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穆蘭上了二樓的時候,陳節和蠻古都嚇了一大跳。
因爲賀穆蘭的臉色太難看了。
“出了什麼事?”
陳節先機靈地上去掩上門,而後轉身問他。
“樓下出現了一個應該絕不會在這裡出現的人。”
賀穆蘭寒着臉,“他應該沒注意到我,可是我卻不得不避開他。”
“誰?”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人,我和素和君等人去柔然大帳招降的時候,就是他在帳外一口喊破我們的虛實,害的我們陷入危境。素和君說此人是柔然王子的漢學先生,是個漢人,柔然大破之後,此人也不知所蹤。”
陳節和蠻古都沒有和她一起去過柔然王帳,自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他們都聽那羅渾等人咬牙切齒的說過那個蒙面男人,所以一聽到賀穆蘭的解釋立刻大驚失色:
“柔然的漢人怎麼跑到六鎮來了?我們是不是要告知此地的鎮戍將軍把他抓起來?”
“無憑無據,就靠我一張嘴,怕是沒那麼容易。”
調動軍鎮兵馬是何等的大事,絕不會爲她一位小小的地方將軍動用。
她當初沒看到那男人的臉,只聽過他的聲音,但正因爲沒看到他的臉,對他的聲音就極爲在意。他只是說了一句話,賀穆蘭就馬上察覺出來,不動神色的上了二樓,可無論如何,兩人只要在一家店裡,總是要相見的。
“我現在不能出去,萬一打草驚蛇那人就跑了。”賀穆蘭看了眼陳節,再看向蠻古,“蠻古,你拿着我的將牌去前面的官道,讓守道的將士去陛下那裡報訊,就說柔然大營裡的漢人謀士現在正在懷朔,陛下應該自有定斷。”
“我去?”
蠻古眨了眨眼。
“是,他見過我,卻沒見過你們。此時只能靠你們了。”賀穆蘭伸手從懷裡掏出幾片金葉子。
“你要騎馬出去,對方肯定要懷疑,我擔心這家店都不太對。你等下拿着這些金子裝作沒什麼事的出去,什麼都別帶,徑直去東市買一匹馬,然後出城去報訊,記住,要若無其事!”
說完又轉向陳節。
“你現在出去轉轉,催下飯菜什麼時候送進房,順便看看他們住在哪一間。”
陳節也不囉嗦,立刻轉身就出了屋。
蠻古接了金子,在屋子裡準備了一會兒,賀穆蘭倒是倒是帶了現成的紙和筆,蠻古等賀穆蘭的書信寫完,往懷裡一塞,再帶上將牌,也裝作要買東西的樣子出了門。
賀穆蘭卻不敢往外走,她直覺自己只要遇見這個男人就會犯衝,只坐在房間裡一個人思考。
這人會在柔然投降之前離開,顯然是不準備和柔然一起混的。素和君說他可能是劉宋的漢人,那就是這個時代的“間諜”,和狄葉飛當時出使高車性質相同。
這樣一個人,如果出使任務沒完成,應該是立刻回國的。
只要是漢人,在魏地行走並不困難,此時諸國混亂,牧民繁多,路引這種東西朝幾乎不用,萬事小心點,一路說漢話,輕易不會被發覺。
可北方六鎮的防衛何等嚴密,這人爲何會不從其他道路南下,卻到了懷朔?
懷朔……
懷朔……
懷朔有什麼值得這位謀士冒着危險來到這裡?
軍鎮對來往人員盤查嚴格,他又是用什麼身份來到這個地方的?
“不會吧?!”
賀穆蘭想到一種可能,震驚地一下子跳起身。
難不成,是衝她來的?!
