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救命!救……”
立政殿,後花園,西湖畔,一個嬌柔地女聲在湖中輕喚,兩隻眼睛驚恐且帶着幾分乞求地看着正環手抱胸立於湖沿處的一個青年,伸着小手,向青年招喚,身子一上一下,來回地起浮,嘴裡面,湖水四溢。
“救救我……,救救我……,救我..”看着青年嘴角上翹,而帶笑意,看着水中的自己,就像是在看別人唱戲一般,站在那裡無動於衷,一點下水相救的意思也沒有表露出半分,水中宮中的眼神,由原來的些許希望與竊喜,到了最後,全都轉變成了一種深深地絕望。
“雖然,現在的天氣很熱,”在宮女既要不持沉入湖底之時,一直站在湖邊看戲的青年終是開口說起了話語:“不過,像是姑娘這般一直呆在水裡,也難免不會着了寒氣,鬧夠了就上來吧,柳某身上這襲薄衫,是拙荊昨日親裁,柳某不想讓它們就此沾了水氣。”
豔陽高懸,時至正午,本是高熱的天氣,因爲青年的這些話語,不免地就透出了些許的寒意,一直在水裡撲騰呼救的女人,神情一愣,不由地便停住了身形,待她在水中饒有興味地向青年看來時,卻發現,那青年已轉身,再次返回了西湖不遠處的涼亭之中。
“哼,算你聰明!”右手拇指輕抹了自己的鼻尖,小宮女幾個縱身,身形如魚,破水而行,幾個呼吸之間,便遊至岸邊,不顧着身上的貼身溼衣,大開步向着涼亭走來。
“柳亦凡,你是怎麼發現的?”一臉地不服氣,小宮女沒有一點想要陷害別人,卻被人給發現後的尷尬與不好意思,理直氣壯,大大咧咧地在柳一條的對面坐下,睜着兩隻大眼,緊盯着柳一條的臉旁,因溼水而幾欲顯露的小胸脯,起伏不定。
“一,正午之時,花園之中,一向都少有人在,”端起茶碗小飲了一口熱茶,感受着茶中沁人心脾的銘香,柳一條背靠於椅,擡眼向着面前的小丫頭看來,道:“二,這裡是皇宮大內,是立政殿長孫皇后娘娘的後花園兒,沒有哪個宮女會這般沒有規矩地在這個時間,在這西湖邊隨處亂走。”
“三,”好似要讓小丫頭口服心服,柳一條微欠了下身,將手中的茶碗放下,慢條斯理地開聲接言,道:“柳某從來沒有見過,懼水且被淹之人,在水中能連呼救命近一盞茶時而無恙之先例。”
“四,喝水之時,表情怪異,且有偷吐之嫌,”說着,柳一條又伸出了第五根手指,道:“五,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小民曾有幸見過公主殿下當面,知公主殿下,並非是那種旱水之人。”
說道着,柳一條有禮地站起身形,稍整了下衣衫,依禮彎身拱手,與面前的女子見禮:“學生柳亦凡,見過高陽公主殿下!”
“呃?你……?”高陽公主張着小嘴,一陣錯愕之後,胸中不由便竄起了一股子的火氣:“你好大的膽子,明知是本公主駕前,你還……”
你還之後,高陽公主便有些說不出話來,不管怎麼說,也是自己想要陷害別人在先,現在被人折穿之後,高陽心中便是不忿,口裡面卻是不免也有些氣短,不過一向嬌蠻慣了的小丫頭,還是很無賴地爲柳一條找到了一個罪名:“戲耍公主。”
可大可小的一個罪名,高陽公主挺着她的小胸脯往前挪了一下,挑釁略帶戲謔地擡頭向柳一條看來,想看看這位年青的教書先生,會如何應對。
“學生不知公主殿下落水的目的爲何,未下水,只是不想擾了公主殿下的雅興罷了,”目不斜視,無睹高陽公主緊身的薄衣,柳一條略後退了一步,淡然輕言:“若有不適之處,還請公主殿下恕罪!”
