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這裡還有給孔喜護衛他們十人的賞銀。我身份不便,春分和歐陽代我去轉送吧。如此家人團聚的日子,還要辛苦他們守衛我們一府安全,這些銀錢也聊表我們一府的心意。大家都散了去忙吧。”
木艾帶了辛巴栓栓起身出門,衆人再次跪地謝賞…
適逢大年,全府所有人都換了新衣,又得了厚賞,更是一片喜氣洋洋。溫伯換上了夫人賞賜的萬字紋錦緞棉衣,笑呵呵的在院子裡走了兩圈兒,臉上的皺紋堆疊得更多了。郭嬸頭上插着金簪,眉開眼笑的和秋分商量着晚上的菜色,吳二嫂、柔蘭蹲在水盆邊喜滋滋的擺弄着幾樣新鮮蔬菜,二嫂忍不住掐了根嫩嫩的韭菜葉放進嘴裡,擡眼見柔蘭笑她,忍不住紅了臉。
待夜幕降臨時,四桌兒酒席整治齊全了,秋分領着兩個小丫頭拎着食盒又給西院送了一席過去,因爲今年府里人快超四十了,所以酒席都用了上好的瓷器,擺在了大廚房的飯廳裡。
而孔喜幾位不當值的護衛當然不可能讓他們隨着奴僕一起坐,所以,單開了一席放在他們房裡。
其中一個長了張娃娃臉的護衛,滿眼驚奇的圍着桌子轉了一圈,歡喜的喊道,“隊長,你快看,這…這真的是鮮菜,這個府上的下人居然也有這麼好的東西吃?”
孔喜擡手拍了下他的頭,架勢很嚴厲,可惜力道卻和拍蚊子差不多,低聲呵斥道,“禁聲別一副沒出息的樣子。”說着招呼另外三人在桌邊坐好,娃娃臉護衛連忙麻利的拿起酒壺給他們倒上酒,微微有些臉紅,“我就是覺得冬天能吃上鮮菜太神奇了,還是隊長見過世面,一點兒都不驚奇。”
孔喜拉了娃娃臉坐在他旁邊,順手夾了塊排骨放到他碗裡,臉色稍微柔和了一些,說道,“前些日子不是你在守衛大門,小廝們打翻在地的那箱芹菜你沒看到?”
“啊,隊長,你是說,這府裡就是給咱們大人送菜的那家?”
孔喜點點頭,示意其他三人吃菜,自己也夾了筷子芹菜牛肉絲嚐了嚐,這道菜不知道是如何烹製的,牛肉不但不硬,反倒又嫩又軟,配上芹菜的特殊香氣,真是又鮮又香,比這些日子常吃的大廚房伙食又要美味上三分,更別說和他們衛府那些燉菜相比了,滋味簡直是天差地別,再看其他幾人也是如此表情,娃娃臉恨不得把頭都要埋到碗了。
孔喜眼裡忍不住閃過一絲笑意和寵溺,擡手又給他夾了片五花肉。娃娃臉護衛叫丁三,是他們這幾十位跟隨大人退伍的兄弟中,年紀最小的,平日裡愛說笑玩鬧,但是性格卻是出奇的重義氣。
那一年他們還在與西南山區的百齊國交戰,那些蠻人擅長製作一種劇毒,抹在箭支上,中者昏迷三日即死。那時,丁三剛分到他手下小隊沒幾日,總裡因爲胡鬧,被他訓斥得面無人色,但是在他中箭那一刻,卻不顧自己性命,硬是揹着他跑了十幾里路,到達大營後又連夜返回蠻人地盤,找到一種稀有的蛇骨草爲他解毒,終於把他從閻王手上救回。從那以後,他就一直把他當做親弟弟一樣對待。
這次臨來之時,大人曾和他有過詳談,雖然沒有明言,但是字裡行間中他還是隱約明白了一件事。
這次挑選的人手都是有家小的,任務之後,他們也許要被徹底留在這裡,不必再回去衛府,不必再提着腦袋上戰場廝殺,可以終生安閒自在的做個莊稼漢。
他心裡雖然不捨離開大人,但是也知道,他們有家小所累,以大人的脾氣,是絕對不忍心再帶他們上戰場了,於是感激叩首,卻還是跪求他換下一個人,把還是光棍漢的丁三帶了出來。他們這些多次在腥風血雨中存活下來的人,沒有一個不奢望平淡生活的。如果可以每天只守着幾畝地,守着媳婦孩子,爲了些家常裡短煩憂,是件多幸福的事情。
來到這府上半月有餘,他冷眼觀察,這裡的下人每頓飯都有肉吃,棉襖厚實嶄新,出入皆有馬車,每個人無論做什麼臉上都帶着笑意,絲毫不會偷懶耍滑。顯然他們的日子過的很滿足,當家主母一定很寬厚仁義。
那女子礙於身份並不曾親自接見過他們,但是,他卻因爲好奇,遠遠見過她徹夜不眠練習飛針,堅韌刻苦的樣子讓他忍不住都心生佩服。
這樣的女子恐怕真是他們兄弟可以效忠,可以安心退隱田園的歸處了…
阿大他們早進府一年,對八菜一湯的席面已經習慣了,木七他們卻是第一次被如此優待,都是又興奮又惶恐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精美的瓷碗手足無措。
