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太陽照到的地方,高樓大廈櫛次鱗比,又寬又平整的大道上行駛着各式各樣的坐騎。
有公共汽車、機械路霸、馬拉車,還有各樣威武的動物坐騎。
太陽照不到的地方,陰冷潮溼,時不時有幾隻夜行動物竄過,如蝙蝠、老鼠、蛇……
這裡是京都貧民窟的一間低賤的旅館,而且是地下室。
一位大叔深吸了一口雪茄,煩燥地吐了個菸圈,說:“最後一枝了,他媽的。”
大叔身邊有一位紅頭髮的青年,正面色蒼白、眼神呆滯地望着那個菸圈發傻。
誰能想得到,那個雄霸了澤爾國媒介二十年的大鱷就這樣被扳倒了呢!
那樣輕而易舉地。
“艹泥馬!讓人把老子的所有資料都黑了也就罷了,居然直接過來把老子的辦公大樓給推平,你夠狠,雪夜!”百曉生惡狠狠地把雪茄嘴扔到地上,一腳下去,菸嘴變成了薄薄的一灘。
“師傅,對不起……”百小生臉色有些發青,弱弱地過來跪到百曉生面前。
百曉生本來想要發作,一看愛徒慘兮兮的臉都皺得像個包子,又有些不忍,只得說:“算了,這也不怪你。雖然這新聞是你寫的,可最終是我簽字同意印發的,責任在我。”
“要不是我自作聰明,耍心眼,師傅也不會看都不看一眼就簽字印發。師傅,我真的錯了……”百小生現在真是欲哭無淚。他仗着自己師傅對他的全然信任,藉着自己剛回來京都,師傅欣喜地爲他接風洗塵,他把師傅灌得爛醉,然後讓他簽發了印刷許可,接着週刊全部發出去了,師傅才從宿醉中醒來,雖然震怒,卻早已無濟於事。
“師傅,怎麼辦?我其實只想出人頭地,想讓你對我刮目相看,讓咱們的週刊銷量可以直線上升……我真的沒想到會鬧得這麼大!”
百曉生深深地瞧着小徒兒惶恐的面容,他烈焰一樣的頭髮那樣耀眼,簡直灼傷人的眼。本來有千堆怒氣、萬堆責難,這會兒也全堵在嗓子眼,都發作不起來。
是啊,他就算是名動京都的娛樂圈老大,達官貴人都要唯他馬首是瞻,到哪裡都是呼風喚雨,可就是面對自己這個小愛徒,總是有些氣短。
他上前去摸摸小生的頭髮,把那火一樣紅的頭髮揉亂,又理好。輕輕地說:“算了,過去的已經沒辦法挽回了,別再自責了。”
若是師傅打他罵他,就算是打死了他也無怨無恨,可現在師傅淡然處之,他反而又害怕又驚恐,總覺得現在像是山雨欲來。於是半哭喪着說:“師傅,師傅你別這樣,你打我罵我吧,你現在這樣,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呢!傻孩子!”百曉生馬上就衝出這句話。
“那就好,只要師傅不趕我走,我以後保證乖乖聽話,再也不犯混了!”
他從小是師傅養大的,那時候他還是個小豆丁,在孤兒院的圍牆裡看到一個俊美的青年揹着新聞採訪包,過來採訪院長,臨走時,他拉着他的包,漆黑如墨的眼一動不動地盯着他說:“帶我走,求你。”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執拗的小眼神打動了他,又或者他把他的包拉得太緊,他根本逃不脫,總之他還真收養了他。
他叫百曉生,是藝名。意思是這天下之事,百事都曉得。
他幫他取名百小生,寵溺之意天下皆知。
他問他:“喂,那我應該叫你什麼,爸?哥?”
他的年齡有點尷尬,十九歲的人收養了個八歲的娃子。
百曉生想了想,輕揚嘴角:“往後你就叫我師傅吧。”
“師傅……”
“哎……”
“師傅……”
“哎……乖……”
“師傅……”
“哎……乖……摸頭……”這娃有紅色如火的發,扎人的眼。
往事都糊成一塊,凝成地下室裡牆上的一片污漬。只有那火紅的頭髮,聚成眼前不散的亮光。
“哎,早說過要你不要追查下去的,爲什麼就是不聽呢?”百曉生頹廢地坐在牀上,依然有些後怕。後怕的倒不是徒兒現在惹的禍,而是上次的不告而別,一個人臥底到閃光鎮的事。
“可師傅你說的是不要追查帝痕的事。我的確是追查帝痕的基友是誰,纔跟到了閃光鎮……但我沒想到連雪夜也不能動。”百小生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真的沒動帝痕啊!
