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離開皮皮村僅走了不足百米,便已經進入了一片茂密的原始叢林。林子裡很少有灌木,全部是高聳入雲的古樹,樹枝交錯叢生,把天空遮掩的嚴嚴實實。由於陽光很難透過茂密的樹葉,山林裡不僅陰暗,還透着一絲涼意。伴隨着各種鳥獸的啼鳴,讓這片密林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這一路雖然荊棘叢生,卻也讓四個年輕人大開眼界,各種靈獸時不時的從身旁掠過,有怪角馴鹿、山地狂牛、巨齒野豬,似乎每隻靈獸都比普通的戰馬要大出很多,難怪有這麼多人到兩界山尋找適合自己的靈獸,這纔剛進山,就讓德一諾和萊克多有了想收服靈獸的衝動。
不僅靈獸很多,各種體型較小,無法成爲坐騎的毒蟲猛獸也不少。什麼花斑蜥蜴,五彩食鼠蛛,黑腐毒蛇等等。
薩鷗、德一諾和萊克多三人,都拿出了自己隨身的武器,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準備隨時應對突如其來的危險。
不過還好,四人行進了幾十裡,始終沒有見過攻擊性很強的肉食生物。
漸漸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此時樹林外雖然還只是黃昏,可樹林裡已經伸手不見五指。前方几十米處,有兩塊巨大的岩石,相對而立,並且兩塊岩石頂部都向內傾斜,互相搭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天然拱門。
“天已經黑了,我看我們就在前面的岩石下休息吧,等第二天繼續趕路。”薩鷗說道。
山裡的陰森和恐怖,讓幾個出生在繁華城市中的少年難免覺得有些緊張,尤其是天色越來越暗,周圍野獸的吼叫聲越來越多,樹林裡還有動物跑過發出的沙沙聲。
更可怕的是,黑暗處總有一些未知生物,用那或暗綠色,或淡金色的眼睛盯着他們,這些都讓幾個年輕人的神經更加緊繃。
妮可和德一諾也不像剛進山時那樣興奮,聽薩鷗說要休息,也自然沒什麼意見。
四人來到岩石下,將身上的行囊卸下放好,又把地上的碎石稍作清理,找來了一些樹枝和稻草,將一側擋住,一個簡單的帳篷就算搭建完成,又在前方生起了一堆篝火,四人先後圍着篝火而坐。
“妮可公主安心休息,我們三個輪流守夜吧。”四人坐下後,德一諾才說道。
薩鷗和萊克多自然沒有意見,紛紛點頭答應,卻不想這樣的安排遭到了妮可的反對,“那怎麼行,我們四個人一起行動,守夜當然也要算上我一個。”
“我說公主殿下,你可是花了大價錢僱傭我們保護你的,守夜這種活怎麼能讓你幹呢。”德一諾一邊朝篝火中不斷加幹樹枝,一邊說着。
“給你們保護費只是怕你們不帶我來,其實我根本不需要你們保護,何況我們既然一起出來探險,當然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了。”
薩鷗娓娓笑道,“看不出來公主殿下還挺講義氣。”
“那是當然,本公主的優秀品質你們還沒發現呢,以後你就知道我是多麼高尚了。”妮可這樣說,其實還是因爲第一次外出探險,興奮的睡不着。當然也就只是這一晚,以後的幾個晚上,妮可睡的跟死豬一樣,根本沒陪薩鷗等人守夜。
“好吧,兩人一組也行,我們進山的第一夜,對這裡還不太瞭解,兩個人一組,也好有個照應。”薩鷗應允了妮可的要求。
“我和德一諾一組。”沒等薩鷗繼續說話,萊克多便主動要求與德一諾一組。其實薩鷗看的出來,萊克多這樣安排還是與自己有隔閡。
薩鷗默默的點了點頭,“那你們先睡吧,等後半夜我叫你們。”
“我說薩鷗,別怪我沒提醒你啊,如果你不記得叫我,我肯定是一覺到天亮。”德一諾說着,已經倚靠在岩石上,雙手對插在袖口裡閉上了眼睛,不一會,便鼾聲如雷。
萊克多側臥在他旁邊,似乎也睡着了。可能是因爲白天精神過度緊張,所以有些疲憊,因此野外的環境並沒有影響兩人的睡眠質量。
此時山林裡已經完全黑了,除了篝火燒烤樹枝發出的噼啪聲,和不知道什麼野獸的吼叫,就只剩下並排而坐的薩鷗和妮可。
薩鷗始終沒有說話,默默的看着篝火,還時不時的朝周圍黑暗的叢林看去。
妮可興奮過後顯得有些無聊,但第一次在野外露宿讓她沒有一絲睏意。
看了看身邊坐着的薩鷗,那張帥氣的臉和認真的神情,在篝火的映照下,再配上這安靜的夜,讓妮可懵懂的少女心突然泛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不由得默默的注視了薩鷗好久。
薩鷗偶然轉過頭,與妮可的目光相撞,那炙熱的眼神和如畫般精緻的面容,一瞬間讓薩鷗好像也有點恍神。
可薩鷗從小除了埃麗斯,還不曾與其他女孩有過太多接觸,家中也只有爺爺和父親,對異性根本沒那麼多複雜的想法,嘴裡竟然冒出了一句大煞風景的話,“你看我幹啥?”