‘目的爲何’四字,被柳一條着重而言,聽得高陽小丫頭面色又是一變,再看向柳一條時的眼神,也變得更是好奇和興味深鬱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嬌小的身材,不大但卻飽滿的胸部,再擡頭看了看柳一條淡然無擾的眼神與表情,小丫頭的臉上閃現出一絲的不甘。
“如果本公主現在大叫非禮,不知道有沒有人會相信?”起身再向前挪,高陽公主挑着細眉,開聲向柳一條詢問,語氣之中,帶着稍許的威脅之意。
“回公主殿下,”再向後退了一步,柳一條彎身拱手,小心地擡頭看了高陽丫頭一眼,道:“公主殿下當有注意,學生身上的衣衫,未曾溼得一毫。倒是公主殿下現在,似有些……”
“你見過本公主?”聽得此言,高陽便知此計無效,一屁股安坐在原位,端起桌上柳一條餘留地茶碗,猛灌了一氣,開口向着柳一條拋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去歲,公主殿下出閣之時,學生恰好也在長安,曾有幸一睹公主殿下與房駙馬爺的風采,”別有意味地看了高陽一眼,柳一條輕聲言道:“公主殿下與房駙馬爺,男才女貌,堪稱世間絕配。”
“去去去,少跟本公主提那個沒用的東西!”晦氣地擺了擺手,高陽公主一臉地掃興,顯是對房遺愛那小子,多有不滿不喜之處。
“行了,柳先生也且在一旁坐下吧,本公主駕前,沒有那麼多有的沒的規矩。”衝着柳一條輕揮了下手,見得柳一條還是一臉地防備,高陽公主便坦誠開言,輕聲說道:“柳先生放心,便是之前,本公主曾有想過要教訓先生一番,與五哥出氣,現在,此時,那種心情,也淡了。”
“多謝公主殿下!”感覺不到高陽語氣之中的絲毫惡意,柳一條不卑不亢地又是一禮,遂提擺在高陽的對面側旁安坐,垂首不語。
“我那五哥,不是什麼好東西,”待柳一條坐定,高陽公主語出驚人,道:“不過,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有沒有做過什麼惡事,他終究還是我的五哥,血脈之親,見他受了委屈,本公主自也是不能不有所表示。”
擡頭開眼,見柳亦凡垂首而坐,沒有接言,高陽公主又接着開口言道:“先生與我五哥之事,高陽在房府之中,也偶有聽聞,本心而言,先生能夠爲了自己的妻子家人,不畏強權,於我五哥齊王大打出手,高陽也是萬分地欽佩。”
一俊遮百醜,眼前的柳亦凡,長得雖不俊俏,非是高陽所喜那一類型,不過柳亦凡前日所做之事,卻是很讓旁人刮目,高陽看向他時,神色也是異於常人。
“公主殿下過譽了,學生愧不敢當,”不想與高陽有太多的瓜扯之處,柳一條直身而坐,低頭少語,儘量地不去招惹眼前的這個刁蠻公主。
“先生寫得一手好詞曲,”撇開方纔的話題,高陽拍手,招來一一直藏於暗處的宮女,要來一尾長琴,擡眼看着柳一條,道:“正好,高陽也是頗喜曲律,對先生先前所作之曲,也是甚爲歡喜,不知先生,可否趁此,爲高陽也作上一曲?”
撥動琴絃,悠聲遠傳,一弦而知音,高陽的琴藝,似也不差。
“曲詞靈動有性,非刻意所能爲,”柳一條彎身拱手,輕聲向高陽公主回稟:“公主殿下也是喜樂之人,當是知曉,殿下見諒!”
“嗯,柳先生所言在理,倒是高陽有些強人所難了,”手撫琴絃以靜音,高陽公主的面色顯得有些難看,大唐的才子佳人,她曾見過無數,但是,敢於這般直接拒絕自己授意之人,這柳亦凡,還是第一個。
“多謝公主殿下體諒!”聽出高陽言語之中的不喜之意,柳一條故作不知,起身以相謝,而後擡頭看天,拱手向高陽辭行:“時辰已是不早,稍後學生還有課業在身,不能在此久留,要先告退了!”
在柳一條的眼裡,高陽這丫頭,她就是一團火,叛逆,大膽,豪放,他玩不起,也不想與她多作接觸,引火燒身,只得先躲在一旁,要知那個房遺愛,可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
“嗯,先生事忙,高陽也就不多作挽留了,先生慢走!”欠身還禮,高陽的眼中,已滿是火焰在燒,不過她還是強忍着,目送着柳一條慢慢地離了她的視線。
“嘭!”一陣琴音亂響,嘈雜斑駁一片,卻是高陽一把把桌上的長琴推翻,琴絃亂顫而鳴,高陽氣呼站起身形,恨恨地看着柳一條離去的方向,自語言道:“你不是想躲嗎?本公主還真就跟你耗上了,看你能躲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