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羅渾那一嗓子叫的實在是驚心動魄,莫說素和君,就連旁邊睡着的虎賁軍衆人都嚇的醒了過來。
一羣人蜂擁着往王帳裡擠,寇謙之又好氣又好笑,雙袖一振,這些人就通通被攔了下來。
“素和使君,花木蘭身體太過虛弱,如今正是要好好休養的時候,不便打擾。你們還是先讓她睡一會兒吧。”
寇謙之攔住衆人後,悶聲笑了一會兒。
“咳咳,這裡連能補元氣的吃的都沒有,各位去找點牛肝、鹿血之類給她調養身子,纔是正經。”
他的話一說,倒是提醒了許多人。
這一戰,虎賁軍中負傷不少。若是急行軍時,吃點乾糧喝冷水自然是沒問題的,可一旦受傷,再啃這些就不成了。
“我們去找牛羊!”
“我們去打獵,掏點兔子給花將軍養養身子!”
“寇道長,我們將軍就指望你了!”
那羅渾到了賀穆蘭身邊以後再一看,這才發現賀穆蘭果然是沒死,送了一大口氣的同時,不由得也爲自己的大驚小怪羞蘞起來。
“道長如此說來,花木蘭可是無事了?”
素和君見那羅渾那一嗓子過後再沒有叫喊,皺着眉問寇謙之。“他傷的那麼重,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這個很難說,若是恢復的不好,日後說不定會留下病根。”
許多將軍便是因爲留下了隱疾而不得不解甲歸田的。寇謙之已經年老成精,無法確定花木蘭會不會趁機以這個名義解甲歸田,便沒有把話說的很死。
事實上,他治過這麼多人的傷,身體素質好到賀穆蘭這樣的,真是舉世少見。但凡普通人中了這麼多箭,又流了這麼多血,一定撐不到他來救,哪怕他施展了讓馬疾行的輕身術也不行。
可她不但撐下來了,而且傷口還恢復的極好,至少沒有感染的跡象。
要知道如今已經是初夏,天氣一旦炎熱,是很容易出現這些問題的。
素和君聽到寇謙之的話,表情不由得變得凝重起來。
花木蘭這樣驍勇善戰的將軍,若是從此不能再征戰了,那就是軍中的損失,也是大魏的損失。
只要這樣一想,再想到這麼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幾乎是被自己給毀掉的,他就忍不住心中愧疚至極。
“多謝寇道長的援手,我會想法子讓他休養好的。”
這樣重的傷勢,可不能讓粗手粗腳的人來幫着換藥翻身!
像是那羅渾那樣的傻蛋也不行!
阿單志奇倒是細心,可是也受了傷;胡力渾和吐羅大蠻也都各有傷勢。等陛下一來,他勢必要向他稟報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無法一直照顧花木蘭……
對了,陛下肯定會來這處王帳紮營,等候三軍匯合的!柔然人留下來的營地,不用白不用。
陛下要來,陛下身邊的人也應該都會來!
素和君眼珠子轉了轉,想到了一個法子彌補自己的莽撞……
***
賀穆蘭再次醒來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在她的身前,密密麻麻站滿了人,以至於一時間賀穆蘭還以爲自己是死了,這麼多人是來“瞻仰”她的遺體,給她開追悼會的。
只是一瞬間,隨着知覺一起回到身體的還有疼痛,這難以忍受的疼痛讓她“嘶”了一口氣,咬緊了牙根。
“花將軍醒了!”
“火長醒了!”
“花木蘭醒了!”
各方熟人都注意着賀穆蘭的動靜,一見她醒了,立刻歡喜的大叫。
衆人之中,有一體格最爲魁梧、氣勢最爲驚人之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分開七嘴八舌的旁人,走上前來。
這人,便是大魏的皇帝,鮮卑人的大可汗,拓跋燾。
他素來沒什麼架子,但他畢竟是君王,所以他湊上前來,其他人都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等着他和花木蘭先說話。
拓跋燾一直欣賞花木蘭,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果不其然,拓跋燾一張口,便是慢慢的褒譽之詞。
“花將軍,你如此勇猛,難得又有勇有謀,我大魏得到你這樣的名將,實乃大幸!你雖受了苦,但我素來不會讓英雄白流血,等柔然平定,我們班師回朝,我必定論功行賞,大大的封賞你一番……”
拓跋燾想了想,說出一句讓賀穆蘭差點又暈過去,卻讓其他人羨慕不已的話:
“我有幾個妹妹,長得都美貌無比,性格也頗爲可人。聽說你沒有娶妻,你若沒有心上人,我可幫你做個媒人,等你娶了我的妹妹,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北魏讓出身普通的人身份晉升的最好辦法就是聯姻。鮮卑人對“女婿”十分看重,拓跋燾父親早逝,他就是妹妹們的“把關人”,可兄代父職,他想將公主嫁給賀穆蘭,那便是天大的福氣。
‘啊,這樣擁擠的後宮裡就能再少一個人了!我那些讓人頭疼的妹妹,遇見花木蘭這樣的英雄,總能被壓服的住吧?!’