妮可回過神後,爲了不讓薩鷗看出自己的異樣,也半開玩笑似的回了一句,“這深山老林,除了你,我還能看誰。”可話語間卻透着一絲羞澀。
薩鷗也覺察出此時的妮可好像與白天有些不同,卻也沒多想,繼續沉默着,隨手拿起幾根幹樹枝投入篝火中。
“我們聊些什麼吧,不然好無聊啊。”爲了緩解心中的尷尬,妮可沒話找話的想跟薩鷗聊聊。
薩鷗身體向後一仰,躺在了地上,頭枕着一隻手,同時翹起了二郎腿,很不正經的說道,“我是個保鏢,如果要陪聊的話,可是要另收費的。”
妮可雖然不在乎錢,可對薩鷗如此不屑的樣子也有些惱怒。“你家也不窮啊,怎麼滿腦子都是錢。”
“我家雖然不窮,但我們是公會世家,錢都是靠我爸用命換來的,當然要算計着過了,哪像你,生來就含着金鑰匙。”薩鷗一邊抖着二郎腿一邊說道。
妮可不怒反笑,“公會執行任務是不是很好玩啊。”
薩鷗無奈的冷哼了一聲,“好玩?我爸上次執行任務,一走就是幾年,到現在還沒回來呢,如今生死未卜,你說好不好玩。”
妮可雖然平日裡刁蠻任性,但畢竟是王室出身,本身還是很有涵養的,見自己的話題可能勾起了薩鷗的傷心事,竟喃喃的說了一句,“對不起,提起了你的傷心事。”
薩鷗斜眼看了看妮可,不禁一笑道,“沒想到尊貴的公主殿下也會跟別人道歉啊。沒事沒事,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走了,我現在幾乎連他長什麼樣子都忘了。”雖然薩鷗說的很隨便,可話到最後,聲音還是略顯低沉。
“你不想他嗎?”
“想有什麼用,想他他也不會回來,我現在只想讓自己變得更強,將來跟他一樣成爲一名出色的公會戰士。”
“其實我跟你一樣,也忘了我父王的樣子。”妮可的話語中也帶着一絲憂傷。
薩鷗一翻身轉向妮可,用手拄着頭,饒有興趣的問道。“你爸可是國王,國王也會失蹤?”
妮可搖了搖頭,“我爸沒失蹤,而是死了,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得了一場怪病。。。。不然我哥哥也不會在十幾歲就繼承了王位。”
薩鷗沉默了一會,又安慰妮可道,“你哥哥沒有讓你父王失望,我聽說他是一位偉大的國王。”
妮可點了點頭,“他很了不起,對我也很好,可能也因爲我是父王所有孩子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有時候我覺得我哥哥好像就是我父王,他給了我所有的父愛。”
“長兄如父嗎,這個是自然的。你比我幸運多了,還有那麼多兄弟姐妹,又有一個像爸爸一樣疼你的哥哥,我家就我一個,我爸走後,我跟我爺爺相依爲命,除了我爺爺,就只有德一諾和萊克多兩個好兄弟,還有。。。”薩鷗想起了埃麗斯突然沉默了。
“還有什麼?”妮可好奇的問道。
“算了不說了!”對於埃麗斯,永遠是薩鷗心中的一處傷疤,他不願意提起。
妮可很聰明,見薩鷗這副神情,自然也知道有些事可能他不想說,於是大眼睛轉了轉,開起了玩笑,“德一諾到底多大啊,看起來比我哥哥年紀還大,完全不像十二歲的小孩子。”
薩鷗聽後撇嘴一笑,“他從小長得就比較着急,這個應該是遺傳,德隆叔叔看起來比我爸也要老很多。”
妮可也捂着嘴笑了笑,隨後又問道。“對了,你跟德一諾到底誰厲害啊?我之前跟他交手,感覺德一諾很了不起,就算在我們德洛克皇家軍校也找不出幾個比他厲害的,可我看你在他心裡好像更厲害。剛纔在客棧外,我看你教訓那個醜八怪的時候也很輕鬆。”
“你這個公主怎麼這麼八卦!”薩鷗有些不耐煩的回答道。
妮可貴爲公主,在奧斯坦帝國,她的話幾乎就是聖旨,沒人敢違抗,更別說對她出言不遜。可在薩鷗面前,她卻一點也沒感覺自己是個公主而受到優待。
對於薩鷗的這種大不敬行爲,妮可卻不知爲何,不但不惱怒,反而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似乎只有面對薩鷗時,她才覺得自己是一個正常人,能受到平等的對待。
不過讓妮可想不明白的是,當她面對同樣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德一諾時,就沒有這種感覺。
