下兩個小廝負責發放東西。村民們按戶領了一袋細面、五斤素油、十斤米、五斤肉,統統抱在懷裡才終於反應過來,這新主家不是空口說白話,居然一見面就發了這麼多好吃食。
衆人立刻炸開了鍋,這個喊着自家婆娘過來幫忙拿東西,那個圍着兩個小廝打探新主家的底細。當然在他們終於知道,剛剛聽着只覺耳熟的木仙府是哪個木仙府時,喜得一片抱頭痛哭聲,天神終於開眼了。
孩子們不知道長輩們在哭什麼,他們只圍着自家的那堆吃食流口水,晚上就能吃上肉了…
王有財喊了自家婆娘孩子把東西抱回去,就帶了兩個後生緊跟着上了山。見到新主子正在半山腰上的破院子前轉悠,還以爲他們要住下,面色有些尷尬,連忙上前跪下說道,“夫人勿怪,這兩年候府裡一兩銀子都沒撥過來,大夥肚子都吃不飽,就沒有修葺這院子。夫人如若不嫌棄,先去小的家裡將就兩晚,小的立刻就帶人來收拾。”
木艾又看了幾眼破敗的院子,笑道,“王管事不必急,我們在城裡有住處。”說完又對木五說道,“明日派個伶俐的管事過來,幫着王管事儘快把這院子修葺好了,旁邊的那塊空地也要平整好,到時候要安置別墅,如果人手不夠就在周邊僱人,吃食別虧了,工錢厚些。至於咱自家的莊戶們,統計一下人數,凡事能做事的,男子每月二兩月銀,女子一兩,外加每季兩套衣衫,各節福利你看着安排。”
木五躬身應下,又指了山下和山上那些半死不活的桑樹問道,“夫人,這些桑樹要找人挖出來嗎?。”
“不用,我自有安排。”
王有財帶了兩個後生站在後面,狀似仔細聽着前面主子們的對答其實半句都沒有聽進耳裡,腦子如同雷鳴一半,翻滾着剛纔主母的那幾句話,男子二兩月銀,女子一兩,那就是說,不管冬夏,不管旱澇,自己夫妻加上兩個十五歲的兒子,每月都有七兩銀子的進賬,也就是說,用不上一年,自家就能蓋上新瓦房,兒子也能娶上媳婦了。轉念又想起那些整日嘲笑他們的親朋,這下子怕是要眼紅了。
想到這裡他的腰板也直了,看着前面的主母,恨不得再衝上去,磕上幾個頭。
木艾四處看了看,做到心裡有數就沐浴這火紅的夕陽回了城,幾個孩子早在客廳裡等着,見媽媽回來,立刻圍了上來,這個喊媽媽,那個喊姑姑,極是熱鬧。
等吃了晚飯,誠兒和濤兒依依不捨的各自回了府,大禹纔拿出賬本,逮了想要偷懶的弟弟妹妹一起幫他覈對。前幾日急着趕路,收上來的賬本都沒有看,再加上花都這裡的,足足有十幾本,看的辛巴和幸兒頭大,擡頭想要媽媽幫忙說項,卻發現媽媽拿了畫板出來,於是趁機跑過去,問道,“媽媽,你要畫什麼啊?”
幸兒更是拿了鉛筆刀開始幫忙削鉛筆,討好的遞上去,笑嘻嘻說道,“媽媽,你順便教教幸兒好不好?”
木艾接了鉛筆,嗔怪的瞪了一眼兩個懶蛋,“別跑我這裡獻殷勤,那麼多賬本怎麼能要哥哥一個人覈對,回去做事!”
辛巴和幸兒互相做了個鬼臉兒,然後沮喪的繼續坐到桌邊撥算盤。
木艾把下午見到的地形,簡單畫了出來,逐一安排每塊地要種的東西。山下那十畝水田因爲沒有料理好,長得又矮又脆,說不得到時候要灌些泉水進去,免得秋天時顆粒無收。
山上的桑樹都要挖掉,山坡下半截種桃樹,上半截則是蘋果、雪梨和臍橙,都是極適合本地氣溫的,將來莊戶們也好照管。至於中間建了院子的緩坡,就種上葡萄,到時候搭了棚子,就坐在底下喝茶看書,一定很是陰涼愜意。
木艾擡頭,動了動微微發酸的脖子,開口喚來大禹過來,指了圖說道,“媽媽今日在城西買了座小山,打算栽上果樹之後,咱們就搬去那裡住。這是媽媽畫的平面圖,你看看還有什麼要添的?”
大禹微微一愣,低頭細細看了半晌,擡頭時眼裡有絲疑惑,“媽媽,這樣安排…花開之時一定會很漂亮…”
木艾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頭,試探着說道,“媽媽就是要它很漂亮,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因爲媽媽…呃…在等一個人回來。”
大禹看着媽媽眼眸深處的點點忐忑,心裡酸暖,“媽媽,如果有人陪你,我們兄妹會很高興。”
木艾心裡大大的鬆了口氣,伸手拉了這個最懂事的大兒子進懷裡,狠狠抱了抱他,辛巴和幸兒看見了,也跑過來喊着,“媽媽偏心,只抱大哥。”
木艾只得伸手又把他們攬進來,母子四人抱得如同大球一般,溫暖而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