拓跋燾頓時覺得自己英明極了。
‘壓服不住也沒關係,到時候我發個話,不聽話就打,保管壓的住!’
拓跋燾滿臉喜意,似乎對這個即將成爲“便宜兄弟”的賀穆蘭十分滿意。
“陛下!陛下!快去請寇道長,花將軍歡喜的眼睛翻過去了!”
古弼大叫起來。
一陣兵荒馬亂,剛剛補覺沒多久的寇謙之又被請了過來,待看到明顯是岔了氣的賀穆蘭,再聽清楚原委,笑的極爲開懷。
“咳咳……陛下……咳咳……病人最忌諱心緒不寧,便是你有什麼恩旨,也還是等花將軍好了再下吧。此時讓她好好養病纔是……”
真讓女人娶女人,那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他給賀穆蘭施了針,讓她氣順了之後,旁人才鬆了一口氣。
別沒給柔然人殺了,倒歡喜的死了!
拓跋燾見花木蘭這麼不經事,忍不住也有些好笑。他見花木蘭一直沒什麼野心,也對功名利祿沒什麼太大的熱衷,還以爲他是個少年老成,心思淡泊之人,想不到英雄都難過美人關,一提到娶妻,還是激動的不行。
這纔對!這纔像是個二十歲小夥子的樣子!
被後宮女人煩的日日都想着“離家出走”的拓跋燾,似乎忘了自己也才二十出頭,說話間纔是真正的“少年老成”。
“不……不敢玷/污公主……”賀穆蘭半響纔回過氣,擠出這麼一句話來:“我……我阿爺阿母,有……有……”
“好好好,你別說了,等你傷養好了,我心裡有數。”拓跋燾按住賀穆蘭掙扎着要舉起來的手,拍了拍:“寇道長都爲你批了命,說你日後會是位名垂千古的將軍。你既然能名垂千古,娶了公主也是一段佳話。”
佳話你妹啊!
守活寡算什麼佳話啊!
賀穆蘭瞪大了眼睛往寇謙之看去,後者居然還能竊笑着對她眨了眨眼,這一眨,賀穆蘭一口老血險些噴出。
拓跋燾只當他是自慚形穢,這種事他見的多了,還在繼續安慰她。
“大軍在此待不了幾天,柔然全境已破,幾日後我要率領大軍開拔,去把北面的東部敕勒攻下來,你安心養傷,希望等我們班師而回的時候,你能和我們一起回平城接受封賞。”
拓跋燾原本覺得草原中養傷缺醫少藥,不如讓賀穆蘭先回黑山城,但寇謙之說賀穆蘭現在的傷無法移動,只能在這裡先照顧到能走動爲止。
如此一來,拓跋燾只能把他甩在後方,先去平定漠北了。
一想到他爲了留住柔然王室所作出的犧牲,拓跋燾不由得更加惋惜。若是賀穆蘭還好好的,他一定會帶着賀穆蘭一起繼續平定漠北,那賀穆蘭得到的軍功和戰利品一定極爲豐厚。
好在素和君爲了彌補自己內心的內疚,在拓跋燾面前把花木蘭的神勇說的是天上有地上無,更是描述的大義無比,讓拓跋燾心生愛才之心,想來日後進行封賞,就算賀穆蘭沒有跟着北伐,也一定能得到大大的封賞。
“花木蘭,你受傷頗重,除了留下來給你換藥的御醫,務必還要給你安排幾個照顧之人,你的親兵蠻古受傷還在大營,我已經命人把你貼身伺候的奴隸花生帶來,你親兵如此少可不行,好歹也是一位主將,你手下的偏將都有十幾個親兵……”
拓跋燾知道花木蘭是普通軍戶出身,家資不豐,養着幾千虎賁軍恐怕都是勉力,再自掏腰包養親兵也是困難,便不繼續在這麼多人面前笑話她窮了,話一點到就又說道:
“我想了想,我身邊貼身伺候衣冠的趙明頗爲細心,又善烹飪,和你也認識,便暫時撥過來伺候你,直到等你傷好爲止吧。”
