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千城請的裝修工人很是認真負責,次日江慕水再回去,房子就已經差不多處理好還清掃乾淨了,煥然一新。
就像,根本沒有被砸過一般。
“師傅,你們進來喝杯茶,暖暖身子再走,然後跟我算下工程費是多少,我給你們。”江慕水放了包,招呼着他們。
那位師傅笑着走進來,說:“不用客氣,我們都是跟殷氏簽過合同的工人,殷總給我們待遇很好的,這次給你打八折!”
殷千城很給她面子,這種她即將成爲她“前夫”的男人搞出來的事情,殷千城沒有多事地替她結算了這筆錢,否則江慕水就徹底沒臉了。
江慕水算了一下總體的錢數,算不上是便宜得過分,但就材料和工藝來看,性價比已經特別高了。
“您再坐一會,我現在就轉賬,您在這兒看着別轉錯了。”
師傅點頭,藏了藏自己沾滿灰的鞋,笑得很燦爛。
“姑娘,你人真好,長得又漂亮,跟我們殷總很是般配的。”
“……”什麼?
江慕水驀地臉紅起來,錯愕地看向師傅,U盾都險些插錯了方向,她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我跟你們殷總……目前還不是那種關係,殷總那麼優秀,一直以來難道就沒有個女朋友之類的嗎?”
像殷千城這樣的男人,應該很多人追纔對啊?
師傅說:“有的,怎麼沒有?知道好歹的,不知道好歹的,都有。我們那個副工頭的女兒,上大學的,還一本正經地追過殷總呢,你就更不要說公司裡的那些小妹了!”
別看他只在殷氏做過一個工期的活,那他可八卦得很呢!
好多小道消息他都知道!
江慕水瞪大了清澈漂亮的眸子,不可思議地盯着那師傅,覺得自己簡直是挖到寶了!
八卦。
居然有殷千城的八卦。
向來江慕水都不瞭解殷千城平時的爲人,在他身邊工作的,沒有一個自己的好朋友,她連了解都沒機會!
看,這機會不就來了嗎?
江慕水跪在地毯前的矮桌上,將電腦往旁邊移了一下,清冽的水眸盯着那師傅,認真問道:“那,那那個上大學的小妹,最後怎麼了?”
師傅瞪圓眼睛理所當然道:“那當然是沒追上了!”
殷千城有眼睛的好吧?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被人追上?!
“怎麼沒追上呢?大學生,挺好的不是嗎?那姑娘一定也很漂亮!”江慕水沒注意到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多麼吃味。
師傅蹙眉“嘖”了一聲。
“也就那樣。”
“好看的姑娘師傅我見多了,也就,中上等吧!”師傅賣了個關子,最後眯眼看着江慕水說,“你想知道殷總怎麼拒絕她的?”
“嗯。”
“……嗯?”江慕水突然小臉爆紅起來,像被戳破心事的小女孩一樣,捋了捋頭髮到自己耳後,解釋道,“我……我也就是,就是好奇……”
她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師傅,師傅正八卦意味濃厚地笑着瞧她,江慕水臉徹底紅了,扭過身子抱住電腦道:“好了我還是轉賬吧!”
師傅卻不願意錯過這麼好的八卦機會呢!
他伸手碰了碰江慕水說:“哎,哎你不是想知道嗎?你說一聲想知道,我告訴你呀!”
這師傅怎麼跟唐僧似的呢?
江慕水手放在鍵盤上,嘆口氣,許久就像是忘了立馬似的下不去手,她臉紅得厲害,最後捂了一下臉繼續操作說:“師傅您想說就說,不說我也不強迫您了,好吧?我,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哈哈哈……”師傅憨厚地笑了,知道這姑娘愛面子不好意思講,笑了個前仰後合的。
一邊跟江慕水結算用錢,師傅一邊還是透露了。
“……那個小姑娘啊,上班等,下班等,一直纏着跟着殷總,殷總一開始知道她是副工頭的女兒,也沒有當面拒絕,不過後來有天晚上小姑娘蹲點,被殷總撞見,說了幾句話,那小姑娘就再沒來過……”
說話?
說了什麼話?
江慕水非常好奇,卻又不好多追問,她敲了最後一個鍵,過去把電腦給師傅看了一下說:“您看數額對嗎?”
師傅懷裡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了看說:“收到了,收到了。”
按理說就應該走了。
“那如果下次我有需要再聯繫您,您留個名片給我吧。”
“哎好嘞,這是公司的名片,給你啊。”
江慕水送師傅到門口,他跟一羣工人一起走,師傅走在最後,留着等所有人走了,他才笑嘻嘻地過來說:“後來我問了副工頭了,副工頭說,殷總給了那小姑娘一張紙,上面是殷總在國外讀書期間的學習成績單,他跟那個小姑娘索要她的成績單看看,小姑娘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拿着紙就跑了,然後就再也沒來過!”