***
柳元景離開柔然後的過程並不美妙。
那時柔然已經全境被破,到處都是私下出巡想要劫掠人口的鮮卑將領,一不留神他們這些人就會被當成柔然的牧民抓走。
他和柔然人送的勇士及自己的部將試圖繞過鮮卑人的防線,迂迴地先從北上再南下,結果卻正好遇到了巡邏的部隊。
他在關鍵時刻當機立斷,以幾乎葬送大部分人手爲代價才逃了出來,但這個時候的柔然太亂了,到處都是鮮卑人,他不得不冒犯進入涿邪山腹地的山道避過了大軍,這才找到機會回返。
柔然已破,夏國也不存,北涼和西秦幾乎是苟延殘喘,北燕國內爭奪王位鬥得不亦樂乎,放眼寰宇,劉宋幾乎再也找不到什麼像樣的盟友了。
一想到自己出使任務失敗,落得如喪家之犬一般,他就對那砍了大檀腦袋的勇士恨得牙癢癢。
若是婆門不被俘虜,他能和他一起借道涼國回國,說不定能借來一些兵馬讓他在柔然繼續騷擾大魏。
現在北邊和西邊的牽制已經沒有了,魏國就像是正在奔跑的馬車,遲早要把其他諸國都碾過去。
不但如此,除了他,和他同來柔然,負責和鮮卑那邊聯絡的中間人也被俘虜,那人手上掌握着鮮卑、柔然和劉宋之間做聯絡的暗人身份,以往他在柔然和魏國之間來去也是他做安排,此人一被俘,消息斷絕,他便不能貿貿然進入魏國,否則被無處不在的白鷺抓到,那就真是生不如死了。
好在北方六鎮之中,懷朔裡有一處劉宋的據點,是當初花了好大功夫才盤踞下來的地方,他只要到了懷朔,找到客店,便可和劉宋接上關係,要求其他幫手前來相助。
也不知是國內哪位仁兄心思敏銳,猜出他只要不死一定會去懷朔求助,竟早早派了一個高手在據點等他!
一見到這位“同志”,柳元景的心裡簡直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溫暖。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俠客燕七?”柳元景也是從中二期過來的,年少時喜歡聽些志怪任俠,這位俠客年少成名,他也有所耳聞,故而做出一副受寵若驚地樣子,長揖到地:“多謝先生來助我!”
當然,這謝意有七成都是裝的。
他現在手下可用之人不多,武功最高的就是這燕七了,能夠拉攏的當然絕不放手。
燕七似乎很吃這一套,滿臉笑容地扶起柳元景:“柳郎讓我枯等了半月,總算是有個結果了。王爺讓我送你去陳郡,什麼時候啓程?”
“我離家數載,早已歸心似箭。只是我在此地還有事情,可能要盤桓幾日,這幾日,還望先生能祝我一臂之力。”
有這麼好的打手加保鏢不用白不用,柳元景正愁着無人可用,立刻開口請求對方的幫助。
“要殺人?”
一般人求他相助,都是要殺人。
“非也非也,我想調查一個人。”
“誰能讓柳郎君冒着危險在懷朔逗留?難不成拓跋燾那廝微服來了此處?”
“不是他,而是一個可能成長爲魏國名將之人。”
所謂樹秀於林風必摧之,此人如今風頭正盛,根基卻不穩,正是毀掉他最好的時候。他的直覺一向不會出錯,正是他的直覺讓他避開了不少危險,他想來懷朔查一查那花木蘭的底細,也許會有新的發現。
“那簡單,管他什麼名將,你告訴我他姓甚名誰住在哪兒,我去把他殺了便是。”燕七想法簡單,在屋中當場一抽佩劍!
只聽得龍吟之聲乍響後,屋內寒氣森森,手持長劍的燕七橫指拂劍,“這種人,留着他做什麼?!”
饒是柳元景從小少年老成,城府頗深,此刻也被這大名鼎鼎的俠客弄的哭笑不得。
別說燕七是不是那個人的對手,就算燕七能殺了他,殺一個販夫走卒和殺一位護衛森嚴的將軍可是不一樣的。
當然,他不會就這麼直接打燕七的臉,而是笑了笑。
“那人是最近名聲鵲起的將軍,能在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的猛將。他如今應該是在魏帝身邊,要不然就是還在柔然養傷……”
他想起賀穆蘭當時身受重傷的樣子,略略頓了頓。
“傷成那樣卻沒死,此時應該是在養傷吧?”
