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水,悄悄流淌而去。
不知不覺過去了三個月,江南的秋來得晚,終究還是來了,夾着絲絲的寒意的秋風吹過,幽靜的小院之夜已籠罩了一層清冷的寒意。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傾城興致好時,偶爾也跟無名說說話。無名在傾城的言談中已漸漸瞭解到蘇家一些零零碎碎的過往。
幾百年前,蘇家也是這一帶的名門望族,曾經有過一段輝煌的家族史,整個蘇園街原來都是蘇家的私人財產,也就是曾經的蘇園。
幾百年朝代更迭,世事滄桑,蘇家漸漸沒落,人丁也漸漸寥落;曾經輝煌的蘇家,只剩下這座處於蘇園街核心地帶的幾進院落,還有蘇傾城一個後人。
一個名門,一個大家族,最後淪落到只剩一個後人,一個孤零零守候在祖居舊宅的女孩子。
對於曾經顯赫的蘇家,這是怎樣的一種悲哀?
對於獨守空宅的傾城,又是怎樣的一種孤獨無奈?
無名雖然沒有讀過很多書,無法表達他的感慨,但他卻可以感受到傾城的那顆冰冷絕望,看淡一切的心,他無法用語言勸慰,只能默默用心去關切這個孤零零的女孩。
無名裹着外衣,縮在廊檐下的藤椅裡,目光呆呆的望着掛在屋檐的一彎細月,胸腔裡涌起陣陣的感傷。
他不是一個細膩的人,一想到傾城的境遇總是有一種無以名狀卻難以遏制的感傷。
“秋風起,冬天就要到了。”傾城默默出現在無名身後,輕輕的嘆息,語氣裡充滿了期待,一種壓抑不住的期待。
少女思春,孤客傷秋!
一個青春年華的女孩,似乎已淡漠了一切,爲什麼偏偏會對嚴寒的冬天如此期待?
“嗯,深秋夜寒,傾城出來要多加一件衣服。”粗糙的無名,不知不覺間已學會了關心傾城,像傾城這樣的女孩,天生就是讓人關心的。
“嗯。。。冬天來了,我們可以一起出門,去野外踩踩雪,吹吹自由的冷風。”傾城目光凝視夜空,眼睛裡多了一絲光彩,平淡的面容掛了一絲淡淡的淺笑。
“只要傾城願意,我們隨時都可以出去走走。又何必一定要等到冬天?這樣終年守在院子裡,傾城太委屈自己了。”無名見
傾城如此期待,也不禁有點興奮。
他在院子裡憋了三個月,已經難以消受,經年累月守候着的傾城,也該偶爾出去走走了。
“不可以。一定要等到冬天,等到降雪。傾城纔可以陪無名哥出去。”傾城目光漸漸暗淡下去,幽幽的嘆息道。
“爲什麼?”無名驚訝的看着傾城。
“無名哥,我給你吹一曲吧。”傾城立刻將話題轉移,轉身回屋取了長蕭。
幽幽怨怨,婉轉悠遠的簫聲在夜色中緩緩飄散,流向一個遙遠的地方,也是一個無名熟悉而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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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漸深,落葉已在凋零。
傾城種的花,卻沒有凋零,依然開的很美,很豔,很香。
在傾城的指點下,無名已小心翼翼的爲傾城的花支起了一個摺疊暖棚,一頂精緻的頂部透光的暖棚。
花園很小,一個帳篷已將它全部包容。
而傾城的臉色已隱約泛起一絲紅潤,青春少女特有的紅潤。情緒也漸漸清朗起來,偶爾也會跟無名玩笑幾句。
春天才是花開的季節,可傾城的心花爲什麼偏偏在冬天纔會綻開?
緊張而殷切的期待,終於化成了一場沸沸揚揚的雪,江南的雪。
迎着雪花,踏着積雪,在無名的世界裡,傾城第一次出了門,第一次走出封閉的幽禁生活,第一次走進了大自然,一個已經失去生機盎然的大自然。
可她卻是如此興奮,如此開心,居然一路奔跑着,跳躍着,遠遠將跟隨的無名甩在了後面。見無名落後,傾城居然跑回來,拉起無名的手,牽着他一起踏雪飛奔。
自從一走進蘇家大院的最初一段時間,無名一直無法將傾城從傾國影子裡剝離出來,恍惚間總以爲她就是傾國,意外邂逅結下不解之緣的傾國。
經過將近半年的相處,他終於從傾國的影子裡將傾城剝離出來,在他的世界裡,傾國已是一個埋藏心底的痛苦過去。
而傾城已成爲他一心守護,用心呵護的唯一心願。
她的憂鬱,她的痛苦,她的淡漠。。。。。。一切一切都已成爲無名心中的一個解不開的結,一種觸摸不到的痛。
這一刻,
她牽了他的手。
恍惚中,他的意識又將傾城和傾國重疊起來。。。。。。
在有雪的日子裡,他和她總是相伴在雪地,一天又一天的漫步雪野,一遍又一遍的走着同樣的一條雪地小路,他們踩出來的小路。
傾城就這樣永不疲倦的重複着她的雪地之行,無名毫不厭倦的一直陪着她。
突然有一天,傾城的眼神變得憂鬱,笑容也隱沒。
“傾城,怎麼了?”無名立刻感覺到了傾城的變化。
“雪已在消融。春天就要來了。”傾城幽幽嘆息。
“春暖花開不正是踏青郊遊的好時節麼?生命也會因春夏秋冬,四季變幻而更精彩。”無名在傾城的薰染下,突然間也多了幾個文藝細胞。
“嗯。。。我的生命裡只有冬天。”傾城冷冷的回答,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一隻白皙的小手急忙捂住了她的心口。
無名的話似乎觸到了她心底的痛處,她的心已在痛。
接下來的幾天,傾城漸漸恢復了那種淡漠冰冷,一直窩在暖棚裡,又開始侍弄她的那些花,不再出門。
春天來了,她卻把自己封閉起來,把自己的心也封閉起來。
屋頂雪融,屋檐滴水聲聲。
傾城卻蹙着眉,面色慘白如紙,那聲聲滴水似乎在敲擊着她脆弱的心,很痛!
無名默默的陪伴着她,忙碌着那一片蔬菜地。
一貫吃得飽,睡得香的無名,最近居然開始失眠,爲了傾城的憂傷痛苦而失眠。
他知道她心裡一定埋藏着一種痛,一種不願爲人所知的痛。她不說,他永遠都無法瞭解她的痛,永遠都無法爲她分擔這種痛。
躺在空蕩蕩的廂房,恍恍惚惚中,無名漸漸沉入了夢鄉。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話,一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聲音低沉而斷續着,似乎是來自傾城的正屋那邊。
“誰?”無名立刻跳了起來,本能的衝了出去。
一陣冷風撲面劃過,恍惚中似乎有一道影子從他面前一閃而過,當他清醒時,除了幽暗夜色,搖曳花影,院子裡一無所有。
那一輪月,已漸漸落了下去,東方已泛起一片雪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