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說話,我已經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我看着他,這個男人跟震霆有着一樣的面孔,這個男人是震霆的哥哥,是他的親人,現在他告訴我震霆死了,我想他不會騙我,沒有一個人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說不出話來了是吧,我看到支離破碎的震霆時也說不出話來,那時我就想你跟陳偉南,你們兩個人都會有報應的!”他的表情不再憤憤不平,他用再平常不過的語氣說着惡毒的詛咒。
我維持着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的坐了很久,久到我的小腿開始有了**的感覺,像千萬只螞蟻在啃咬,我這才清醒了一點,我聽到自己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問他:“所以你用震霆騙我拿標底,爲的只是想要報復我跟陳偉南?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個案子即使失敗了對於他來說也沒有任何的影響,你處心積慮的拿到這個項目又有什麼意思呢?”
“呵呵呵……”他突然低低的笑了出來,“邵希文,邵大小姐,我是該說你天真呢還是說你蠢呢,你這麼不喑世事的留在陳偉南身邊這麼多年還能夠活得好好的我真是佩服你了。”說完他就起身從桌前站起來,走到距門口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他背對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見他伸出手去緩緩的拉開那扇紙門,邊拉邊對着外面說道:“你說是由我來說給她聽還是你自己解釋給她聽呢,陳先生?”最後三個字他是一個字一個字咬着牙說的。
我倏的轉頭,雷震宇緩緩的讓開自己擋在門前的身軀,然後我看到陳偉南直直的站在門外看着我,面無表情,他的身旁站着的是帶着志得意滿笑容的周子菲。
我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內容,但是我的心卻出奇的平靜,我看着他緩緩的向我走來,我沒有驚奇也沒有慌張,我垂下眼瞼,我想隨便吧,他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一隻手輕輕的在我的頭上拍了拍,我頓了一下,擡起頭,陳偉南站在我的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我,他的眼神依舊沉靜如水,他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那一瞬間我忽然明白,原來真的是我太蠢了,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走吧,回去!”他輕輕的扯了一下我的身子,把我從位置上拉起來,拿過我放在一邊的包包就要出去。
“陳先生,難道你沒有什麼要說的麼?”雷震宇擋在門口,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不如你告訴我你想聽什麼,我說給你聽?”陳偉南低下頭輕輕笑了一下。
雷震宇愣了一下,看着他一瞬間說不出話來。
“雷先生,凡事不要做得太絕,要給別人也給自己留條後路!”
“哈!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的吧!”
“我和我太太,我們兩個人什麼都沒有做就被你說成罪人,會遭報應的,戴市長上有老下有小,你怎麼不怕自己遭報應!”
“陳偉南,我真是佩服你了,你老婆吃裡扒外給你扣了這麼一大頂綠帽子在頭上你怎麼還有閒情逸致關心別人的事情!再說了你就不怕後院起火麼,你自身難保,要不你就叫你哥哥放棄怎麼樣,他要來了我敢保證跟戴市長一樣的下場!你們陳家丟得起這個臉麼?”
我腦海中隱隱約約的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我知道陳偉南的大哥這次競選的職位就是海南省省委書記。
“陳某的事就不勞雷先生費心了,我但願你能心想事成!”他微微頷了頷首然後拉着我疾步離去。
他牽着我在那等電梯,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姐夫!”
我跟陳偉南都沒有回頭,不過我還微微的有些情緒上的小反應,陳偉南直接是置若罔聞的。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他拉着我就要往裡面走,一個人影衝過來擋在我們前面,我看到周子菲帶着慌亂的神情站在我們前面。
“姐夫!”她又叫了一次,那神情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子菲,我還是那句話,你回美國吧!”陳偉南終於出聲了。
“姐夫,我想呆在這裡,呆在你的身邊,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我知道自己錯了,我不應該把姐姐的事情說出來的,不應該跟雷震宇攪和在一起,我以後不會了,只要你覺得不好的我都不會去做的,你不要趕我走!”
陳偉南沉默了一下,輕輕推開她擋在電梯門口的身體,伸出手去重新按了一下按鈕。
電梯來的時候我聽到他轉身對周子菲說:“你也知道我從來都沒有成爲過你真正的姐夫,所以以後不要這樣叫我了,尤其是當着希希的面,請你記住,她是我的妻子!”
電梯門闔上的時候我看到了周子菲茫然而又絕望的眼神。
再回房間的路上,我跟陳偉南一句話都沒說,我的腦子裡空蕩蕩的,我總覺得剛剛發生的一切跟一場夢一樣的,我設想過很多種我跟雷震霆相見時的場景,可沒有一種是這樣的,另外一個人,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告訴我他死了,不會回來,而我是導致這個結果的罪魁禍首。
回到房間,陳偉南脫下西裝,然後丟下一句你“洗洗先睡”轉身就想進書房。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都沒想的叫住他:“陳偉南!”
他沒有轉身,站在原地等着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就問一個問題,你爲什麼放任我拿標底?”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爲他不會回答我這個問題的時候他開口了:“希希,其實我比你想象中的瞭解你,我不想看到你一直沉湎於過去,從你戴上我的戒指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應該明白你有新的人生,既然做了決定就不要頻頻回首!”
我呆呆的看着書房的門在我眼前闔上,他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門背後,原來他都知道,我的過去,我發生的事,我經歷的一切,我現在終於明白我從挪威回來的那一天他爲什麼叫我以後別再去到那裡,他只是不喜歡我緬懷過去。
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夢裡的震霆是那麼的真實,他穿着白色的襯衫,站在某個天台的頂樓,風把他的襯衫吹得鼓了起來,他對着我說:“希希,其實我不想比你先離開,只是我沒有辦法了,就算你一直站在原地等我,我也沒有辦法了!”
我一身冷汗的驚醒,身旁有溫熱的觸感,我轉頭,陳偉南正睡在我的旁邊。
我起身去了洗手間,我蹲在裡面,我想人怎麼能這樣呢,這樣沒有辦法,這樣的無能爲力。
我的手背上有溫熱的液體滑落下來,原來是我哭了。
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我捂住嘴,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
“哭了嗎?”陳偉南的身形在磨砂的玻璃門上面印出一個影子。
“在哭嗎?”他又問了一遍。
我忽然發現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嗚咽聲從我嘴邊泄露出來,然後轉變成抽泣聲,直到我再也不想隱藏些什麼,我蹲在洗手間裡面,用盡力氣的哭出聲來。
陳偉南沉默的站在外面,我一直哭一直哭,直到筋疲力盡,直到我再也哭不出聲來,他才輕輕的打開了洗手間的門走了進來。
然後我聽到他說:“希希,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是罪人的,很多事情我們都無能爲力,這個叫做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