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吧,這幾天公司上的事情,你多費心了。”陸希言吩咐閆磊一聲道。
“是,先生。”閆磊點了點頭,從書房內退了出來。
陸希言對比書桌上的照片和肖像圖,陷入了沉思,腦子裡不斷的浮現出他跟“孫亞楠”接觸的所有的畫面。
他希望能再找到一些破綻,來佐證自己的判斷。
“希言?”
“梅梅嗎,進來。”陸希言答應一聲,孟繁星一定是以爲他跟閆磊談事兒呢,纔沒有直接進來。
“我以爲你跟閆磊在談事兒呢。”孟繁星已經洗漱了,換上了睡袍,顯然是打算準備休息了。
一瞅牆上的掛鐘,都已經十點鐘了,他在書房這一發呆居然超過一個小時了。
“這是什麼?”孟繁星看到陸希言辦公桌上的“孫亞楠”的照片和肖像素描圖,好奇的問道。
“梅梅,以你們女人的直覺,幫我看看,這兩個人有什麼不同?”陸希言拉過孟繁星的手過來道。
“這,這是同一個人嗎?”孟繁星仔細端詳了一下,微微訝然的問道。
“如果我要說他們不是同一個人,你能看出他們不同之處嗎?”陸希言反問一句。
“從臉型來看,他們是非常相似的,這是肖像圖,不是照片,很難做出準確的判斷,細微的差別還是有的,但也可能是人爲的誤差,希言,這二人不會是孿生兄弟吧?”孟繁星驚訝的問道。
“不是。”陸希言很肯定的道。
“希言,這個人是誰,值得你坐在書房對着他看了一個晚上?”孟繁星問道。
“這個人,你應該聽說過,叫孫亞楠。”
“孫亞楠,那不是三番兩次刺殺你的那個軍統殺手嗎?”孟繁星掩嘴驚呼一聲。
“對,就是他。”陸希言手一指照片說道,“這就是孫亞楠被捕時候的照片,而這一張肖像圖,他也叫孫亞楠,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我總覺得這兩個人有些不一樣。”
“這明明是同一個人,有什麼不一樣?”孟繁星大惑不解的問道。
“從這張臉看,似乎看不出多大的不同,不過,這兩個人背景資料和性格行爲卻有些細微的差異。”陸希言撇了一下嘴道,“還記得上一次,我跟你提過的,一個人同名同姓的人,有兩個不同的籍貫,一個是在江西石城,而另一個在福建寧化,雖然具體地址並不清楚,但這兩地是緊挨在一起的。”
“你說的就是這個孫亞楠嗎?”孟繁星之前聽陸希言提起過的。
“沒錯,就是他,他曾經是鐵血鋤奸團中人,後來不知爲什麼就脫離了,抗戰爆發後加入了軍統,最後成了軍統在上海的一個獨立的鋤奸行動小組的負責人,受軍統局直接領導。”陸希言道,“這是唐錦告訴我的,現在,軍統要將孫亞楠營救出去,下令唐錦予以配合。”
“這麼說,這個孫亞楠這一次是逃過一劫了?”孟繁星有些不滿,雖然說是誤會,可誤會是會死人的。
這個孫亞楠也真是的,一次不成,來了個第二次,第二次不成,居然越獄出來,還來了個第三次。
這麼軸的軍統殺手還真是少見。
“差不多吧,只要他不再來找我的麻煩,我也犯不着跟這麼一個渾人計較。”陸希言自嘲的一笑道。
“渾人?”
孟繁星秀眉一蹙,拿起楚澤寫的有關他對孫亞楠的觀感和認識,以及又看了兩者的調查資料,這眉毛是越擰越深了。
“梅梅,你是不是也察覺出什麼來了?”陸希言一擡頭,問道。
“依照我對軍統中人的行事風格的瞭解,這個孫亞楠的確又很多地方讓人覺得難以理解,不過,他既然是軍統收編的外來人員,沒有經過正規的訓練,似乎也可以理解,現在的許多抗日鋤奸組織都是憑着一腔熱血在做事兒,沒有明確的主張和指導方針,鬥爭經驗也很少,非常容易中了敵人的圈套。”孟繁星道,“就像你,僅僅是因爲出手救了竹內雲子,報紙上一報道,還有,日本人故意的捧你一下,世人就誤會你當了漢奸了,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例子並不少。”
“我做的事,我自己知道問心無愧就好了。”陸希言抓住孟繁星的手道,“不管這個孫亞楠到底是什麼人,我現在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以靜制動。”
“嗯。”孟繁星點了點頭,在沒有搞清楚之前,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什麼都不做。
“不早了,我把這些東西收起來,咱們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呢。”陸希言起身來,將桌上的文件資料收起來,放入書房內的保險櫃裡。
……
因爲陸希言要休長假,許多事情都需要安排一下,而且他這一次休假可能長達一個月,除了工作移交之外,還有自己的四個學生也需要安排一下。
他們已經是實習醫生了,再有半年時間,就可以畢業了,當然,他們還繼續可以留下讀研。
不過,陸希言雖然是明星醫生,還沒有資格帶研究生,就算要帶,也得等他完成了博士論文才行。
拿到博士畢業證,憑他的學術能力,應該可以帶研究生了。
所以,陸希言還必須在上半年完成自己的博士論文。
“老師,普魯賽博士說有一個病人請您過去會診一下?”