宦官總比粗漢子細心些。
拓跋燾想的細緻,賀穆蘭卻是正中下懷。
她之前得了寇謙之的提醒,知道自己傷的這麼重,是一定不可能瞞得住的。
即使她在怎麼女漢子,也不是真的漢子,讓她被一個男人伺候着衣食住行,她實在無法接受,也擔不起這個風險。
但趙明不同。趙明也是女人,而且自己有恩於她,兩人都是相同的處境,不免更加能夠感同身受。加之趙明一心想着自己能爲她回覆自由身份,她這次得了封賞,若順勢說出趙明伺候的很好,把她要來,想來也不是不可能。
用這個來要求趙明似乎有些卑鄙,但事到如此,她只能往這個方面想,否則心中也沒有底。
“謝……謝過陛下的恩賜……”
賀穆蘭擠出一絲笑意,對着拓跋燾微微點頭,算是謝禮。
“你也不用謝我,這都是素和君和寇道長的提醒,否則我可想不到這些。”花木蘭雖然重要,卻還沒達到讓拓跋燾寸步不離的地步,他見花木蘭醒了,而且似乎已經脫離了危險,便好言又勉勵了幾句,便離開了此處。
他們抓了柔然的王室,又得了大檀的首級,拓跋燾如今正是要安撫高車人、柔然人,以及乘勝追擊的時候,事情也不知道有多少。
原本賀穆蘭住在大檀的王帳裡都算是僭越,因爲柔然一旦被滅,王庭的王帳便只能拓跋燾住了,不過拓跋燾是個極爲開明之人,無所謂的繼續讓賀穆蘭養傷,反倒讓軍中將士們更加愛戴於他。
拓跋燾走了,古弼和一干陪同他來看花木蘭的大臣也走了,剩下來的便是賀穆蘭極爲親近之人,說起話來也自然是自在多了。
“火長,陛下要把公主嫁你哩!聽說公主長得都跟天上的仙女一樣,你命可真好!”
“火長,他們都說寇道長把你身上的傷口全縫起來了!是和你縫死人一樣縫嗎?那你疼不疼?你也會縫嗎?”
“火長,他們說你殺了五百人,還有人說你殺了三百人,你到底殺了多少?”
“花將軍,高車人都歸順了,還自告奮勇的要幫着我們去勸降,讓東部敕勒歸順,他們感激你放他們去救親眷的義舉,要謝謝你!”
“花木蘭,下次不要再這樣莽撞了。柔然人就算跑了,也沒有什麼,可你這樣的勇士,幾百年也不一定能等來一個……”庫莫提滿臉感慨地說道:“你若死了,纔是我們大魏的損失。”
‘咦?我們一羣人裡怎麼混進了一個高富帥?’
一羣人見到庫莫提居然還在,立刻靜了一靜。
庫莫提原本有些話想和花木蘭說說,此時見一屋子人因爲他而不自在,便識趣的自己走了。
他一走,衆人話更多了,知道賀穆蘭沒事,直吵得的賀穆蘭眼前發黑,偏偏又無法大聲吼他們出去,只得閉上眼睛,裝自己睡着了。
“你們這些人,知不知道病人是要好好休息的!”一聲尖利的喊叫聲之後,穿着宦官服侍的陰柔男人走了進來。
“各位將軍請先出去,我先幫花將軍換了藥,各位再進來。”
來的是赫連明珠。
她得了寇謙之的傳授,告訴她如何換藥、如何看傷口有沒有發炎等等,等差不多記住了,這才進了王帳。
等她一進王帳,見到的就是心上人被一羣臭男人圍着,難受的閉上眼睛的樣子。
“你!你的頭幾天沒洗了?你頭上的汗都滴到花將軍的身上了!若這髒污的汗弄髒了花將軍的傷口如何是好?”
赫連明珠柳眉倒豎,又一指另外一個將士:“還有你!我剛纔看到你用抓過頭的手去摸花將軍的繃帶!你是不是故意要害花將軍!”
