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以後,景仁死了。
景仁死的時候,瘦的皮包骨頭。鄰里們前來弔唁,見着了,全搖頭嘆息。馮媚也是假惺惺地哭,邊哭邊訴:什麼不要活了,你走了我怎麼辦呀?什麼藥片片吃了一籮筐,咋就不見效呀?鄰里們交換一個眼神,勸慰還是要前勸慰,要她節哀,要她想開點。
景仁父母早亡,景家在鎮上屬外來戶,沒有同宗的族人,加之兄弟倆常年在外,也沒有交下太多的人情,他的死亡沒有引來多少人的關心。雖然鎮子上瘋傳馮媚同汪鎮長不清不白,但景仁一直有病是實事;男人有病,女人在外面找個相好司空見慣,誰也沒有把這兩件事情聯繫起來。現在的人情本來就薄如紙,何況人死如燈滅,誰願意多事呢。
勞芊芊自景仁一死,就趕過來幫忙。她是馮媚的好朋友。賣棺材,選墳地,屍首入殮,設靈堂祭奠,等等,全是她在忙活張羅。停靈三天後,景仁就被草草下葬了。
兩天後,景義回來啦。一進門,他就抱着哥哥的靈牌大哭,哭得死去活來。哭罷,他質問馮媚:
“爲啥不等着我?”
“你哥年輕,又無子嗣,按鄉俗,只能停靈三日。”馮媚說道。
“那爲啥不早點給我打電話?”景義再問。
景義接到報喪訊息,是在哥哥死後的第二天。
“你哥一直病,一直病,誰知道,那天夜裡,突然就沒啦。我一個女人家,只知道哭,哭都哭昏了。第二天有人提醒,纔想起來給你打電話。怨我麼?”馮媚擠出一串眼淚,說道。
景義無言以對。
出了哥哥的家門,景義腦子裡疑雲重重。自己走得時候,哥哥的病情明顯好轉,短短几個月,怎麼突然就死了呢?嫂嫂是個不安分的人,是她照顧不周,導致哥哥病情加重?還是出了其它狀況,哥哥是死於非命?哥哥死前怎麼不給自己打個電話呢?這裡面有蹊蹺。
景義悄悄在鎮子裡走訪街坊四鄰,有人回
答:不知情;有人回答:死時在身邊幫忙,見過最後一面,人瘦的不像樣,是病死的。
景義的行蹤被人告知馮媚,她很是心慌,趕忙去見芊芊。
“慌什麼慌?他明明就是病死的,讓他查去,你甭理會。”芊芊呵斥道。
“萬一,萬一他查出個什麼,我們怎麼辦?他可是特戰兵,能耐大着呢。。”馮媚不放心地說道。
“這件事我們做得天衣無縫,他能查出啥?除非你告訴他內情,任是神仙也找不出來真相。你肯告訴他嗎?別怕,再說,還有汪鎮長呢。”芊芊給馮媚寬心打氣,說道。
馮媚鎮定下來,走了。
果然,景義一連尋訪了兩天,毫無結果。他心中苦悶,晚間一個人蔫頭蔫腦,奔了哥哥的墳地。對着哥哥的墳頭,他雙膝跪地,又是一場痛哭。
“哥,你死的好苦呀!死的時候,身邊連一個親人都沒有,做弟弟的連一天也沒有伺候過你,你讓我心裡咋過得去?你爲啥不早點給我打電話?嫂嫂也爲啥不給我打電話?是你不讓打嗎?我想不明白,也問不明白,你要是有冤屈,現在就顯顯靈,告訴我。”景義連哭帶訴,哭得讓人斷腸,訴得讓人動容。
不知何時,一個黑影悄悄站在他的身後。
“逝者已逝,你就是哭塌他的墳頭,他也無法開口說話。還是問問活着的人吧,人可是有嘴的。”黑影開口說道。
“你是誰?”景義霍然起身,問道。
“沈喜權,本鎮的副鎮長。”黑影答道。
“你剛纔話裡有話,能明說嗎?”景義目光逼視着沈喜權,沉聲問道。
沈喜權沒有見過景義。景義壯實的身材,渾身隱隱散發的煞氣,令他不由得後退了一步。這是一個危險的人物。他心裡想道。
“咱們素昧平生,我說的話,你能相信嗎?”沈喜權並不慌張,反問道。
“我會分析,會求證。”景義回答道。
“你
果然訓練有素。好,我說。我並不知道你哥哥是怎麼死的,只是聽人說,你嫂嫂不是個守婦道的女人,早就和鎮長汪爲國勾搭成奸。這件事情,陌南鎮上傳得很廣。一個月前,你哥哥去食爲天飯莊捉姦,聽說受了傷;至於怎麼受得傷,我無從得悉。自從那一天後,你哥哥便再沒有出過門,也沒有上過班。你嫂嫂倒是毫不收斂,汪爲國也是越發放肆,天天往你家跑。鎮上的人都看不下去,但沒有誰敢說閒話。後來,你哥哥就死了。”
沈喜權說得很詳細,但敘說開始前,不是加上“聽人說”,就是加上“聽說”,沒有給出任何肯定的答案。
“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景義逼問一句。
“我說是打抱不平,仗義執言,你肯定不信。剛纔介紹過,我是副鎮長,副鎮長同正鎮長之間關係往往很微妙,明白這話的意思吧?前面我說的,你不信,就權當耳旁風好啦;要信,千萬不要出賣我。”沈喜權老奸巨猾,乾脆把話說得十分直白。
“謝謝你。”景義說道。
嫂嫂馮媚的爲底細,景義心裡清楚,沈喜權的話,他心裡已經相信了七八分。
“年輕人,我知道你本領高強,有一句話我不得不說,就是不能莽撞。現在什麼都講真憑實據,你到何處尋找真憑實據呢?即使是找着了,無非是男女間的事情,你又能怎樣?我估摸,他們用的是軟刀子殺人,不會留把柄的。還是忍了吧。”沈喜權用了一招激將法,假惺惺地說道。
“我不會忍!我哥哥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一但查明真相,不管軟刀子硬刀子,他們都得付出代價。”景義堅決地說道,並且恨恨地一拳打向身旁碗口粗的楊樹,楊樹應聲而折。
沈喜權見到景義如此剛猛的一拳,心頭一震。不過,他馬上轉爲暗喜。看來,汪爲國這回有麻煩了,還是大麻煩。他假惺惺地勸了幾句,要景義別衝動,然後就告辭了。
景義站在哥哥的墳前,思索了很久很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