“好的,我這就去。”
“老師,這份文件需要您籤一下。”
“……”
“盛教授,您來了。”
“陸博士,聽說你要休長假?”盛熙元從外面進來,面帶微笑的問道。
“是呀,早就有這個準備了,盛教授,快請坐。”陸希言起身招呼道,“成誠,快給盛教授泡杯茶過來。”
“不用了,我過來說幾句話就走。”盛熙元搖了搖手道。
陸希言衝成誠點了點頭,示意他出去。
“希言,你跟我說實話,鴻偉一家現在怎麼樣?”盛熙元坐下來問道。
“盛教授,您跟奚伯父是什麼關係,您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呢?”陸希言已經不是第一次聽盛熙元問這個問題了,他都採取的是迴避和不回答的態度。
盛熙元可沒什麼地下工作經驗,萬一說漏了嘴,讓日本人知道的話,那頃刻之間就是大禍臨頭了。
所以,寧願對他隱瞞,也不要告訴他真相。
“你可別騙我,孟浩那小子爲什麼早先一步去香港?”盛熙元問道,“自己未婚妻一家無緣無故的失蹤了,他居然還有心思上班,破案,還升職了?”
“這一次我們是全家一起去香港過春節,他正好因公負傷,在家裡養傷,就讓他先行一步,替我們找好住處,安排一切。”陸希言道,“這有什麼不對的?”
“爲什麼要突然去香港過春節,香港人生地不熟的,哪有在上海熱鬧?”
“盛教授,過節只是順帶,我們這一次過去,還有商業考察任務的,還有,我跟梅梅結婚,還沒帶她出去度蜜月,這一次也是一舉數得。”陸希言解釋道。
“真是這樣?”
“當然是這樣了,盛教授,我們除了同事之外,還算是親戚了,我有必要對你隱瞞嗎?”陸希言道,“奚伯父一家只是躲出去了,等過些時候,事情過去了,日本人也淡忘那件事兒了,自然會跟您聯繫的。”
“那他躲出去之前,爲什麼不跟我說一聲?”盛熙元對妹夫一家不聲不響的就離開上海,還是有怨念的。
“奚伯父不說,也是爲了我們和他自己的安全着想,誰都不說,誰都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這樣纔是最安全的。”
“你說的有道理,可是……”
“盛教授,只要奚伯父一家沒有落入日本人之手,總有一天,我們是可以再見面的。”陸希言安慰道。
“希望吧,我那可憐的夢瑤侄女,也不知道會吃多少苦。”盛熙元再一次失望的道。
“先生……”
麻小五推門進來,看到盛熙元再跟陸希言說話,忙招呼一聲:“盛教授也在?”
“那個希言,你忙,我先過去了,什麼時候上船,說一聲,我去碼頭送你。”盛熙元起身道。
“不用了,盛教授,就是一個普通的假期旅行,沒必要搞的那麼隆重。”陸希言忙道。
“你們聊。”
“先生,督察長讓我告訴您,這一次營救行動由丁鬆橋行動組執行。”麻小五稟告道。
“王天恆和趙立軍呢?”
“這次行動把他們排除在外。”
“這是陸金石想要爭功呢,還是戴老闆的安排?”陸希言驚訝道。
“不清楚。”麻小五搖了搖頭,這種機密,只怕是唐錦都未必知道的很清楚,何況麻小五這樣一個小卒子。
……
薛華立路,法捕房看守所。
上午十點,插着日本軍旗的兩輛汽車緩緩的駛入了看守所的停車場,一輛汽車,一輛卡車。
卡車上大約有一個班的日本憲兵,不過他們都是沒有攜帶任何武器的,因爲法租界不允許日軍攜帶武器進入。
再說,押解一個沒有任何武器的犯人,又有法租界的巡捕保駕護航,似乎沒有必要攜帶武器。
雙方高層已經達成了引渡協議,今天在這裡,不過是把最後一道程序給完成。
“把人帶出來!”簽完字,唐錦一揮手,命令手下將孫亞楠從看守所的監牢裡押了出來。
“淺野先生,人我就交給你了,希望他能在審判中得到應有懲罰!”
“那是自然,請唐督察長放心,我們大日本帝國絕對公正的對待每一個人。”淺野一郎嘿嘿一笑,命人給孫亞楠換上手銬和腳鐐。
“那我就不遠送了,走好。”唐錦也冷笑一聲。