栓栓午時就回西院去了,那裡畢竟是她真正的家,有母親和祖父的靈位要祭拜,所以過年還是要回去的。
木艾帶着辛巴入了席,看着桌上熱氣騰騰的美味飯菜和所有人臉上藏不住的笑容,心裡突然就有了一種歸屬感,以前多少個伴着眼淚度過的大年夜,那時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是這麼多人生存的依靠,是這麼多人快樂滿足的根源。
她慢慢笑開了,端起手邊的酒杯,照舊勉勵了幾句,敬了杯酒,看着衆人都一臉激動的喝了,然後擡手夾了一筷魚給辛巴,大夥兒這纔跟着動筷子吃了起來,又坐了一會兒,木艾領着辛巴在衆人的恭送中回了內院。
秋分早在窗下的桌上,備好了幾個母子倆愛吃的菜色,還有兩盤香菇豬肉餡兒的餃子。
木艾笑着讓她也去大廚房和衆人熱鬧一下,自己帶着辛巴慢慢吃起來。辛巴還是小孩子,天**熱鬧,小嘴兒就有些撅起來,不明白媽媽爲什麼要帶他回來。
木艾摸摸他的頭,也不解釋,這些主僕尊卑,不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能理解的了的,她也有些解釋不明白,只能等他長大,自然就懂了。慢慢給他夾些愛吃的,又說些過年的典故,不一會兒就把胖小子哄得高興了。等春分幾個吃了飯回來,辛巴已經靠在大白身上,用積木擺好一座城堡了。
打發小安回去和父母守歲,木艾帶着春分繼續抄書,等到辛巴玩累了,收了大白二白進空間,讓夏至給他洗了洗,這才吩咐衆人都睡去了。
木艾站在門前靜靜仰望無盡的墨色夜空,聽着遠處不時傳來的響枝兒聲,突然就想喝上一杯紅酒。
她沒穿來這個時空的時候,每次登山攀到山頂,或者找到了一處絕美風景,都會忍不住坐下來,喝上一杯紅酒。品酒香同時也品自然之美,也品孤獨。
慢慢前行五百米,到了這幾日一直練習的一片空地上,果然歐陽如往日一般,懷抱長刀,沉默的依靠在大樹下。木艾走過去,笑道,“今日大年夜,歐陽師傅可否允許小女子休假一晚啊?”
她少有的玩笑口吻,惹得歐陽眉梢一挑,細看了她幾眼,才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木艾擴大身周的靈氣罩,把歐陽納了進來。從空間裡翻了快油氈出來鋪在樹下,上面又是一層氣墊隔涼,然後拿了塊稍大的硬塑菜板出來權當托盤用,放上兩隻高腳杯,一瓶紅酒和幾樣水果,最後示意歐陽坐下來。
歐陽似有猶豫,但最終還是聽從她的安排,幫忙拔下那怪模樣東西頂上的木塞,看着她一臉笑意的在兩個杯狀物裡斟了五成滿,空氣裡漸漸充滿了一種特殊的酒香。雖然跟隨她將近一年多,奇怪的物件也見了不少,但是,這麼細薄到近似沒有顏色的杯子,這麼鮮紅似血液一般的酒,卻讓他第一次起了探究好奇之心。沒有拒絕木艾塞過來的酒杯,藉着外面雪地上反射的光細細打量。
木艾笑着教他如何品葡萄酒,怎麼拿杯,晃一晃,嗅一嗅,嘗一口,停頓一小會兒,等待酒液浸透舍上的味蕾再慢慢嚥下。
歐陽僵硬的端着酒杯,似乎生怕一個用力,就會把這麼輕薄的杯子捏碎一樣。慢慢照着她的說法,一步步做下來,最後難得的微微點頭讚許。
木艾立刻高興的像個孩子,找到了一起玩遊戲的夥伴一樣,擡起手,“叮”的一聲,碰上他的杯子,“歐陽,新年快樂”然後也不等他反應,一仰脖子率先喝乾了杯子裡的酒。
歐陽爲了這句話愣了一下,隨即也喝乾了杯子裡的酒。
木艾舔舔嘴邊的酒漬,緩緩舒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酒精開始作祟的關係,她的話多了起來,彷彿回到了過去那些和萍水相逢的驢友們侃大山的日子,笑眯眯看着歐陽,說道,“怎麼樣,這酒好喝吧。等過了年,我就開始研究釀這種酒。不過,怕是沒有這瓶好喝。這是我那年在西藏拍了張朝拜的照片,在一個攝影展上得了獎,有個法國人特意把這瓶酒寄到雜誌社給我,說是我的照片讓他感動。多可愛的外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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