這時已經是初夏,天氣不免有些悶熱,加之這麼多人圍着,男人身上本來就熱氣重,當然是有人流汗,有人煩躁,赫連明珠所說的倒是常見之事,卻不是他們有意爲之。
可給這厲害的小宦官一說,這些將士們就不自在極了。
“這位……”
“稱呼我趙明即可。”
赫連明珠矜持地擡起了頭。
“趙明你也太講究了吧!我們當兵的經常受傷,要都像你這樣,早都毒死了!”
一位將軍冷哼了一聲。
“管的太寬!”
他身邊的人拉了拉他,小聲說道:“這個就是陛下剛纔說撥給將軍伺候的宦官,是趙常侍的義子,如今的黃門侍郎,不要激怒他。”
圍着的人聽了,未免覺得無趣,再見賀穆蘭眼睛都閉上了,顯然醒是醒了,但是還是很疲累,便紛紛告辭,只留下若干人、那羅渾等人。
赫連明珠等大部人馬都走了,頓時眼圈一紅,走到賀穆蘭身邊柔聲說道:“花將軍,你怎麼能傷的這麼重呢?你還有父母家人,總要爲自己的親人愛惜身子纔是啊!”
她的兄長還陷在長安城,她日日夜夜都睡不安生,偏又無法表明身份,一個月下來,活生生把鵝蛋臉憋成了錐子臉,配上這宦官衣服,越發顯得陰沉。
再加上後來拓跋燾在山中被困幾天,她卻在山下大營裡日日爲拓跋燾的安危發愁祈禱,一個晃神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頓時對自己生出“朝三暮四”的罪惡感來,更受煎熬。
此時見到賀穆蘭傷成這樣,又被拓跋燾送來照顧他,即使她明白拓跋燾並不知道她是女人,心中總還是有些不自在,更是百感交集。
她一邊擔心兄長家人的安危,一邊是喜新厭舊的自誤,此時再見賀穆蘭,心中那些對拓跋燾的“情感”似乎又被自己壓沒了,只是想抱着賀穆蘭哭上一哭纔好。
連“花木蘭”這樣的強者都能傷成這樣,在這麼亂的世道里,她一個破國的公主,若是無依無靠,該怎麼活下去?
好在赫連明珠是個頗能忍的人,否則她一個姑娘,在拓跋燾身邊喬裝太監早就已經露餡了。
此時她忍住心中的苦悶,擦了擦眼淚說道:“陛下還記得你愛吃稻米,我們出行帶了一點,陛下讓我給你熬粥,我給你用牛肝熬了一些,最是補血,我現在端給你……”
赫連明珠離了主帳,賀穆蘭這才感嘆還是女人細心,這麼多大老爺們圍着她絮絮叨叨,就沒一個想到她肚子餓的問題。
她已經兩天一夜沒吃東西了,胃裡餓的發燒,一聽到“米粥”肚子立刻咕咕咕叫。
“怪哉!這小宦官怎麼一副嫂夫人的架勢!”
若干人撓了撓腦袋,湊過身子:“火長,我阿兄和二兄都託我帶了些上好的金瘡藥來。我們家的藥還是很好的,你試試唄?”
“不要瞎用,寇道長說用他的藥!”
那羅渾見到這位昔日的同火自然是很高興,但若干人之前一直被同火各種揶揄,此時改不過來,口氣依然有些刺人:“若是用壞了,寇道長生氣不給火長治了,難道你治?”
“你……”
賀穆蘭剛覺得頭痛,就見赫連明珠端着碗走了進來,跪坐在賀穆蘭身邊,小心地用勺一口一口的喂她吃。
躺着吃東西最容易漏出來,或是嗆到氣管裡,可赫連明珠卻做得熟練無比,一點都沒有灑出來。
“看不出來,趙黃門確實挺會伺候人的,難怪陛下叫你來……”
若干人和赫連明珠有些交情,說話也輕鬆一些。
“我阿母以前老是生病……”
她似是想起了什麼,愣了愣,又低頭繼續喂賀穆蘭。
沒一會兒,一碗牛肝粥就下了賀穆蘭的胃。雖然有些羶氣,但熱粥喝起來舒服的很,賀穆蘭舔了舔脣,又要了一碗。
如是喝了三碗之後,沒過一會兒,賀穆蘭新的煩惱來了。
她想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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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大量失血又沒進食的時候是不想尿尿的,可一旦身體開始恢復,又開始了進食,自然就會有排泄。
賀穆蘭如今傷的這麼重,被寇謙之縫了針,隨便下牀,一定會繃開傷口,到時候重新縫針,又要受一次罪。
王帳裡還是有不少人守着的,有寇道長留下來隨時準備幫着換藥的小道童,還有她昔日的這些同袍。
她正在頭痛不已,想不到王帳一掀,又進來一個老熟人。
“火長,我來晚了!”
