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左以明很得趙璽的信任!
念頭在趙嘯的腦海裡一閃而過。
他想到自己快一年沒有和趙璽打交道了,有些話還是不能說得太直白,免得影響他們君臣之關的關係,遂笑着應下,和趙璽說了些朝臣們的逸事,見趙璽有了些許的倦意,這才仿若賓主盡歡般的起身告辭。
可兩人一分手,各自的面色都沉了下來。
趙璽覺得阿福說得有道理,趙嘯如今連打了幾場勝仗,就開始驕傲自滿,不怎麼把他這個少年皇帝放在眼裡了,理應趁着趙嘯這次來金陵警示他幾聲纔是。
趙嘯卻覺得自己離開金陵果然是個錯誤的決定。皇上年少,喜新厭舊,他一段時間不在趙璽的身邊,趙璽就對他沒有從前那樣的恭敬和順從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
他已經在戰事上輸給了李謙,如果不從其他方面趕上,等到他真的和李謙碰上了,只怕未必是李謙的對手。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他和李謙差不多的年紀,若是讓李謙佔了鰲頭,以後這朝廷就只有李謙而沒有趙嘯了。
趙嘯努力奮鬥了這麼多年,不就爲了出人投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嗎?
他一路靜默地出了宮。
等在宮門外的幕僚立刻迎上前來,問他怎樣了。
他心裡正猶豫着,也就沒有客氣,和幕僚上了馬車,就在車廂裡說起了這次去見趙璽的情況。
那幕僚聽着直皺眉,道:“那侯爺您的意思……這個時候要去拜見左大人嗎?”
趙嘯雖然不在金陵,卻留下了不少的人幫他打探消息。左以明住在哪裡,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此時去方便不方便?
他只思忖了幾息功夫,就決定去拜訪左以明瞭。
既然皇上和他說起左以明,他去拜訪拜訪,皇上應該不會生氣纔是!
趙嘯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沒有回府,直奔左府而去。
在宮裡得到了消息的趙璽此時正在練字。
他久久沒有吭聲,直到筆中的墨汁不夠,需要重新潤筆的時候,他這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筆道:“隨他去吧?朕正好看看那些人都是副什麼樣的嘴臉!”
每次有什麼事朝中都有一大堆的人爲趙嘯說好話。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在爲趙嘯說好話?
趙嘯卻一無所察。在他到達左家的時候,左以明甚至率領着自己的兄長和兩個侄兒一起在大門口迎接趙嘯。趙嘯有些意外。
他雖然身份尊貴,可文武殊途,做爲內閣首輔的左以明對他未免太客氣了點。
但他也沒有一直惦記着這件事。在他看來,左以明爲人謹慎,對他擺出這樣的一副陣勢也是有可能的。
兩人熱情地說着話去了書房。
趙嘯直明來意:“……皇上是不是想封姜律爲異姓王?若是這樣,若是以後也有人立下如此戰功,是不是也可以照例封爲異姓王呢?”
現在唯一的異姓王就是李謙了。
他這麼問是怕李謙佔了他的風頭吧?
左以明在心裡暗自好笑,眉宇間卻一派正氣凜然,道:“我倒沒有聽說過。不過,當初李謙能封異姓郡王,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他是儀賓,以立有奇功。姜世子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不及李謙。不過,侯爺的擔憂我已經知道了,定會竭盡所能讓皇上打消這樣的念頭的。”
趙嘯迭聲道謝,感慨道:“皇上身邊要都是像大人這樣明理事的人就好了!”
“事在人爲。”左以明微笑着道,“我們慢慢來。烹小鮮如治大國。有些事只能慢慢來,不可操之過急。”
趙嘯直嘆氣。
左以明好酒好菜地招待了趙嘯,之後又親自送了趙嘯出門,對趙嘯非常的恭敬。
趙嘯覺得左以明太客氣,並沒有多想。
左以明卻是鬆了口氣。
他是那個堅定支持皇上封賞姜律的人。先不說他之前就認識姜律,自認爲熟知姜律的爲人,鎮國公忠君愛國這麼多年,不可能因爲一個小小的一高麗王封號就改變主意,而且他和趙璽想的一樣李謙和姜律再壯大,那也在千里迢迢之外,來來往往都不方便,肯定不會主動攻打金陵。可趙嘯卻不一樣。不管怎樣輕手輕腳,也在臣榻之旁守着,這要是行宮裡有個什麼變化,誰知道趙嘯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他必須安慰好趙嘯。
說到姜律的爵位,八字還沒有一撇,等到姜律打下了高麗再議也不遲。
兩個人就這樣各懷心思地道了別。
高麗那邊的捷報傳過來,趙璽果然再不提賞封之事。
趙嘯鬆了口氣。
李謙這邊卻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太皇太后的棺槨送入陵墓後的第三天,姜律就匆匆趕回了遼東。
如今在遼東主持戰役的是他這幾年提拔起來的幾個將軍,雖說都能獨當一面了,但姜律還是有點不放心。
李謙送走了姜律之後則拉着姜憲去看了從潭柘寺帶回來的東西。
饒是姜憲這樣見慣世面的,面對滿室的金銀珠寶,也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她要是沒有記錯,孝宗在位的時候就開始拖欠各地的軍餉,開始是蘇浙一帶,之後是兩湖兩廣,再後來纔是九邊。
有一段時間宮裡的用度非常的緊張,慈寧宮的宮女們的鞋襪都自己動手。她雖然沒有印象,卻常聽那些老宮女們說起,忿然孝宗皇帝的不平,緊着太皇太后也要縱容着貴妃那邊。
姜憲此時想起來,只覺得滿心的嘲諷。
是不是因爲這樣,太皇太后纔會從中截了這筆賞賜?
太皇太后已經不在了,誰也不知道當初太皇太后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的,是怎麼想的了。可太皇太后的心願卻像根刺扎進了姜憲的胸口。
她緊緊地拽着李謙的手腕道:“我們一定得幫太皇太后單獨修座墓。”
“當然!”李謙不明白姜憲的悲慟,以爲她是意外這筆財富如此豐厚,緊緊地摟了摟姜憲,道,“你放心!那是太皇太后的遺願!”
何況,就算是沒有這筆財富,就憑太皇太后臨終前對他說的那番話,他覺得他也應該給太皇太后重新修座單獨的陵墓。
李謙沉默了半晌,心中的念頭七轉八回了好一會,突然正色地對姜憲道:“保寧,我有話跟你說!”
姜憲愕然。
李謙已經有好多年都不曾這樣嚴肅地跟她說話了。她不由緊張地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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