柳元景也粗通些醫術,他已經是按照恢復的比較好的情況來計算了。
他卻不知道賀穆蘭服了寇謙之的靈藥,自身恢復能力又超強,別人纔剛剛能下地的程度,她已經可以騎馬了,而且正來了懷朔。
就是這麼一個“未料到”,足以把他送入萬劫不復之地。
此刻的柳元景自然不是能掐會算之人,他覺得那敵方大將身上有秘密、有疑點、卻只能從頭下手。
懷朔軍鎮管理嚴格,大多是軍戶人家,柳元景一個漢人,又不是魏國人士,擅自出去打探消息只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好在這裡的客店是劉宋的勢力,其中的掌櫃、跑堂,乃至雜役都是自己人,柳元景藉着小廝送飯的功夫,把自己的要求傳了出去。
聽說那花木蘭並不是什麼大族出身,若是普通的軍戶之家,只要查一查此地姓花的人家,總能打探到些許消息。
柳元景一路從柔然來到懷朔實在是太過辛苦,半點都無出發前往柔然時英氣勃勃的樣子,此時終於可以放鬆歇息,身邊又有當世的劍術高手保護,只是胡亂用了點飯菜,就睡過去了。
而那邊陳節小心的探查了一番,偷偷摸摸溜回賀穆蘭的屋子,對着自家將軍搖了搖頭:“只看到往後院去了,究竟住在哪一間卻不知道。大廳裡都有人,通往後院的走道里還有幾個跑堂的,我一過去就會被察覺。”
“這麼說,我的猜測沒錯,這裡確實有鬼……”
賀穆蘭自言自語的摸着腰間的磐石。
“不行,我得回家去一趟。”
她家的人都搬回花家堡去了,住在這裡的是她的堂兄花克虎。花克虎和她傢俬交甚好,所以她後來纔敢冒堂兄的名頭去“看人”。若是劉宋真的跑來查她的底細,一定是從此地姓花的人着手,他堂兄是懷朔的守軍校尉,在這裡小有名氣,一問就能找到他頭上。
雖說懷朔有個花家堡,但她卻不能冒這個險,因爲花克虎如今住的那屋子的左右鄰居和街坊,是知道花克虎有個叫“花木蘭”的堂妹的。
再推斷下花弧之前收過軍貼,但凡有心人都能查出點什麼。
賀穆蘭越想越心焦,直接找了一頂鮮卑皮帽遮住臉頰,佩着磐石就想要出去。
“將軍,你去哪兒?”
陳節焦急地伸出手,“你帶我一起!”
“你留在此地,看着那白衣的漢人和他身邊的劍客。那劍客功夫應該不弱,感覺更是靈敏,小心不要讓他察覺,我去去就來。”
賀穆蘭急着找花克虎,讓他注意最近有沒有人調查自己的身份,想辦法遮掩或者抓住那些人。
“若有異樣,去東城前街坊左邊的第四戶人家,那是我家,如今我堂兄在住。”
說罷,推門而去。
賀穆蘭離開房門直到客店門口都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是腳步一離開客店,立刻匆忙了起來。
她特意找了一家離家近的客店,如今要趕回去,要穿過大半個軍鎮。賀穆蘭不知道花木蘭之前的知交多不多,擔心碰到熟人,所以半路上在東市買了一頂遮陽的草編錐帽帶上,看起來就像是個打扮怪異的武人,面目卻是看不清了。
賀穆蘭一路提醒吊膽的回到“穿越之初”的地方,直到看到那道低矮的圍牆,眼眶才突然有些溼熱。
這世上大部分人,都不能理解一個人竟然無處可去的可悲。
他們有親人、有朋友,即使關係不好,相處不融洽,但那些總歸是自己的。
只有她。
有家歸不得,想逃逃不掉。
即使想要回去看看花父花母,都要擔心身份暴露,給他們惹了麻煩。
她微微低頭,平復下自己的情緒,在確定四周無人後,這才後退幾步然後狂奔起跳,扒着低矮的圍牆翻進了自家的院落。
沒辦法,敲門一定會驚動四周的街坊。此時還不到堂兄回家的點,賀穆蘭準備先在屋子裡坐坐,等堂兄回來。
等她進了院子,不由得一愣。
院子裡停着一輛馬車,四周還有些雜物,顯然是從馬車上卸下來的。
他們家是軍戶,院子大,房子卻小,這是爲了方便爲軍中養馬的,她堂兄一個人住,肯定不會弄這麼多東西回來。
她按下心中的疑惑,慢慢挪到門口,卻發現門沒上鎖。
裡面有人?
賀穆蘭把耳朵偷偷貼在門上,仔細去聽。
裡面確實有人,而且正在小聲的談論什麼。
等她猶豫着要不要進屋之時,猛聽得裡面“噓”了一聲!