“可你忘了,雪夜是和帝痕同一個騎士團的,你動他和動帝痕又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呢?”
“我真沒想到這個雪夜這麼可怕。他一直都很低調、神秘,也從未上過我們的週刊,我以爲他是個軟柿子嘛。不像帝痕,上次偷拍了他,他過來交涉、警告、威脅,讓我們登公告道歉,銷燬那期的雜誌……所以我想也許帝痕那樣的大神已經是極限,這次登雪夜最多也只是這樣……我萬萬沒想到,這樣一個不多言的人,出手居然這麼狠,一點餘地也不留!”
百曉生搖頭對着愛徒說:“哎,你不記得民間說的那句話了——叫狗不咬,咬狗不叫。雪夜這樣一聲不吭、看似沒有任何威脅性的人,是不會和你交涉、抗議、談判的,他會直接操傢伙……”
“所以,這次他直接派兵把咱們的辦公大樓拆了?我去,要不要這麼囂張啊!這簡直就是兵匪啊!”百小生咬牙。
“想想吧,澤爾國一半的領土都是他們用血肉之軀爭回來的,拆一棟新聞大樓算什麼?就算是血洗京都,也只是勾勾手指頭的事。”
百曉生嘆氣,自己和小愛徒的確是太過天真。也怪自己的慾望無限膨脹,以爲自己在新聞媒體圈算是老大,卻不想,這個世界——民不與官鬥,他這樣的小老大,哪裡是軍閥頭頭的對手?
“話說,在我們的辦公樓被踏平之前,我們的數據全部被黑客清空,這也是雪夜乾的嗎?若是他要踏平我們的樓,爲何還要多此一舉?”百小生不解地問。
“哼哼,你忘了雪夜的弟弟是誰了。澤爾國的智者。咱們整個網絡系統就是他家後院,他今天想拔幾棵白菜下鍋煮,還不是憑着他的心情。黑了咱們系統,刪了我們數據,如入無人之境啊!”
“杯具啊……”白小生終於昏倒,一頭倒在師傅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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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閃光鎮。
星辰打了五六個噴嚏,罵道:“誰尼瑪在說爺的壞話?”
遠處一個小戰士正在揮汗如雨地練着技能,眉青目秀,面頰因運動而有些微紅,美得不輸給星辰,只是耳畔有個明顯的黑胎記,白玉有瑕。他對着星辰撇撇嘴道:“你黑了人家京都八卦,刪光了人數據,別人當然咒你啦。”
星辰微皺眉頭,綠眸輕眯,似乎有些不高興,終於忍不住小聲說:“不是我乾的!”
燒餅不以爲意,以爲星辰在狡辯,於是繼續哼哼哈嘿地練技能。
星辰面色卻越來越凝重。
現在誰都以爲是他乾的,可根本不是他。以那樣的速度和水平,怕是世上只有他一個人做得到,也難怪別人都會這樣推理。
不,不對,還有一個人。
——那個黑客!
星辰一咬脣,倔強地再眯一下眼,心道:“總有一天打敗你丫的,居然讓老子給你背黑鍋!”
閃光鎮,燒餅後院。
獸身一擡手,把最後一塊磚遞給主子。
雪夜把最後一塊磚鋪好,燒餅的小院子就完工了,很整潔,他滿意地拍拍大掌。
獸身看了看雪夜主子的模樣,心中有許多話,卻不知道如何提起。他跟了主子十年,在這十年裡,主子雖然待他不薄,可給他的印象一向是冷情、淡漠、堅毅、節制。有時候一年到頭也不見他笑一笑。可最近卻見他經常能會心一笑,那種笑是發自內心的,連他都受了感染,覺得快樂了許多。
“終於完工了!”雪夜打量了一下最近一週的工作成果。
燒餅的茅屋已經改造成了一個小別墅,漂亮得閃瞎人的眼。現在連小院的圍牆也做好了,牆裡還種了兩棵果樹,剛好可以乘涼遮蔭。
“主子,你真動用了軍隊,把那個新聞大樓給踩平了嗎?”獸身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以他對主子的瞭解,這不像是他這麼冷靜的人能幹出來的事。
雪夜一揚嘴角,說:“有何不可?他們可以亂寫,我就不可以亂踩了嗎?只許百姓放火,不許州官點燈,這也太霸道了吧!”
獸身嘴角抽了一抽,覺得自己的主子真的變了。藍顏禍水啊!
雪夜的黑眸卻在無人之時黯了一黯。自己的隨從果然很瞭解自己。他雪夜一向是能用腦子絕不用粗,能用手指絕不用腿,上過戰場的人太習慣以多勝少、出奇制勝、事半功倍了!
踩平大樓的事,的確不是他乾的。到底是誰,真他媽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