一個上大學的女孩兒,懷揣着一顆少女心往殷千城身上撲,殷千城倒也沒有拒絕得多傷人心,只是給了她一張成績單而已。
那女孩可以理解爲這是羞辱,但後來,殷千城給她指過幾條讀研的路子,女孩子漸漸沒了那種心思,也許還是有,但只是被她自己強壓住了不透露出來而已。
單憑自己當初蠢到極致的舉動,她就已經配不上這個男人了。
江慕水還愣在原地,一羣人就已經跟她打過招呼下去了,門大開着,嗖嗖的冷風灌入進來。
江慕水趕緊關了門。
許久,才跑去用熱水洗了手,看到地面髒,去擦地擦了櫃子,整個家煥然一新。
成績單。
殷千城的成績單。
江慕水不知怎麼了,混沌的腦子裡一直冒出這個東西,她也特別想看一眼那個成績單了,她要研究一下自己是不是配得上殷千城。當初她上大學的時候,也不算特別努力,只能說,悟性和記憶力比較好,所以用着一點小聰明一直可以混到獎學金,但也從來沒得過年紀第一第二什麼的。
法學院的辯論賽她也懶得參加,因爲那個時候,第一不急功近利;第二她並不稀罕跟別人爭執。
怎麼辦啊。
殷千城爲什麼一定要那麼優秀不可?
江慕水都沒有讀研。
她要不要現在去讀個研究生去呢?當初明明有名額,老師都幫她申請下來了,她卻以要結婚爲由,拒絕了。
她簡直是腦抽了。
不。
也不對。
如果當時江慕水去考研,那麼也就碰不上殷千城了,對不對?
好可怕呀。
幸好沒去讀研!
……
夜裡翻看着卷宗,手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江慕水一看是那個熟悉的號碼,嘴角不禁就勾起笑容來,輕聲接起:“喂?”
殷千城從醫院的病房裡出來,到陽臺上吹吹冷風,裡面的消毒水味薰得人頭疼,他點燃了一根菸,稍微舒緩一下那股痛意。
“這個點兒在做什麼呢?”
“工作啊,”江慕水看着卷宗說,“最近開銷巨大,我得多接案子賺錢才行,不然很快就要養不起自己了。”
“呵。”
他淡淡淺笑,似乎根本不在意她養不起自己這件事,他都有點恨不得讓她養不起自己呢,也好給他一個機會。
“你呢?你不在病房裡了你爺爺的病情怎麼樣?穩定了沒有?”
“嗯。已經差不多快度過危險期了,只是人還時昏時醒的,有時候還會把我認錯。”
江慕水不禁笑出來:“是啊,生病的人都這樣,我公公那時候住院也是,還有一次把我當成我媽媽……”
聊到這裡突然一愣,她剛剛說什麼?
——陸遠擎?
——她是說起陸遠擎了嗎?
殷千城倒是絲毫沒有被這個小插曲壞了心情,反而就順着她的話往下問:“你公公最近怎麼樣?跟你聯繫過嗎?陸家那邊有沒有再找你麻煩?”
他沒有生氣?
江慕水感覺自己的心被一隻小手揪緊了,很忐忑,之前還生怕他會介意呢。
“沒有。陸霖晟那邊沒有消息,我公公之前跟我發過幾天短信,這兩天也再沒有什麼動靜。”提起陸霖晟的時候,以前江慕水還有那麼一點感覺,這一次,卻只剩下冰冷和怨恨,就像對待陌生人一樣,甚至提起陸遠擎她還有幾分感情。
而對自己所謂的丈夫,江慕水卻是一點感覺都再沒有了。
殷千城也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沒說什麼,只是愣了一會之後,手指將煙又輕輕送到了脣邊。
殷家這邊一團糟,他聽得出江慕水話裡的邀請,如果可能,他真想現在回去找她,可惜不能。
“想我了麼?”
他薄脣輕啓,上下脣一碰,不知怎麼的就真的問出了心裡的話來。
“……”
靜謐的夜裡,對面剛剛還有輕微的呼吸聲,現在好像就屏住了呼吸,一直沉默着沒有聲音了。
問住她了嗎?
她不好意思說是不是?
“……沒事。晚上記得早些休息,鎖好門……”他輕聲囑咐。
“我很想你。”
對面突然一口薄薄的霧氣吐出來,像是憋了很久的樣子,江慕水看到檯燈燈罩上映出的自己的臉,緋紅如桃花,她說出了這句話,過了一會又像是害怕他沒有聽到,堅定地又再說了一次,“殷千城,我很想很想你。”
想到,想要每一刻都跟你在一起。
殷千城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陽臺上,一點猩紅的煙火在他指尖靜靜燃燒着,他忘了去管,就一直燃燒着,快要燃燒到指尖。
靜默。
不知道靜默了多久。
隔着一座城市的距離,兩百多公里,將近三個小時的路程。
他想回去。
飛回去也可以。
江慕水許久許久都找不到他的聲音,也找不到自己的呼吸,放下筆,伸手捂着自己左胸口的位置,狂亂的跳動讓她自己都害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