賀穆蘭還來不及避開,他家的大門就已經打開了,一個從未見過的中年漢子面色難看地站在門口,對着她怒目而視。
“你是什麼人,爲何在門口鬼鬼祟祟?”
這男人年約四十出頭,一身肌肉連秋衣都掩蓋不住,右邊眼球幾乎全毀,看來是被箭矢或尖銳的東西所傷,整個眼眶都受到了傷害,留下一團模糊。
此刻他對賀穆蘭怒目而視,那黑乎乎的眼眶便也猙獰地張開着,若是膽子小的見了,當場就能嚇的暈了過去。
可賀穆蘭是什麼人?她可是刀槍箭雨裡殺出來的女人!
見這個相貌兇惡的男人站在自己門口,賀穆蘭心中頓時生出一股不安。
不會花克虎被劫持了吧?
她也不囉嗦,擡腳就往門內急衝。那中年漢子似乎沒想到她這般魯莽,一邊伸出手去阻攔,一邊準備開口喚人。
這個中年漢子正是被花弧請來做見證的花家堡族長花平,他心中藏着同房堂侄女的秘密,心頭本就懸着一根繩子,處處小心着。
此時見這個男子行蹤可疑居然還敢往屋子裡擠,花平幾乎立刻就想和他動手,讓這後生知道什麼叫薑還是老的辣!
只是他伸出去的手臂像是突然被鉗子一把箍住一般,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就覺得天旋地轉,再一回神,人已經被拋到院子裡的地上了!
竟像個三歲孩子一般被拋到地上!
花平的臉火辣辣地發燒。
見到這駭人的力氣,花父花母才真的確認外面那帶着錐帽的瘦長漢子是他們的孩子,花母直接奔了過去把賀穆蘭拉進屋裡,花父也拄着柺杖出門扶起花平。
“對不住,對不住,可能是誤會……”
他在花平耳邊小聲說道:“來的是我那不孝女。”
“你說什麼?”
花平立刻一凜。
花弧微微點了點頭,在扶起花平後推着他進屋。
“進去再說。”
賀穆蘭原本以爲家中只有花克虎,畢竟之前寄出來的回信,花父花母都是託在懷朔的花克虎送出去的,信中也寫了現在全家都在花家堡云云。
此時再看,花木蘭家那不大的廳屋裡,竟坐了好幾個人。
除了花父花母,還有一對長相普通的夫婦,此刻正好奇地看着戴着錐帽的她。
袁氏卻一把摘掉了她的帽子,嘴中埋怨着:“都在家裡了,還帶這東西做什麼!你防誰啊!”
錐帽落地,露出一張瘦出下巴、曬得黝黑,皮膚還有皸裂和幹紋的臉來。頭髮因爲失血過度變得有些枯黃,一張薄脣更是沒有什麼血色。
饒是花平之前在心裡勾勒過無數次花木蘭的樣貌,都沒想到她竟是長成這樣。小時候那瘦瘦長長的女孩,五官雖不精緻,但至少能看出女孩的樣子。
可如今這張臉……
賀穆蘭被扯掉了錐帽,拉到了繫着的繩子,耳朵被磨得生疼,頓時紅了起來,看着卻像是被扯掉了錐帽很不好意思似的。
地上跪坐着的那對夫婦見有人進來,立刻站了起來,待見到賀穆蘭的臉,男人頓時驚訝的“啊”了一聲,那婦人則是露出一副敬佩的表情。
花父原本已經擡着柺杖想要打賀穆蘭了,見到她這張臉,那柺杖舉着怎麼也落不下去了。
袁氏更是誇張,一見到賀穆蘭的樣子,活像是她毀了容一般,抱住她的身子就嚎啕大哭:“木蘭,木蘭,我可憐的女兒,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了!”
想來賀穆蘭離家兩載變化太大,已經到了袁氏不能接受的地步。
賀穆蘭這下更尷尬了,微微扭了扭身子,卻聽到袁氏哭到咳嗽,不敢再掙扎,只好任由袁氏這麼摟着。
花父柺杖可笑地舉着,半響才放了下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讓世伯和嬸嬸見笑了。”
賀穆蘭這才翻找到花木蘭的記憶,想起地上跪坐的這對夫婦是誰。
那男人叫雲澤,是花父的火伴,也是知交好友,在懷朔當着一個兵吏,管着兵器的事情,也算是肥差,家境要比花家富裕。
他從頭到尾都知道花木蘭的事情,一家子人卻都守口如瓶,從未透露過半分。後來花木蘭的名聲漸漸變大的時候,也是他提議並打點軍府,讓花家一家搬去樑郡暫時避了風頭的。
軍府的戶籍和現代沒有電腦管理時候的戶籍一樣,若是遷戶可以順便把之前的錯處改掉。
花家全家搬去樑郡時這位雲世伯找了相熟的朋友,把“二子花木蘭”作爲之前記錄的遺漏添了上去,那之後花木蘭的身份纔在軍府裡徹底安全了下來。
莫非這位世伯這次來又是和家裡商量此事的?