風塵僕僕的狄葉飛面色焦急地進了帳,咬牙切齒道:“都怪閭毗那瘋子糾纏,否則我今早就到了!你現在如何?”
他幾步走到賀穆蘭身邊,因爲賀穆蘭身上穿着寬大的青色道袍,所以傷口都看不清楚,狄葉飛雖長得貌美似婦人,行動卻不拘小節,見賀穆蘭傷口都被掩住,心中擔憂,伸手掀開她的袖子,露出一截滿是傷痕的胳膊。
再如是掀了另外一隻袖子,也是如此。
狄葉飛從未想過武藝高強的賀穆蘭會傷成這樣,哽咽着又要去掀她的衣襟,卻被一隻玉嫩的手掌擋住。
擡頭一看,卻是一個不認識的宦官。
這宦官面色不善地瞪着他,開口質問道:“你是什麼人?將軍身上傷口碰不得髒,你從外面進來,衣服換了沒?臉洗了沒?手洗了沒?怎麼就這麼掀他的衣衫?”
狄葉飛一點悲意被這質問一梗,竟是不知甩到哪裡去了。
他生性高傲,也頗爲愛潔,若不是心中實在擔憂賀穆蘭的傷勢,是斷不會好不整理蓬頭垢面的就來見故人的,此時被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嫌棄,頓時冷哼一聲:“我可沒聽說火長娶了媳婦,也沒聽說火長又找了親衛,火長都還沒開口,你竟替他決定我不能碰他?”
他還以爲這宦官會翻臉,結果他一聽到“媳婦”云云,立刻紅了臉,反倒不說話了,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裡,好生無趣。
“火長,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一旁的若干人沒顧着看狄葉飛和趙明鬥嘴,倒覺得賀穆蘭有些不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賀穆蘭的額頭。
“你臉好像有些紅……”
能不紅嗎?
憋……憋死我了!
“你們……你們都走……我要靜靜……”
賀穆蘭咬着牙。
“去幫我把寇道長請來……”
這老人精一定是有辦法的!
“火長,你夾腿做什麼?是不是腿疼?”爲了治傷,她的衣衫穿的很少,現在天熱原本也不打緊,但是肌肉一緊繃,還是被細心的若干人看了出來。
“找寇道長?疼的厲害嗎?”
狄葉飛正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太髒弄的火長傷口有問題,剛想着出去洗個手換個衣,卻見蹙着眉的那羅渾突然開口問道:
“火長……你……你……是不是內急?”
“咦?是內急嗎?”
活寶若干人立刻跳了起來。
“內急可不能忍着,都是男人,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去找個壺來給你接着!”
賀穆蘭悲憤欲死。
壺你一臉啊!
“我不是內急!回來!”
賀穆蘭急的話都說利索了。“別去找了!”
“火長,我知道你素來不喜歡麻煩人……”狄葉飛搖了搖頭:“可是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若是我們傷了,你也一定會幫我們解決的,是不是?”
……
這叫她如何回答?
答得不好,兄弟都沒的做了!
“是!”
賀穆蘭咬牙擠出一個字來。
“那我們也不覺得有什麼難堪的,你便放心……”
狄葉飛善解人衣的,阿不,善解人意的去碰賀穆蘭的褲子。
“我們笨手笨腳,若是不小心灑了漏了,弄髒了繃帶,又要折騰火長一回……”
那羅渾好心制止狄葉飛的動作。
幹得漂亮!
那羅渾,我回頭一定好好謝你!
賀穆蘭淚流滿臉。
“還是讓趙黃門來吧!聽說他就是伺候陛下更衣的,自然也擅長做這個。”
那羅渾伸手指了指一旁僵住了的赫連明珠。
賀穆蘭這下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我……我到底還要摸多少……’
赫連明珠看了一眼賀穆蘭,抿了抿脣,想要再做一番心理建設……
“火長,我找到一個壺,口大肚子深,正好適合接尿!”
若干人歡天喜地進來,手中提着一個陶壺。
他甚至還湊近聞了聞,高興地繼續說:“這是個水罐,不是夜壺!火長,乾淨的很,你快用吧!”
你快用吧……
快用吧……
用吧……
用……
用你個頭啊!
還敢不敢好好譜寫女英雄的傳說了?
還能不能讓她好好維護女英雄的名聲了!
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