“從小我就在王宮裡長大,即便是在德洛克皇家軍校學習,也只是掛個名而已,都是古爾加老師到王宮裡來單獨傳授我魔法知識,很少離開王宮。這次終於有機會出來,我感覺看任何事都很有意思。”妮可說完,臉上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薩鷗此時卻沉默了,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傲慢不可一世,甚至有時候有些討厭的小公主,好像並不完全是自己看到的那樣,她有着單純善良的一面,也有着令人同情的一面。
王室的身份固然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可這樣的寵愛也意味着束縛,金碧輝煌的宮殿固然奢華的令人神往,但時間久了,與一座黃金牢籠沒什麼分別。相比之下,自由就更顯得難能可貴。如果換做自己,薩鷗也寧願選擇當一個平平凡凡的人,擁有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想什麼呢?”妮可見薩鷗慌神,繼續追問道。
“哦,我跟德一諾雖然從小一起長大,可我們並沒有真正比試過。”
“放着這麼好的對手不切磋太可惜了。我就是因爲沒有對手,所以一天很無聊。”
妮可這樣說雖然不太謙虛,可卻是事實,她這年紀的靈級魔法師,找遍整個冰山大陸,也再找不出第二個。
“你在王宮裡有朋友嗎?”此時薩鷗對妮可也產生了一絲好奇。
“有一個,叫艾爾莎,她的父親是我們奧斯坦帝國的大公爵,在我們國家,也是名門望族。雖然她不住在王宮裡,卻也經常來陪我,我們也算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朋友,而且她也很有魔法天賦,又跟我有近乎相同的身世,她同樣沒有母親,家裡管教很嚴格,朋友也很少。可能是我們有太多相同的地方吧,只是。。。”妮可彷彿若有所思。
“只是什麼?”
妮可想了想繼續說道,“我跟艾爾莎的感情自然是很好,但她性格太過內向,我總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且她不喜歡魔法,反而想去成爲一名神牧師,一天只知道治病救人。”
薩鷗聽後哼笑了一聲。“治病救人難道不好嗎?你的意思你學魔法是爲了殺人啊。”
“當然不是爲了殺人,但魔法師至少可以保護別人又能保護自己,我覺得這樣比治病救人更好。”
“道理是沒錯,但人家那才叫真正的善良,你這是以暴制暴。”
“我這叫以暴制暴那你叫什麼?你的一身本事難道就爲強身健體啊?”妮可大聲的反問道,一句話頓時讓薩鷗啞口無言。
兩人就這麼聊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山林裡依然是一片黑暗,各種鳥獸的啼鳴依然不斷。但好在,始終沒有兇猛的野獸出現。
萊克多此時翻身坐了起來,用腳踢了踢德一諾,“起來了,該我們守夜了。”說完,也沒管半睡半醒的德一諾,徑直走到薩鷗和妮可身邊。
“你們兩個去睡吧。”萊克多還是那樣的冷漠,連看也沒看薩鷗一眼。
“我就在這裡睡了,你進帳篷裡休息吧,這裡風大。”薩鷗對妮可說道。
此時的妮可毫無睏意,而且聊的正起勁,見萊克多走了過來,似乎有些失望。想了想說道,“要不你也進帳篷去睡吧。”
“不了,躺在這裡挺舒服的。”薩鷗懶散的回答。
“可是。。。這裡有點黑,我一個人在裡面有點。。。”妮可雖說一身本事,但畢竟還是個女孩,又是第一次在這深山老林裡過夜,有些害怕並不奇怪。
薩鷗自然明白妮可的意思,轉頭看像她,臉上露出了一個壞壞的笑。“偉大的公主殿下竟然也有怕的時候啊。德一諾不是在裡面嗎,讓他陪你吧,我替他守夜。”
妮可讓薩鷗一起去休息不僅僅是因爲害怕,其實也是找個理由能繼續與薩鷗獨處,見這傢伙根本不上道,也只好一個人鑽進帳篷,進去之後還不忘用腳踢了踢德一諾,小聲說道,“趕快起來守夜去。”當然,她說話的聲音很小,薩鷗並沒有聽到。
德一諾翻了個身,無精打采的說道,“薩鷗不是說了他替我嗎。”說完,又睡了下去。看來這傢伙跟薩鷗是一點也不見外。
妮可再找不出藉口,只好無奈的坐在帳篷裡,卻輾轉反側如何也睡不着,還時不時的偷偷看向薩鷗。
而此時,薩鷗依然頭枕着一隻手,翹着二郎腿,沒話找話的與萊克多說着什麼。萊克多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有一嘴沒一嘴的應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