對了,雲家大娘子正是花木蘭的堂嫂!
花克虎常笑話說她若真是個男人,他的嬌妻肯定早就被指腹爲婚,也便宜不到他了。
知道他家犯下這樣欺瞞軍府、矇騙過關的事情,還肯把自家女兒嫁過來,兩家的情誼可見一斑。
雲澤和他的妻子唐氏看着袁氏扒着賀穆蘭哭的像是如喪考妣的樣子,不由得尷尬地上去相勸,無奈袁氏抓的死緊,又咳嗽的滿臉通紅,兩人怕刺激到她,拉了幾下就不敢繼續了。
“莫哭了,給隔壁鄰居聽到了,會爲木蘭添麻煩!”
花父將柺杖重重一拄,厲聲喝道。
袁氏鬆開雙手,捂住口鼻,可眼淚珠子還是像掉了線一樣往下落,其內疚氣憤傷心絕望的表情一望便知。
賀穆蘭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要被她這種捂着口鼻哭的方式哭壞了,好歹也是相處過一陣子的人,無論是花木蘭還是賀穆蘭,都讓這位婦人擔驚受怕了這麼久。
這麼一想,賀穆蘭心中大軟,一把摟過袁氏,讓嬌小的她在自己胸前哭個痛快。
這舉動太像是男人才做的出的,加之她身着男裝,言行舉止相貌無一不像男人,屋子裡另一位女性唐氏頓時心中生出了荒誕怪異之感。
莫非這世上真有投錯了胎的事?那些僧人們說的都是真的?
雲澤也是不大自在地咳嗽了一下。
“咳咳,世侄女好幾年不見,越發……英武了。只是你雙親在家擔心受怕,得空也要回來看看纔好啊。”
“師伯教訓的是。”
賀穆蘭一邊點頭一邊順着袁氏的背,表情溫柔無比。
她環視四周。
“咦,花堂兄不在?”
“今日商量他的親事,他怎麼能在場!”那一直在旁邊冷眼看着的中年漢子突然出了聲。
“他抱着你的弟弟出去玩了。”
賀穆蘭印象裡沒有見過這個人,但能被自家父母毫無掩飾地透露自己秘密的,一定不是什麼外人。
花父見女兒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自己,不知怎麼倒像是以前見了自己的將軍那般心生敬畏,竟不由自主的解釋:“這是你的堂伯,他的祖父和家祖是親兄弟,如今是花家堡花家的族長……”
他捏了捏手中的柺杖,只覺得自家女兒氣勢驚人。
“花族長已經知道了你替我從軍的事情。他不是外人,你可信任於他,日後我們家要隱瞞,還得多勞他幫助……”
袁氏趴在賀穆蘭胸前本哭的稀里嘩啦,驀地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一邊哭一邊伸出一隻手在她懷裡摸了幾下。
賀穆蘭先是還沒有發現,那唐氏卻是察覺了她在做什麼,奇怪地看了這位世弟妹一眼。
“我和女兒有些私底下的話要講,你們先在這裡坐一坐。”
袁氏一把擡起頭,拉着賀穆蘭的手就往後扯。
後面是花木蘭沒從軍前的閨房,說是閨房,也不過就多個梳妝檯和銅鏡而已。袁氏倒是喜歡打扮女兒,可惜賀穆蘭來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一展長才的機會了。
賀穆蘭第一次發現袁氏居然還有這麼大的力氣,她任由對方拉着,在衆人驚訝、詫異、好奇地表情裡被拉到後間。
一到了花木蘭的房間,袁氏頓時變身母夜叉,一邊把賀穆蘭的胸脯拍的梆梆響,一邊咬牙切齒地低聲喝問!
“你的胸呢!胸呢!”
“啊?”
賀穆蘭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